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门铃,是她来开的门,她看到我之后笑了笑,是很友善的笑容,像是一块透明的水晶,纯粹的很。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洗过澡,皮肤里微微透露着健康的红色,因为穿的是男生的黑色背心,有那么一刹那我还真把她当成了男生。
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揉揉我的头发说“进来吧,外面冷。”
然后伸手把我捞了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公寓,里面的格调奢侈却简洁,她拉我去沙发坐下,然后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先暖暖手吧。”
我望着她友善的模样,心里的握紧的拳头快要松开了,准备趁热打铁,将牛奶重力的放在玻璃茶几上,咚的一声,让她微微疑惑。
“你不喜欢喝牛奶吗?”
“你少来!”我挺直身子,害怕自己的勇气被她的笑容给击垮,一鼓作气,理直气壮的问她“我来就是想要问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浴室的门被推开,“微生,家里来人了么?”一个裹着浴袍的女人走出来,一边朝这边走,一边拨弄着湿湿的头发,她走过来径直坐在微生涩身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下意识的认为是微生涩姐姐或者姑姑之类的,总之很年轻,也很漂亮。一下子我的气势就弱下去了,颓下肩膀,低着脑袋(当然也因为女人穿的很暴露,我不好意思看她。)
微生涩没有看女人一眼,一双眼睛盯着我看,虽然我低着目光,但我可以强烈的感受到她略带笑意的目光,而这种笑意并非讽刺,反而是一种欣慰的意味。
微生涩对女人说“你先进去把衣服穿好。”
女人非常听话的走了,走之前还吧嗒一声亲了微生涩脸颊一口,听的我脸颊绯红,心想这感情也未免太好了点。
女人走后,微生涩说“行了,把头抬起来吧,我不喜欢你在别人面前低着头的样子。”
我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她。
她在我莫名其妙的时候,镇定自若的点了一根烟。
我震惊的看着她。
她笑笑:“我记得你并不讨厌烟草味。”
我茫然的点点头,我的确不讨厌烟草的味道,因为我觉得每个小孩的父亲都是吸烟的,那浑身散发出的烟草味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浓浓的父爱和安全感。我在反应过来后吃惊的问“你记得?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记得而已,”吐了一口烟雾淡淡的问“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犹虑了片刻问“你那天到底和穆生说了什么?”
“那天?是指比赛那天?”
我点点头。
她笑了:“为什么不去问穆生呢?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
她喟然叹息一声,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
我在心里奇怪的嘀咕着:想你?干嘛要想你,奇了怪了,咱俩又不是认识有多久,想你我才是有病呢,而且要是穆生真的是因为你搞的鬼而精神失常,哼哼,那我就‘想’你,不仅想你,还想降你。
我浑然不觉自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内心,自顾自的用表情演绎着我的内心独白,微生涩眸染笑意,伸手过来捏捏我的脸颊,玩味的问:“又在心里偷偷骂我了是不是?”
她的笑容很干净很爽朗,明明是一副调戏人的痞子口吻,却让我觉得是那么清新和亲切,一时间被她这种近距离的亲切举动给怔忘了反抗,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认识她一样。
我正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时,耳边传来一声玻璃碎开的声音,是刚刚那个女人砸了杯子,女人粉面生威的瞪了我五秒钟,然后带着戾气和愤怒的快步朝我走了过来,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冲过来是要暴力我,还傻傻的坐着等她过来。我想我有恃无恐的态度更加惹恼了这个女人,因为她已经暴怒的对我吼了起来。
“妈的,抢我女人你还敢这么淡定!今天弄不死你,我他妈就不叫袁佩!”
微生涩快步站起来,将袁佩拦下来,神色蓦然一凛,语气冰冷:“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袁佩冷笑几声,泪水在眼眶了打起滚来:“微生涩我知道你他妈花心,可我做你女朋友的期限还没有过!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乱搞就算了,”漂亮的手指颤抖的指向我“现在居然还敢把她领到我眼前来晃悠,我告诉你!我袁佩的眼睛揉不得沙子!”
“揉不得沙子?”微生涩冷笑,她的笑声让我觉得心里一阵发麻,特别阴森骇人,但我心里就一个念头,不是姐姐或者姑姑么?
微生涩重重的放开袁佩,袁佩踉跄的后退两步。
微生涩的目光冰冷而没有感情“既然揉不得沙子,那你可以走了。”
“我走?”袁佩怒极反笑“你要我走?呵,干嘛,让我腾出地方来,好让你们尽情滚床单是吗?!我告诉你,你他妈休想!”
微生涩的冷眸闪过一丝寒光,让袁佩有些害怕起来。
“我的意思是,带着你的所有东西,走。”
袁佩愣住,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怒火一下子冷下来,眼泪震惊的滚出眼眶。
“你要和我分手?”
微生涩俯身将烟蒂重重的按进烟灰缸里,嘴角噙着一抹嘲讽:“我们从来就没有交往过,怎么能说是分手呢?”
“微生……”
微生涩抬手温柔的擦去袁佩的眼泪“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袁佩秀眉微皱,一抹心酸的苦楚荡漾开:“微生,你知道我爱你……”
微生涩微笑着,语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我没意见。”
这种态度温柔,语言伤人的做法……
猛然间我就觉得微生涩和岳杉杉很相像,两个人都是给人一巴掌还温柔对你笑的人,如果说不同的地方,岳杉杉的语言是属于攻击嘲讽对手的,而微生涩的语言是没有磨平棱角的实话,不嘲讽不撒谎,只是伤心,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她不顾后果,不管你会不会受伤和绝望,只是温柔的朝你捅过来而已。
我想我会记住这个站在我面前,在微生涩温柔似水的柔情里,哭到穷途哀嚎的女生——袁佩,以及她捂着脸痛哭着跑出去之前看我的那一记眼神,不是怨恨,不是愤恨,更不是仇恨,而是沉甸甸的哀伤和无望。
我明白她的感受,至少我能够体会到那种被排除在选择之外的无望和心痛,因为穆生一直都是这样对待我的,她一直都是用冰冷决然的背影来排斥和推开我的,即使我很受伤,即使我很难过,可她背着我,她永远不会不知道我的表情离绝望有多近距离。
所以我能多多少少明白袁佩的心痛,因为明白,所以我想站起来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然而她已经万念俱灰的转身走了出去。
仿佛浑身是伤,每一步都拿的很沉重。
望着她的背影,我的心揪成了一团,有一种做了恶人该千刀万剐的感觉。
微生涩在女生离开后,重新点了一根烟,坐下来,她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和我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我说过的,她只是温柔的拿刀捅你,至于你受不受伤流不流血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所以此刻她才可以这样平静的继续和我说话。
“你真的想知道我对穆生说了些什么吗?”
眼下的我没办法继续谈论这个问题,对于她的无情,我感觉反感和怵然,呵责近乎呵斥着:“你怎么不跟她解释一下呢,没看见她刚刚那么伤心么?你居然还可以这样子摆出问心无愧的模样来,我真的是……”
她笑着打断我的话。
“这个世界上伤心的人本来就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我之所以可以问心无愧,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在我的理论里,谎言永远是把白钢刀,时间越久,离心脏就越近,所以我说真话有什么不对么?而且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一副‘这是大道理’和暗指我多管闲事的口吻把我给惹火了,我站起来冲着她吼“我说我为什么会激动!我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干嘛让别人误会我和你之间是那个那个什么关系!她喜欢你舍不得骂你,可我不一样,我什么都没错,凭什么要被别人诅咒的恶虫爬身,我凭什么!”
微生涩笑如涟漪,目光悠长的看着我:“你还是这样子,凡事追求公平公正,你的心里永远有把秤,这边别人给你一巴掌,那边就该是你把奶茶泼到她的身上,否则你就会觉得不公平,而觉得愤怒和委屈,严重些还会在一段时间里对生活感到失望和无力,甚至想去死……”
我怔怔的看着她,觉得她很懂我。
“你这种性格说是耿直也是死板,值得夸赞也值得批责,耶达,你得明白,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如果按你心中的分毫不差的天秤来衡量的话,这个世界的公平和不公平,只能达到一九来分的,”
“如果这个世界公平了,那么又怎么会有人惧怕这个社会呢。”
“如果你一直遵循善恶有报的说法来面对这个世界,那么你绝对会先死掉的。”
“而你心中的公平……”说道这里,微生涩的双眸微微忧伤起来“如果你的公平和你的怜悯之心能够隔开而论的话,也许未来也就不会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