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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尾声(2)

一头长颈鹿在炽烈的天气下气喘吁吁,而十几个苦力正拖着它,他们汗流浃背,赤着脚踩在滚烫的地面上,每个都瘦削得仿佛不堪他们的苦力工作,长颈鹿发了脾气不肯走,苦力们一时也没了力气似的和它僵持着,然后一鞭挥来。

“不长眼,再不快把这麒麟拖回去,连我们都要跟你们一同受罪啦!”一个和回回一样,全身罩着长衫、戴着头巾,不过却是汉人脸孔的人用汉话吼道。

“他们又听不懂汉话。”另一个也是汉人脸孔的人说,说完用天方话催促苦力们使劲拉。

“就是听不懂才吼的嘛!”那人说。

苦力们这才勉强动了起来,那长颈鹿不情愿地被拖拉着,终于移动了脚步,然后一路被拖进专为它改造、顶上开了个洞的棚子里。

“收工收工!”两个汉人喊道。那些苦力们领了一天的工钱,鱼贯离去,两个汉人冷眼看着他们走到骆驼棚边,许多辆没有四壁,只有个篷顶的拖车,那就是这些苦力们的家了。他们来自整个西洋的穷困地区,到阿丹来想挣点钱讨生活,然而雇主看准了他们语言不通,也无处可去,只肯给他们最低等的待遇,每到夜晚,那拖车中就会有人唱起凄凉的悲歌。

其中一个汉人叹了口气,说:“想当初当个总旗,虽然官儿小,总还有几分威风,现在再当这群不伦不类番人们的工头,真是何苦呢!”

“还不是你的馊主意,”另一个人骂道,“说什么天高皇帝远的,说什么凭我们几个总会有办法,结果办法是有,要不是还有点武功底子,混了个工头当当,现在你我可就住在那拖车里啦!”

“黄总旗,过了那么多年,你这会子还在跟我记恨啊?”那人赔笑道,接着连忙转移话题,“这麒麟倒是哪来的啊?”

“叫我阿里!虽然宝船舰队已经走了,但是锦衣卫还留下不少,阿敏!”黄总旗强调道,“那只麒麟听说原本是要卖给宝船舰队的,但宝船装满了,只得退了回来。”

“唉,你就是这样小心翼翼,”汪总旗轻哼了声道,“那些劳什子的锦衣卫早就不管咱俩的死活啦,这四年来,别说找咱俩麻烦,连跟踪都懒得跟。”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忘了咱们其他弟兄们什么下场,”黄总旗警告道,接着表情一缓,“咱们也别在这瞎混,去找点乐子吧!”

他拍拍汪总旗的肩膀,“瞧,这几天湿热得紧,我被你一屁股坐坏了的肩头又发酸起来了,得找地方舒缓舒缓。”

“都跟你说几遍了,当年是那该死的混小子宋慕把我压落了下来,我才会撞到你的膀子,”汪总旗怒道,口水从他缺了的门牙中喷了些出来,接着他摆了摆手:“这回子的教义又禁酒又禁娼,还不能吃猪肉,哪来乐子可言。”

黄总旗大笑两声,然后说:“谁叫你不长眼兼不长耳。”

汪总旗一听马上气得跳了起来:“你敢说本军爷不长眼!”

“别气,”黄总旗说,“我也是最近才搞清楚,那回回虽说禁酒,不过没禁止卖给异教徒,你看咱俩像是回回教徒吗?”

“不像,”汪总旗一听转嗔为喜,“这下可有酒喝了,”不过接着又懊恼道,“那我们之前几年是在清心寡欲个什么鬼,都快淡出鸟来啦!”

“还不止呢,”黄总旗又道,“这回回虽然禁止卖春,但是不禁止露水姻缘……你懂了吗?……所以啊,那天街上,不是有人在招揽露水姻缘吗?我们还不识趣地走开了。”

“搞什么,”汪总旗啐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们白白当了好几年和尚。”

“反正知道就好了。”

“那黄兄,就有劳黄兄带不长眼的小弟去找点乐子啦!”汪总旗淫笑道。

“啐啐,方才是谁说不许说谁不长眼的……”

“孟子有云:‘此一时,彼二时’嘛!”

“你啥时学会掉书袋了?”黄总旗骂道,“还有,是‘此一时,彼一时’……”

虽然已经是戌时,天空还是亮着,街道上的建筑物拖着长长的影子,而阿丹向晚的海风不但不清凉,吹在身上反而更加湿黏闷热。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抬杠着,街上一个人从一只大篓子的阴影中爬出,呻吟着,用模糊不清的天方话向两个人说道:

“啊!是工头大人,好心的您们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饭吃了,请赏点救命钱吧!”

汪总旗停下脚步,凝视着那个人,然后想起来了:“你不就是去年逃亡的那个混蛋吗?害大爷我损失了不少工钱,还有脸来见我!”

外地人来阿丹谋生,往往受不了严酷的待遇而逃亡,然而,逃亡后,就只能流落街头,打零工、行乞维生,最后往往落得“路有热死骨”的下场。黄总旗上前一步,对汪总旗说:“别理他了,他自会饿死街头。别坏了咱们寻乐子的兴致。”

“他已经坏了我寻乐子的兴致,”汪总旗说,“这不长眼的该死番人,不把他打个半死,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就对那个乞丐拳打脚踢。

乞丐哀号了起来,他打得兴起,一把抽出黄总旗腰上别着的鞭子,就对着乞丐猛抽,乞丐更是杀猪似的叫将起来,街上原本三三两两的路人,见状纷纷走避。汪总旗继续用那条旧鞭子猛抽,打得乞丐皮开肉绽,直到鞭子“啪”的一声断了,黄总旗皱起眉头埋怨道:“你可要赔我一条。”汪总旗置若罔闻,抡起拳头又要向乞丐招呼过去。

“且慢!”突然一声汉话喝住了他。

汪总旗先是为了对方说汉话而愣了一下,接着转过头,凶狠的问:“你是谁,敢管本大爷闲事。”

“在下宋某,”对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汉人男子,但一身回回打扮,虽然身形不甚壮硕,却声若洪钟:“两位兄台,即便不怜悯乞儿,亦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赶尽杀绝?”

“老子就是要赶尽杀绝,你又奈何得了我?”汪总旗怒道。

原本不置一词的黄总旗,却往前两步,端视着那老人:“姓宋的?”他两道眉毛猛地竖了起来,“糟老头,原本我是不想蹚这混水,但是你和咱的仇家同姓,长得还跟那宋慕死小子挺像,今日你来多管闲事,是你活该倒霉!”

汪总旗一听,转头看了看黄总旗,又看看老人,道:“被你这么一说,才发现这死老头和那死小子还真有点像,好啊!这是上天要把你送给我们两人消气,”说着,他撇下了那个乞丐,两手交握,指节发出了噼啪声响,然后叫道:“老头,我们和你无冤无仇,要怪,就怪那个姓宋的小子吧!”

两个总旗话声刚落,就往那老人猛扑,却不料汪总旗猛力的一拳挥了个空,而那老人身形已经逼到黄总旗眼前。

“好啊!原来也是个练家子,”黄总旗看两人之间没有回旋的空间,心知老人不可能挥出大招,微微一笑,两手握拳,就要往老人看似弱不禁风的肩头上砸下去……但双拳才挥到一半,老人却不知从何击出雷鸣电闪般的一掌,猛击在黄总旗胸口上,他只觉得一股有如山崩地裂般的劲力直贯胸膛,如海浪般传遍胸骨、脏腑,从后背透了出来,黄总旗“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白沫,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后脑和后背撞上了墙角,那夯土墙当场裂了一块,黄总旗的身体有如断线人偶般,斜里往地上弹落,然后就不省人事。

汪总旗那一拳还没收回,那老人一回步,欺到他横挥出去的肘子下方,只觉一股瞬间的巨力把他的膀子向外猛掀,“夸拉”一声,他肩膀登时脱臼,汪总旗痛得面色发青,倒卧地上,冷汗直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人揭下头巾,先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黄总旗,然后以严厉的眼神盯着汪总旗,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方才的乞丐原本正抱着头任人踢打,拳脚已经停了,他还兀自抱着头不放,直到这时,才察觉四周似乎静了下来,放开手臂,露出青紫脏污的脸,他抬起头,只见一个人正踏住工头,在夕阳余晖下只看得见背影,另一个工头则瘫倒在路旁,一时间,他觉得困惑,而那个踩住工头的人,还用他听不懂的话向工头说了些什么。

乞丐对眼前的情形正感一头雾水,突然间,空中传来响彻全城的喊声:

“真主至大!真主至大!真主至大!真主至大!”

那是阿訇呼喊全城的穆斯林进行昏礼的叫拜声!

乞丐突然觉得心头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啊!

这一切,都是真主的安排,我离弃了真主的教诲,所以真主才派遣两个工头来羞辱我,但是真主又并不是真的弃我于不顾,因此派了那位外地人来拯救我。

乞丐涕泗纵横,回想当初他下了决心来到阿丹奋斗,却因为克服不了环境的困苦而自暴自弃,如今,他感受到了真主的恩惠,他知错了,以后,无论遇到怎样的考验,他都要相信真主,要礼赞真主,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一个繁华又艰困的异地获得成功,衣锦返乡。

阿丹城的居民随着阿訇的叫拜,从屋中鱼贯走出,乞丐擦了擦眼泪,挺起身来,走出阴暗的竹篓底下,加入了那男男女女们,他向一个好心的老人借用了水盆和地毯,之后,与所有人一同对准了圣地麦加的方向。

一波波的人浪随着阿訇的叫拜起起伏伏,乞丐和所有人一起,站立、短坐、俯卧,当他礼拜完成,心中不但舒坦,也对自己更增添了信心。

他回头看向两个工头与那名外地人的所在,他们早已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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