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葳蕤。”
“葳蕤？”
“嗯，它也叫玉竹，花语是，打起精神。”许茜灿烂一笑，说，“连续三天没来，今天你进歌舞厅的时候就发现跟之前不一样了，听了你的演奏我就差不多明白了。我不太懂音乐，也不知道原曲怎么样，我觉得很好听，但是听起来有些悲伤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
她将葳蕤拿到江垚的眼前，说：“打起精神，江垚。”
江垚愣了。
“还有，我决定了。”
“什么？”
“以后天天来听你弹琴。”
“为什么？”
“因为你弹的好听啊。”
“但你不是还有花店的工作吗？”
“没关系，我只听你来弹的第一首，然后就回去。”
“好吧……”
江垚很感谢许茜对他的鼓励，只是同时也在奇怪她的决定，但如果自己的钢琴多了一个听众，何乐而不为呢？
“那么再见啦，钢琴家先生。”许茜咧嘴一笑，挥手告别……
第二天，江垚一如既往地来到了歌舞厅，角落里，他看到了许茜。
“她还是来了吗，难得一天来一次，就让她听听我最美的琴声吧。”
为了向许茜表示自己心情的好转，他的第一首曲目选择了肖邦圆舞曲。
行云流水的演奏过后，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微笑着看向那个座位，只是这时座位上座着的已不再是她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的心里会有一丝的失落。
工作结束后，他从服务生那里收到了来自许茜的一张纸条和一株绿枝黄花的植物。
回家后他将纸条拆开，内容很简单，只有两句话——弹得很好听，加油。花是上周试做的温室植物，花名……你猜。
虽然对花并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深究它的花语，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油菜花……以前看过它的花语，加油吗……”
微微一笑，顺手把这株油菜和快要枯萎的百合放在了一起。
看见那株枯萎的百合，江垚觉得有点对不起许茜的心意，于是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记录。
暑假剩下的几天，没有了最大的开销，歌舞厅的工作显得有些多余，但是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磨练技术，他没有停止在那里的工作。
面对夏日的燥热和一天几个小时的演奏，江垚本该按耐不住，但他却出人意料地坚持了下来。他虽然迟钝，但也意识到了，让许茜在燥热的一天里能享受至少一首歌的时间，成了他最大的目标。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依然时不时会收到来自她的纸条和花，那些花他一个也不认识，但他总会一一寻找它们的名字、花语。后来干脆找了个花语大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花语大全里记下了几十种花的花语。
只是让他失落的是，就像不擅长写信，她的纸条总是千篇一律。
“今天的琴声怎么听起来这么没精神啊，加油哦！还有，这花是前几天的温室试作，漂亮吧……”
“今天的琴声听起来好像很高兴啊，加油！另外，这些花是上周的试做，很漂亮吧……“
……
时间飞逝，暑假很快就过去了，许茜要回大学了，江垚也不得不结束他在歌舞厅的工作。
离别前夕，怀着不舍，江垚去车站送别，临行前，许茜说：
“有点舍不得你的琴声呢，不知道大学那里有没有弹得像你这么好的钢琴师。”
“应该有的。”
“或许没有，你弹的这么好，不如毕业了开间音乐教室吧。”
“到那时再说吧。”
“如果你真的开了音乐教室，说不定我会成为你的第一个学生。”
“嗯？”
“因为听你弹琴听了这么久，我都有毕业去学音乐的冲动了。”
江垚微笑：“我那么等你成为我的学生了，我才会开始招生。”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许茜咧嘴一笑，“时间不多了，我得走了。”
江垚收起微笑，许茜转身后，他的手不自觉得抬起了一点，想要伸出，却又放了下去。
“对了……”许茜拿出手机，转头看向江垚，这时江垚的手已经放下了，正要转身离开。她眼中掠过一瞬的失落后，又立刻笑着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扣成十指扣。
她略微举起这双手，说：“合影留个纪念吧。”
松开手，她带着那张照片，离开了。
……
后来的时间里，江垚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期待与她的重逢，好像等待与音乐就成了他的全部，他甚至会时不时光临那家花店，只是店里的人，已经不再是她。
一个学期转瞬即逝，转眼，寒假来了，他再次去了那家歌舞厅担任钢琴师，只是，依旧不见她的身影。
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去要她的电话号码，后悔为什么没有问她的家住哪。
他认为，或许自己只是单相思罢了，或许她之前临行前的那句话只是对友人的调侃罢了。
寒冷的季节里，没有了动力，他辞去了歌舞厅的工作，整个假期里闷闷不乐。
又到了新一年的暑假，江垚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去歌舞厅。
后来，他还是去了，只是没有在那里工作，仅仅是坐在角落里像尊雕像一样凝望着入口。
“结果她还是没来吗……”
“她如果回来了的话，应该不至于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吧，说不定寒假也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留在了大学的城市了吧，毕竟她既不知道我家的地址，也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所以写信打电话都不行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几天，暴雨连绵，他在的城市并没有涨水，但是却有好几个地方都发生了洪涝。那些城市里，他看见了她大学所在的城市的名字。
他有些害怕了，因为他之前为了安慰自己的猜测，他害怕那会成真。
终于，他决定去找她，她曾说过，她的家就在这个城市，所以他觉得找到她应该不难。
他唯一的线索就是花店，但是花店的人却都不知道她的家。
他无能为力，只能独自在家里祈求上天保佑……
又过了几天，他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标明寄件人。
内容很简单：“抱歉，可能没办法当你的第一个学生了……”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那个字迹，他认识，是许茜的……
除了这封信，还有另一张，字迹他不认识，但上面的一串陌生的地址却让他重启燃起了希望。
然而当他就着地址找到那里是，他傻眼了，因为那里明显是在办丧事，他不知道，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那场丧事是给谁办的……
“你就是江垚？”
听见声音，江垚转过头，一瞬的惊喜后又变成了失落——说话的女生神似许茜，但从身高上就能看出来，她不是许茜。
“你是？”
“你就说你是不是江垚。”
“是。”
“跟我来。”
虽然江垚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女生看他的时候明显有些怒气。
进了屋里，那女生递给江垚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两封信和一个本子。
“先按顺序看信，然后看本子。”女生的语气里有点不耐烦。
江垚拿起第一封，上面写这自己家的地址，他带着疑惑，看了起来：
亲爱的钢琴师江垚先生
你好！开学一个多月了，现在才鼓起勇气给你写信，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因为你一次都没给我写过信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多月我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你，后来，室友告诉我，我恋爱了………………突然就写出这种话感觉很害羞呢。
以前跟男生接触的时候就没有过呢，现在想想，可能是没遇到像你这样的吧。
……感觉都不知道写些什么了。
对了，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家的地址吧，现在不告诉你，等你回信了再说吧。
身体健康
许茜
亲爱的钢琴师江垚先生
你好！其实这不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之前写的那封……不小心掉进水里了，所以就重写了一封。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好想喜欢上你了…………
感觉很奇怪吧……告诉你吧，其实我当初对你撒了个谎，我在你买花之前就经常去听你的演奏了，但是你总是那么认真，所以从来没有注意到我吧。后来你知道我去听你的演奏所以更认真了，或许……我就是喜欢那种认真的你吧……
虽然跟你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你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最后，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家的地址吧，现在不告诉你，等你回信了再说吧。
身体健康
许茜
看这两封信时，江垚早已潸然泪下，他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看向了那个本子：
结果还是都没能送出去呢，以后面对面说吧，所以就先在这个本子上练习措辞吧。
其实我知道你家地址只是碰巧连续几天看见你一直从家里出来，真的只是碰巧……
其实我一直没能送出信是怕你女朋友误会呢，虽然更怕你拒绝……你一定会拒绝吧……
其实我在离开之前就有点喜欢你了，只是一点……一点……
每次想你的时候都会看那张十指扣的照片，然后想象左手是你右手是我，然后扣在一起，很傻吧……
我开始做花的标本了，以后一定要送给你……
每次想起你说一定让我当你第一个学生的时候我都会妄想你也喜欢我呢……
马上就寒假了，说不定又能见到你了……
结果家里有事要去外地了……
今天去歌舞厅了，但是弹钢琴的不是你……果然你已经差不多把我忘了吧……没关系，能当你的第一个学生就行了……应该是，这样吧。
马上就开学了……
天哪，今天有个男生向我表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回答……
今天……室友说我单相思注定没结果。我……果然我错了吗……
他又来了，但是这次……我接受了……
尝试半个学期不想你，但是既视感很难战胜呢……
这个暑假你也没来歌舞厅吗……果然单相思没用吧……
我又回到学校这里了，我想，一直待在这里说不定能淡忘你呢……
……
之后的几页都是空白。
“最后一句……“江垚想了想，慌忙拿出之前那封信。
……
抱歉……可能没办法当你的第一个学生了，那个夏天能遇到你，真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