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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惩凶

由于裘见仁焦躁难忍的狂躁,使得老七他们的行动提前了。

此时还在半夜里。胡有为的宅院连着州府衙门。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胡有为毫无倦意得在房中倏来倏往,忐忑不安。

他在等着结果,只消裘见仁人头落地,他便会做实裘见仁夺刀越狱的罪名,再将他被诛正法的处理结果立即上报提点刑狱司,如此一来也履行了答应吴迪的承诺,也与吴迪裴宣拴系一绳,便可逃避罪责,等以后老师蔡京寻机回朝复职,重新有了靠山,即便是吴迪也无法轻易撼动己位。

胡有为憧憬美梦半晌,倏然收回神思,眼下最要紧的是老七他们顺利完成任务。

时间回到众多衙役狱卒跑到牢门口,正遇到裴宣在此候个正着。经过与蔡福蔡庆搏杀之后,老七的人剩下不多了,他们已经察觉吴迪裴宣设下计中计要诛杀自己一伙,此时裴宣又挡住出路,倘或再无法逃出将消息报告给胡有为,大事休矣。

老七手下一人心急如焚,紧张地咽口吐沫唤道:“弟兄们!我们一起杀出去,赶紧找胡大人。吓怂了胆子只有等死。上!”

“杀呀……”几人横刀向前,欲冲破裴宣把守。牢狱的大门居高临下,进门后有斜行的石阶通往牢房,整个大牢相当于半地下的建筑。

此时裴宣如悠影般站在石阶之上,冲上来的衙役看他的身影如同印在拱门中暗夜背景下的阎罗。裴宣手中高举染上月银的利剑,剑指苍穹,向下面赫然道:“看我判了你们这些敢造乱的小鬼。”说罢挥剑如泼墨,寒光闪闪,那剑随着裴宣的挥舞,竟然在空中舞出一个银光一泻的“判”字,笔划一收,几名衙役中剑身亡。

…………

随着一阵紧促地叩门声,胡有为蓦地起身。“大人、大人!是我,开门啊!事情结了。”一名护卫轻唤道。

胡有为立刻跑去开门,见自己的一名护从和蔡福前来禀报,“禀大人,裘见仁死了。”

胡有为眼中金芒一闪,一笑即敛,疑道:“时间不对啊!老七呢?怎么派你两前来?”

那护卫语气一窒,嘴里支吾不清,蔡福悄然用刀把一顶他的腰,护卫微一颤,嗫嚅道:“禀……禀大人,我们在下手时遇到了些麻烦,有几个狱役不是一伙的,企图阻拦我们,免不了一番打斗,七哥……七哥受了重伤,还在牢里裹伤呢,所以小的们不得不提前动手。”

“哦?!有这等事?”胡有为一惊,又道:“走!随本官一同去看看。”

刚迈出两步,陡地停下,胡有为直感到心口一阵紧迫,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由心而生,心悸的额头冷汗直冒,可他就是推敲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胡有为瞬间的表情变化早被蔡福警觉,蔡福一甩刀鞘,敲了一下那护卫的背,与之相视一瞥,护卫显然是受了惊吓,支支吾吾道:“禀大人,大人……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裘大人,哦不,裘见仁临死时,说有一封重要的书信是写给提刑司的,那信纸揣在他怀里,我们都是跟惯了大人的,知道规矩,没人敢私自看那封信,多一个人看多一张漏风的嘴,还请大人亲自去主张。”

胡有为讶然一望那护卫,微一颔首,正想说句奖掖的话,又碍于蔡福在场,只伸手在护卫肩头一拍,道:“走!本官去看个究竟。”

蔡福一路暗胁着那护卫陪同胡有为来到牢中。胡有为三步赶两步地匆忙入狱,生怕天一亮走漏了消息来不及收拾那封信。

此时牢中已被人收拾干净,丝毫看不出曾打斗过的痕迹。

胡有为一路小跑将要走至裘见仁牢房,猛地止步,突然憬悟,“不对啊!蔡福分明不是自己人,只是利益关系临时捆绑,我的手下怎么能当蔡福的面告知自己裘见仁写了密信?!……不好,其中有诈!”胡有为正踌躇间,突然感到有人从后面顶了自己一膝,一个踉跄已被撞进裘见仁牢房。

胡有为定睛一看,裘见仁一袭肮脏的白囚服,散乱着头发趴在一张木桌上,衣服上血迹斑斑,显然是死绝了。

地上还有两具衙役的尸体,一个伏在地上,侧脸闭目而亡,嘴边还流出一滩血来。蔡福忙道:“有狱兵反抗,杀了老七两个兄弟,可惜了!还好,老七先一刀结果了裘见仁性命。”胡有为一听更加迷惑,这突如其来乱如麻绳的“解不通”令自己恍若梦境。

此时万分紧迫,丝毫不能犹豫,胡有为道:“那老七人呢?信呢?啊!……”连珠炮似的疑问戛然中断,只见方才还死在桌上的裘见仁霍地起身,猛一把揪住胡有为衣领,目眦欲裂,呲牙咧嘴,唬得胡有为大惊失色,仓惶间大喊道:“哎呀……你要干……救命啊!”

胡有为转身便想逃跑,无奈被愤恨极致的裘见仁揪得死死的,裘见仁牙缝里狠狠呲话:“胡狗!我侍候你一向恭恭唯唯,对你的吩咐如奉纶音,替你办了多少苟且见不得人的事,如今,你竟敢杀我灭口!你……拿命来……”

裘见仁丢开衣领,一把扼住胡有为脖子,往死里掐。

胡有为一翻白眼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裘见仁毕竟不是练家子,勒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急得蔡福头上冒汗,无奈之下,提醒道:“死人身上的刀还没收走吗?”

裘见仁闻听急忙回身去抽死去衙役腰间的刀,胡有为趁机挣脱,拔步溜脱,怎料刚想跑却被无影的一脚直踹小腹,“哎呀”一声,骤然倒下,裘见仁拿了钢刀反身骑在胡有为身上,双手握刀,高举半空一顿,紧闭双目,全身筋肌颤抖,喊道:“胡狗,杀!……”狠狠一刀直插胡有为胸膛,刀插入时裘见仁兀自栗栗如见鬼魂。

毕竟不是杀手,蔡福看时那一刀只没入小一半,是以大喊一声:“来啊!囚犯行刺胡大人啦!”立刻上去假装解围,实则握住裘见仁颤抖的手又往深里插了一刀,眼见胡有为瞪个死不瞑目的眼睛,气绝而亡。

听到喊声,裴宣带着一干狱卒急急跑来,故意喊给其他牢房的犯人听:“什么!犯人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没死绝?……快!快救胡大人啊,来人啊!……”

而此时,蔡庆已飞马赶到提刑司,急忙叫开大门,禀报提刑司官员,牢里有不明身份的狱吏刺杀裘见仁……

…………

“升堂!……”

“威……武……”

今天主审案的是提刑司的官员。太乱了!昨夜发生的一幕凶险大案已惊动了整个青州,消息早晚会传到京城,令天下皆知。

青州府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正值初夏,大热的天气,连树影都懒得晃动,只有知了声没玩没了地“啾啾”个不停。当头一轮烈日火红里透着白芯,刺得人皮焦口灼。饶是如此,百姓们宁可汗流浃背,也要瞧个热闹。

提刑司检法官是地方提点刑狱司最高长官,负责纠察讼狱,监察涉及官吏的审谳。青州提刑司检法官叫杨恒。此时头戴皂角软幞头,一袭曲领官袍,面容和祥中带着焦虑,脸上浅淡的轻须略显苍黄,正坐中位。案旁坐着的是裴宣,左手边端坐着吴迪。

裘见仁犯了杀人死罪,已被朝廷削了功名,是以跪在堂下,与庶民无异。

裘见仁虚弱无力地讲述着案情经过……

当然,案情是经过蔡福事先包装的。裘见仁相当于背书式的描述。当庭翻供:迫害陈大力的仍然是自己,只是陷害陈家女儿的真正元凶是胡有为。当日,陈家女儿去府衙讨要其兄,胡有为见陈家女容貌姣好,起了歹意,哄骗致她“献身”,事后又放不出陈大力,胡有为才对自己发泄****后悔不迭,此时已晚,为保周全,便以扰乱府衙罪名羁押了陈家女儿,当夜便另张强致死陈女。

胡有为恐于案情被钦差吴大人和裴大人侦破,又给自己许下诸多好处,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加之以威,又说将来会上京城找门路保全自己,便让自己背了黑锅。

可万万没想到,事后胡有为怕自己活着始终是个“祸害”便在昨夜使护卫老七一伙潜入狱中暗杀自己……,自己趁乱装死才躲过一劫……,事后发现胡有为突然来查狱,便想报仇解恨,于是夺了刀杀了胡有为……

“这个解释?……”杨恒拈着胡须,踌躇片刻,道:“传蔡家兄弟……”

蔡福道:“……杨大人,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蔡福的口供称:他和蔡庆是狱吏。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两在牢中打听到胡有为要使人暗杀裘见仁,于是留了心眼。昨夜,正值二人当差巡狱,见很多陌生面孔化妆成狱卒进来,其他人不认得,唯独知晓老七是胡有为护卫长。

老七一伙果然下黑手要杀裘见仁,自己便与兄弟出手制止不法,无奈老七一伙先拔刀杀人,死了一个兄弟,于是便有了一场正义与邪恶间的搏杀。只是慌乱中看到裘见仁已经身亡,无奈间只得先去通报裴大人,一面派蔡庆去提刑司报案,杨大人才得以第一时间获悉此事……

“传胡有为的那名护卫……”杨恒道。

经过一番搏杀,胡有为派到狱中的其他护卫都被处死,唯一留下一个活口就是和蔡福一同去报告胡有为的那名衙役。也早被暗地里警告,那护卫见胡有为已死,且对方势大,只得按蔡福的吩咐交代。

这名护卫的供词只称当时看到老七趁乱杀了裘见仁,牢里两伙人打了起来,自己趁乱逃出牢房禀报胡有为,胡有为闻听大惊,便亲自前来镇压牢变,来后打斗已经结束,蔡福蔡庆却不见人影。

胡有为见裘见仁趴在桌上已死,上前查看时不料裘见仁猛然起身杀了他……,正赶上蔡福裴宣进来,解救不及人已身亡……

“传张强庭上问案……”张强被人架上来时,像得了臆症的傻子,只“嗯嗯啊啊”的,你们让我招什么我就承认什么……

“带几个牢里的囚犯上来,本官要问个究竟……”

几个囚犯跪在堂前,众口不一。有的说当夜确实多了很多陌生面孔,然后就听见裘见仁那边吵吵嚷嚷,然后就动了手,自己在牢房里瞅不清楚,只听乱哄哄一片……

有的说俺倒是瞧清楚些,兵爷们自个人杀自个人,后来突然大伙都往出跑,然后没了动静。再后来知州胡爷亲自来啦,然后又听有人喊甚么“快救胡大人啊!”然后听说死了胡爷……

裴宣的口供称:自己已经歇了。半夜里蔡福突然来报,说有人暗杀裘见仁,已经打了一阵,老七的人跑了,双方都死了兄弟,不过裘见仁好像被杀了。于是自己便和蔡福赶回牢里,却听到裘见仁那边山响,跑过去救人时,胡有为已经死了……

实际上案情经不起细挑,因为有囚徒看到蔡福和一名护卫陪同胡有为来到狱中的情景。恰好杨恒审问犯人时问完话就带走人,所以那些犯人没听到前后人的供述,无法印证当夜的所有情景。

什么是犯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极端冷酷的人集中在一起,很多人性格诡谲,心性残忍,冷不妨会有人出来说出当夜听到看到的情形,如果与蔡福的口供一对便会出差错。吴迪正担心于此。都是作假,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哪里能天衣无缝,毫无舛错?

那为何不能还原案件真实情况呢?吴迪心里清楚,整个陈家兄妹被害过程是唐风和胡有为联手作案,如果让裘见仁说破真情,那唐风便会入狱,而自己已经让西门庆收了唐风若干好处,唐风下狱后供出自己反而麻烦,再则唐风如果罪不致死,下狱后反而打破了吴迪的整体计划,因此保下唐风才能惩治其罪。

杨恒听了所有人的供词,虽说前后印证似有嫌隙,但也恰能讲通,如此大案是否这么轻易了结?

正自犹豫间,吴迪起身“哈哈”一笑,一揖,道:“杨大人啊!吴某身为钦差,从本案伊始便参与进来,对陈家兄妹的被害也唏嘘感慨,矜惜难眠。

方才胡有为的亲信护卫都招了供,说是胡有为丧尽天良,草菅人命,又有裘见仁亲述的口供。想那裘见仁是将死之人,又是胡有为的心腹,人之将亡其言也真,眼下胡犯已经伏法,依鄙人之见,本案可以了结了。再怎样还有案卷可查,不虞将来有变,杨大人觉得如何呢?”

杨恒睨一眼吴迪,又看看裴宣,一想这人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携了尚方宝剑说话就是代表圣意,既然他这么说了,将来再出意外自己也可脱了干系……

杨恒起身一笑,恭身道:“就依大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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