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菟莬(tuwen)工作室
她猛得惊醒,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空间小得只够容纳她一个人。
“有没有人?”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回响。她伸手握了握舱门的把柄,稍微用力往下拉,门锁开了。她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推开门。再次睁开双眼,玫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门外是一望无际的,宇宙?
她在一个仅能够容纳一人的机舱里,悬浮在浩瀚宇宙的某个角落。望出去,是一片湛蓝还是黑色?远处类似星星的物体闪着光芒,她分不清方向,只觉得彻骨的寒冷。这股寒冷不是来自于肌肤骨骼,而是来自于心里的恐惧。她用尽力气大声喊:“有没有人啊!”声音卡在嗓子里,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来,四周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看看脚下,是比万丈悬崖还要深的黑洞。她孤身一人在这一平米里,四处望去,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死一般的寂静。突然她感到无法呼吸,像被谁掐住了脖子,肌肤开始灼烧。她失去平衡,掉出舱外,晕眩和失重感接踵而来,在坠落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上次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柯杨问。
“命是保住了,不过治疗费难免。他们一家人也可怜。爸妈来城里打工,本来经济状况就不好。”
柯杨心想,虽然自己也是经济状况堪忧,但和那家人相比,幸运太多。他们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满足。
“我捐点钱,帮帮他们。”
“柯杨!”肖景知道咖啡店的情况,现在刚刚开始收支平衡。柯杨每天记完账都会闷闷地把账本翻来翻去,他一定是为和柯方的约定发愁。
柯杨看了肖景一眼,肖景也就不多说什么。
“放心,我已经帮他们解决了基本的医药费,你资金紧张就不要担心这个了。不过那个老师倒是很想你去支援一下他们的教育。”
他怎么知道我资金紧张?和柯方的约定只有肖景知道,要不是许呈露?她倒是知道自己最近在为财担忧,难道她连这个都跟他说了?柯杨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爽。客观地说,他认为蒋已时是个很靠得住的男人,遇事沉着冷静,富有同情心,和自己有一股自然的默契,但每每想到他和许呈露的关系,心里就莫名地对他忌惮起来。
“是她上次提到的支教吗?”柯杨故作平静地问。
“是的,他们那里的老师教学水平一般,特别是英语。你是一流学校毕业的,一定能帮上很大的忙。”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流学校毕业的?”柯杨又警觉起来。
蒋已时楞了一下,说:“是许呈露,或者高先生无意提到的吧。总之我有这个印象。”
柯杨记得自己并没有和他们任何人说过自己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肖景在一旁插嘴:“支教好啊,我也有兴趣,算我一个!我有好多朋友都想献爱心。我还要带着玛丽亚一起去!”
柯杨点点头。
玫瑰觉得疲惫不堪,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柏油马路上。轰隆隆远处一声巨响,她立刻惊醒,跳了起来。只见声音传来的地方浓烟滚滚,还有枪炮的射击声和男人的吼叫声。她发现自己穿着满是尘土的军装,身上没有枪支和弹药,但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枪炮声突然停止,四周黄色尘土一片。她紧紧握着匕首,几乎要把它嵌入皮肤,四周静得可怕,一股力量仿佛在积累,蓄势待发。
“啊!!!!”
突然传来一群人的吼声,五十米开外从黄土中冲来一群人,每个人都挥着军刀。
她微微压低重心,举起匕首护在胸前。眼看着人群冲到了面前,她猛地冲了出去,心中充满杀气和怒火。她挥动匕首,左挥又砍,她似乎听见皮肉被割开的声音,喷洒出滚烫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她心中毫无恐惧,只有兴奋。她气喘吁吁,周围都是尸体,似乎还不满足,仿佛刚刚只是开了胃。远处又涌来一批人,她更加亢奋,不等他们接近,就冲上前去,匕首随着她奔跑的惯性像是弦上射出的快箭,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敌人被她砍杀殆尽。她忽然觉得疲倦,喘不上气,远方又冲过来更多的人。她放下匕首,双手拿起地上的两把大刀,站在原地。人群冲来,她像杀红了眼,左右手同时砍杀,敌人的尸体被砍成碎片,渐渐在她的身边堆积起来,包围住她。
突然她心中的杀气骤减,胆怯却不断增加,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尸体淹没,双手再也挥不起军刀,防线开始崩溃。只见手上白晃晃的刀反射着刺眼的光,她嗅到死亡的血腥和恐怖,直到再也站不起来,昏死过去。
“玛丽亚,就是店里美女咖啡师吗?”蒋已时问。
“是啊,你上次见过她,那次沙龙。”一提到玛丽亚,肖景就格外起劲。
“那次,她是不是昏过去了?我记得。”
“她那是太累了!”肖景赶紧解释到。
柯杨想起那次蒋已时撞到他,还一直盯着许呈露的背影,难道他之前就认识许呈露?
“咖啡店就她一个咖啡师吗?”
“是的,它和许呈露基本能做所有的事情了。”柯杨如实回答。
“那可不,所以我们今天出来也不会影响店的运作,她们可是神秘的两大女将啊!我们店里的秘密武器。”肖景得意地说。
“神秘?”蒋已时问。
柯杨给肖景使了下眼色:“他就喜欢这么夸张地说话。”
肖景解释道:“对对,我说得夸张了。不过她们都是身怀绝技。玛丽亚调的咖啡和制作的料理简直能媲美米其林厨师。许呈露做事也干净利落,亲和力很强,客人都很喜欢她。”
“那是的,她一直都很讨大家喜欢。”蒋已时喃喃地说,脸上隐约露出怜爱的表情。
“你认识它很久了吗?”柯杨故意问道。
“哦,不久。不过我想一个人给别人的感觉是相似的,你也觉得她很可爱吧?”蒋已时朝柯杨温和地笑着。
柯杨点点头。
玫瑰想要挣扎着醒过来,感到一阵失重。她睁开眼睛,四周是稀薄的云层,晴朗的蓝天。好像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阳光了,她感动得想要放声大哭。突然她像是被扔出窗外的石头,但这次是垂直往上掉。
她掉到了自己的床上,床铺软软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玫瑰贪婪地嗅着,突然,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冲进她的鼻子,房子180度倒转过来。门外是父母的声音:“着火啦!着火啦!”玫瑰跳下床,只见火已经烧到了她的门口,她什么都看不清,火苗猛地窜到屋子里迅速包围住她的身体。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她听见门外父母的惨叫声逐渐消失。玫瑰摸索着,抓到一块枕巾,捂住口鼻,氧气越来越稀薄,她难受得快要窒息,晕厥过去。
“你知道她失忆的事情么?”柯杨问蒋已时。
“她跟我说了,所以我建议她把自己能记得的或者有感触的事情写下来,这样可能对她有帮助。但是,”蒋已时停顿了一下,反问道:“想起来真的好吗?如果那些是很不愉快的事情?”
“还是应该知道自己的过去,就算不愉快,能够去承担也是成长。”柯杨淡然地说。
“冒昧问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柯杨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迟疑了一下。
肖景马上接话:“当然有!”
柯杨没有说话。
“倒没听许呈露提起过。”
“我们不常见面,她现在在欧洲学习。”柯杨说。
肖景得意地补充到:“柯杨的女朋友可是钢琴家!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是吗?那是青梅竹马咯?”
“也不算吧,家里安排的。”柯杨有些心不在焉。
蒋已时却不惊讶,问:“被安排的?你愿意?”
柯杨平静地说:“没什么愿不愿意。人的心智会不断成长,也会被环境左右,现在又能了解自己多少?连自己都无法了解透彻,何况对另一个人。我们一来欠缺对自己的了解,二来又无法全面地评估另一个人,那我无论跟谁在一起都是一场冒险,和这个人或者和那个人在一起虽然有一些细微的区别,但冒险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蒋已时点头,却问:“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呢?”
玫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用手撑着床沿坐起身,白色的蕾丝落地窗帘被风吹起,窗帘外是一个露天的阳台。她觉得有点冷,想去关窗。她缓缓起身走到阳台,却看一个穿着白色丝绸连衣裙的年轻女子背对着站在那里。
“你是谁?这是哪里?”玫瑰问。
女子并不说话,回头看了玫瑰一眼,又转身看外面。突然,把手里的信一封一封地扔出去。
这些信,玫瑰努力回想,是她写给百合的,是她们十几年间断断续续写的。在很长的时间里,百合是自己最大的精神支柱。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玫瑰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你快进来!站在那里好危险!”玫瑰虚弱地说,她想走近阳台,却发现身体并不受控制,全身无力想站都站不起来。纱挡在她们之间,那女孩好似百合,又好像不是。阳台没有栏杆,她站在边上,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突然,百合一把把手上所有的信都散出去。
玫瑰想跳下床拦住她,身体却完全不能动弹。
“百合!!是你吗?别做傻事啊!!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玫瑰喊出声来,却见她往后一倒,像一片白纸,飘了下去。
“啊!!!”玫瑰用尽所有力气冲到阳台,却只看到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只有绝望。
“她死了。”她喃喃自语。“因为我。”
“我说了,对我而言本质都是一样的,而且事实就是,我将会和我的未婚妻结婚,这是已经被安排好的。”
“虽然我是不赞同柯杨这个观点的,但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需要爱情,对不对?”肖景见气氛有点紧张,插嘴缓和一下。
“但有些事情,不是按照预定的方向走的。”
肖景岔开了话题,问蒋已时:“你认为人工智能会有感情吗?作为一个科技研究人员。”
他以和许呈露一样的专业语气说:“从某种角度而言,人工智能是有感情的,但它们的感情是被植入的。也就是说能够通过技术手段被篡改和设置。从根源上来讲是人造的,但从表达形式和效果而言,也能算是感情。”
“但是,就算是人,感情也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被影响吧。我认为人和人工智能就如同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一样。”
“人工智能是人的被造之物,就像人是神或者宇宙自然的被造之物一样,从本质而言是不平等的从属关系。”蒋已时语气沉稳。
“但光从情感上来讲,并没有什么差别。”肖景强词夺理起来。
柯杨见肖景情绪激动,岔开话题道:“蒋先生你有女朋友吗?”他也猜想着他喜欢许呈露。
“还没有,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柯杨。“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好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去看看了。”蒋已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