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冬天的河面总是静的让人让人不想呼吸，生命的气息总是沉睡的太早或太晚。
“冷吗？”
“不，就是不想喘气。”
习惯了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凉把微红的手插到厚厚的羽绒服里，微醺的呼吸让他觉得很舒服。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条路似乎很长，长到可以走到凌晨。擦肩而过的一群人里，互相搀扶着，脸上写满了不屑与快乐，紧抓酒瓶不放，大声叫喊着，比划着，和霓虹灯晃向远方。看看表，已过4点的天空依旧昏暗，没有光芒，静的让人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慢慢走着，看到灯光在水族箱里摇动着，波动着，穿越在黑暗中。凉隔着玻璃门，抚摸着热带鱼的尾巴，生命的色彩在温度间传递，斑斓的色彩总是能让凉想起过去的调色板，画笔让颜料在上面层层铺开，原木的气息混杂着化学试剂，渗入到呼吸里，心慢慢平静下来，思绪在两个世界穿梭。
“颜色过多的参杂在一起，最终会变成什么？”
“黑色。”
“黑的就像贞子的头发。”
傻笑着，看着那些晃动的尾巴，手指微微触摸着，温度在空气里传递。
“走吧，带你回家。”
“可是我不想回去。”
“这里不适合你。。。”
第一节蜗牛
“我不明白！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拿起那堆写满笔记的高考资料，凉重重的把它们砸向自己的脑袋，直到耳朵嗡嗡作响，天花板和洗的发旧的床单交织在一起。一头栽到床上，木板咯吱地直响。紧紧抓着枕头，布与线不断的发出凄厉的叫声。他哭了，很久了，有好多年了吧，都没有这样哭的像个被欺负的小孩了。
“还记得吗？”
“记得。。。永远都记得。”撕裂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着。
凉喜欢独来独往，不轻易说话。从小学开始就喜欢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里的最后一排，有时靠窗，有时是上了锁的后门。没什么同学愿意跟他说话，他就自己开始和自己对话。
“你喜欢那些蜗牛吗？”
凉逗着铁皮盒子里的蜗牛，让它在刚下完雨的叶子里穿梭。湿冷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绿色的光反射到凉的脸上，显得有点不健康的惨白，看着不像个孩子，但是盯着蜗牛看的眼睛却暴露了他的天真，他其实根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
“喜欢，我也好想像蜗牛一样爬来爬去的。”
“放了它吗？你应该也玩够了。”
“不要。。。它不是玩具。它们。。。是我朋友。”
放学后，等人群散开后，凉抱着那个没有盖的铁皮盒子，慢慢走向回家的路。走到家对面的那条小巷时，头顶老旧的白炽灯都开始忽闪的亮了起来，挂满了雨水的蜘蛛网显得格外好看，精致的如同华丽的水晶灯一般。快到家了，凉开始加快了脚步。有些坑洼的小路在雨后总是陷阱一般的存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块砖下面隐藏了一片水潭。伴随着石砖敲击的声音，泥水溅满了凉的裤子，一个踉跄，盒子飞了出去，发光的叶子散落了一地，就像隔壁的柿子树，一到秋天，就会挂满果实，留下一地枯黄。
“蜗牛！我的蜗牛！”凉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拿起盒子，不停的拾起一片片沾满泥水的叶子，一个个蜷缩的身体。突然，一只手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一切，铁盒与砖发出沉重而又清脆的碰撞声。凉愤怒的回头，像一头失去猎物的小兽，不计后果的扑向对方。几拳下来，凉被扔在了电线杆旁，无力的靠着，眼睛却依旧充满愤怒。
他踩着那些蠕动着的壳，享受着碎裂的声音。凉双手扶着杆子，一次次站起来，一次次扑向他，都会被再次按在在地上。愤怒开始在眼睛里堆积，慢慢变成一层绝望。但是凉依旧死死地盯着，想要撕碎对方。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恶心。”
第二节默（上）
“我们是刚搬过来的，这是我儿子。”凉的妈妈正在客气的和邻居们打招呼，凉紧紧的拽着妈妈的碎花裙子，躲在她后面，探出一双小眼睛来。
这是一栋南方常见的小楼，一楼住着房东，二，三楼住着南北来的房客们。厨房在东侧的一个角落，厕所则是一个蹲坑，藏在房子后面的一间用砖搭起来的棚子里。厨房和厕所都是共用的。还有一个颜色陈旧，画着两条大鲤鱼的搪瓷脸盆，一直被放置在一个桃木架上，供房客们早晚洗漱用。房东老太太喜欢花，院子里总是堆满了各色的月季，白的，红的，黄的，有时候看着让人窒息。
“不好意思哦，我儿子太内向了，胆子还小。快，快站到前面来，跟你阿姨打个招呼。”
凉慢慢站到前面来，对面的女子很漂亮，黑亮的马尾，丰盈的身姿，紫色吊带裙，一股熏衣草的气息让凉觉得很舒服。凉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看她，她低下身子来，抚摸着他额头上的一道小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她温柔的笑着，眼角带着好看的笑纹。
“何凉。”
“恩恩，那阿姨就叫你小凉吧。”她笑着，甜的像绿豆粥里的冰糖，化在嘴边，化在心里。
“我儿子上高中了，他还没放学，下次有机会，让他带你到处转转。他叫夏默，以后直接喊他哥哥就行。”
记得第一次见到默是在下午，一个雨前的傍晚。天气很闷，灰色的天空包围了整座小城，风卷着燃烧的秸秆，塑料袋在枝头疯狂的尖叫，恐怖的黑色席卷了整个世界。凉蹲在巷子口，看着一队的蚂蚁拼命的往墙角的砖缝里钻。
“它们好厉害，这么多，大家都是朋友。”
“你羡慕吗？”
“。。。。。。”
不远处，几句冰冷的话钻进了凉的耳朵里，他突然站起身来，探着耳朵，恐惧开始蔓延到了全身。
“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架。”
“你想去看看吗？”
“不想。。。”
凉快速转过身去，往家里钻，喘气伴随着恐惧在不断加深。刚跑上二楼，他突然听到自行车倒地的声音，金属摩擦着地面，无奈的撕喊着。凉从阳台望下去，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揉乱的头发沾着点血色，白色的校服上被画满了奇怪的形状，灰土蹭了一身。他瘫坐下来，蹭掉唇角渗出的血，低着头，贪婪的呼吸着沉闷的空气，满足的傻笑着。一个紫色的身影飞快地冲下楼，冲到他的面前，愤怒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抬起头，望了望她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眼里充满了嘲讽。她一个耳光抽过去，又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抱着他开始大哭起来。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无助的抽噎声使得他开始变得烦躁，一把推开她，径直走上楼梯，凉被这一切吓住了，恐惧带着身体渐渐转回来，在回头的一刹那，刚上二楼的他与他的目光发生交汇，凉死死地盯着他，恐惧通过昏暗的光线，一点点渗入空气，深入皮肤。他冷冷的看着凉，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