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镇国渠崩中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司徒大人气得胡子都飞到眉毛上了,指着殿中缩成一团的身影,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
“司徒大人冷静,冷静!”身旁交好的大臣连忙劝道,“大人,你德高望重,犯不上和他置气!”
“这难道还是我错了,竟敢在大殿之上……酣睡……我要恳请大王治他大不敬之罪!”司徒大人是不依不饶,他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可这家伙怎么会在朝议之前就在宫中!”
“他有大王所赐的腰牌,可以随时出入王宫!”旁人无奈地解释道,
“大王……”司徒咬了咬牙,他总不能指责雍王,
“司徒大人,我就实话说了吧,御史大夫大人比您熟识律令,只要大王站在他那一边,就没有一条刑律可以处罚他这般放肆之举,您最多告他一个违反礼制,罚俸半年,您说他会在乎吗?大王会在乎吗?”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廷尉符慕无奈道,他和伯瓒也算是斗智斗勇多年了,不过一点便宜都没讨到,反而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
“司徒大人,我建议,您、您就忍了吧!没人会在乎的,大王看到了最多也就撇撇嘴!您要是强出头,被我们这御史大夫惦记上,哎!就是没错,他都能鸡蛋里面挑骨头,给你挑出毛病,到头来,没处罚到他,反而惹了一身骚!”
内史闫荣哭丧着脸说道,对于伯瓒的阴损,他可是深有体会,自己不就是上月指责他迫害御马,结果自己偷偷养的二房就被正妻发现,至今依旧是家宅不安,后院起火,怎么灭啊!
虽说闫荣没有找到证据,可以证明是伯瓒做得,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眦睚必报,也怪自己没事找事,去招惹这个妖孽做什么。
至于报复什么的,闫荣是半点没有这样的心思了,这些日子已经足够他头疼了,甚至因为家门之事被大王点名批评,闫荣是欲哭无泪。
所以对于这个御史大夫,他决定了敬而远之,能没有牵涉就不要有任何关系。
“哈……”伯瓒似乎是被吵醒了,边伸着懒腰,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揉搓着猩红的眼睛,从毯子中钻了出来,
“原来是司徒大人,我还在想是何人在扰人清梦!司徒大人早上好!哈……”
“大胆伯瓒,你竟敢在归元殿上睡觉,你可知礼法!咳咳……”司徒大人声嘶力竭的怒吼,试图威吓到伯瓒。
“在归元殿大声喧哗就是知晓礼法的表现,司徒大人你可不能这样偏驳。闫大人、符大人你们说呢?”伯瓒询问,揪住了正想悄然退下闫荣,
“伯大人早上好,我有事找……找司空大人,失陪了!”闫荣干笑着离开,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廷尉符慕的眼神早就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他可不想再被伯瓒盯上,他可是御史大夫监察百官,符慕虽然公正无私,可也不想被一群言官轮番讨伐,
“闫大人、符大人!”无情的背叛差点让老迈的司徒大人气得背过气去,身体踉跄着倒退,甚至有抽搐的迹象,
“司徒大人冷静,冷静!”符慕抚着司徒的后背,他可不能死在这里,否则不但是重罪,殃及子孙,而且必定永远成为九州七国的笑话。
史上第一个被气死的司徒,绝对能名留青史了,不过显然是遗臭万年的结局。
“哑伯快去找侍医!司徒大人要不行了!”
“伯瓒,老夫身体好着呢,就是你死了,老夫还会活的好好的!”司徒大人气喘吁吁地吼道,
“那可不一定!”伯瓒小声嘟囔道。
他的讥讽,反而让司徒气顺了。这算不算是救命之恩?伯瓒是不打算问出口了,否则司徒定是要往鬼门关走上一遭。
我是多么仁慈啊,伯瓒如是想到。
“看来司徒大人身体依旧硬朗,这真是大雍之福啊!看来大王应该不会要求您致仕了!”
伯瓒微笑道,不过这笑容对司徒来说就像是一柄劈向他的柴刀,
“伯瓒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徒大人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古稀之龄,依旧为官者,在七国也不多,不过对于司徒之位,这样的年纪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主管教化之责,是需要德高望重者。
“恭喜您长寿!”
伯瓒在所有重臣中可是最年轻的,司徒身体再好,可也耗不过他,伯瓒自顾自地将毛毯叠起,用手中的竹芴将皮毛理顺,顺便拍掉点灰,身份的象征,竟就被他如此乱用。
伯瓒侧卧其上,似乎平日里也是这条毯子垫在身下,或许真是两用的。
…………
“大王,镇国渠驻守的护渠校尉黄矢传来消息,镇国渠渭洛二水交汇处的分水亭崩毁,其中六十三个劳役被冲入激流之中,生死不明!”
这样的话,当然是不用伯瓒亲自禀报,何况无餍卫知晓了,大王也就知道了,无餍卫本就是大王和伯瓒一同组建的。
这番是对众臣所言。
“司空何在!”雍王一脸的不悦,怒火藏在眼眶之中,司空主管水利之事,镇国渠竟然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故,他难逃其责。
“微臣在此!”司空季垚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胆寒还是上了年纪,尽管才两鬓斑白。
“你身为主管水利的司空,难道镇国渠不归你所管辖!发生了这种事,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
“老臣,老臣实在不知!”司空急得满头大汗,汗水瞬间浸透了他后背,这实在有些为难他了,他虽然是司空,但是在镇国渠上,他是一点手也插不进去。
对于镇国渠的建造计划,是伯瓒有资格参加朝议之后,立刻就提出的项目,他也凭此步步青云,他如今这御史大夫的位子多多少少有镇国渠的功劳在内。
镇国渠之所以至关重要,是因为几乎牵涉着雍国自上而下所有人,上及国君宗室,下至黎民百姓,已经有无数人赖以为生,
它关系着雍国十数年大计,如今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使用,大雍就已经多出不下万顷的良田,一旦全面建成,便是万世之功,也正是因为镇国渠,大雍近十年来才能不断积蓄力量,以神速般发展。
对镇国渠,司空虽然也有雄心壮志,但是在雍王、丞相、御史大夫三方权利的角逐之下,几乎没有插手的余地,更不用说其他大小势力的蚕食。
甚至作为提出建设镇国渠的伯瓒,也渐渐失去了对镇国渠绝对的掌控。在发现镇国渠能带来的惊人利益后,各方势力如同闻到肉腥味的鬣狗,纷至沓来,对着镇国渠这块散发着迷人香味的鲜肉啃上一口。
利益驱使着众人将镇国渠变成聚宝盆,可是总有些人的目光不会不放在正途之上,否则也不会有分水亭的事发生了。
“大王,臣想司空大人应该也不清楚!镇国渠不是一向是御史大夫大人负责的吗?”丞相老练古板的声音再次响起,矛头直指伯瓒,
“伯卿你可有话要说!”丞相和御史大夫的争斗,他一向是以和稀泥的态度对待,他会不知道司空根本不管事,
至于伯瓒身上确实兼任了一个都水都尉的武官官职,主管镇国渠的护卫工作,但是只不过是虚职,基本没有实际权力,实际的兵权在护渠校尉黄矢手中,而黄矢是太尉的直属。太尉则是雍王的人。
“大王,分水亭是镇国渠最为重要的设施之一,为的是在汛期分水而治,除了能以免形成洪涝之灾,更能肥沃下流的土壤,可如今汛期未至,昨夜渭洛之水不过才上涨五尺三寸,分水亭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冲毁,如果不是设计出错,那便是建造的时候出了问题!”
伯瓒沉下脸来,语气中带着一股寒意,设计自然无错,那么是偷工减料、中饱私囊,还是建造时除了差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