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这里一直在等你回头,可当你回头时,我却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三年前的那一天,大雪纷飞而迷城,指尖染上的鲜血就像一朵盛开地小小的血红茉莉,但是只有花骨朵,因为花瓣被我一朵一朵掰掉,染在丝绢,我将手从肋下拿出,抽出一条丝巾擦干手上的鲜血,拢好墨色的夹克,将手上斑驳的丝巾往路边的垃圾桶一扔,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夹克的黑色部分却在逐渐地加深。
很抱歉忘了介绍,我是特工,代号Lex,那边那位正在不顾自己搭档死活而在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反而还要连累搭档我,帮他们挡枪子儿的就是我的搭档Ran。
“傻的,要卿卿我我回去亲热,在老板的五星级大酒店的巨大双人床上够你们滚一夜也不会掉下来。”我走过去拽住他胳膊上的紧身衣,眼睛依然警惕地扫着周围一圈又一圈……
“砰!”完美,最后一个人伴随着飞泻出来的玻璃,向后倒去。
“最后一个目标任务人物,击杀!”向卫星电话那头的老板汇报完毕,关掉。
“同学,收工回家了。”我没顾得上拉Ran就管自己回头先走了,因为肋骨下的那颗子弹实在是硌得慌,如果再不回去处理,恐怕明天就不能再替那小子挡枪子了。
其实今天还有一个目标人物没有击杀,那就是他怀里的那个女人,早晚有一天,不,是在从现在算起的二十四小时内,我得将那个女人干掉。Lex给自己定下的铁律——没有女人可以伤得了Ran。
本来说的是没有人,但是在我哥哥的墓前,Lex说:男人交给他解决,女人他怕他下不了手,我本来以为他开玩笑的,当然今天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因为他当初也说过:没有男人可以伤得了Lex。
但是很可惜,算上今天,她已经让我吃了三颗枪子了,分别是在小臂,替他挡的;大腿,掩护他逃跑的;今天,保护他们俩卿卿我我的。但是更可惜,这些都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因为起因是我没能从他怀中夺走那个女人,并杀掉,所以这些一并算在我的头上。
血很不小心地落了一滴到地上,即使伸脚掌很快地磨掉,但是第二滴还是很快地跟上了,然后很有规律地一串下来,像一串红糖葫芦,又像一簇正在热烈开放的秋海棠。
“Lex,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Ran是中英混血儿,所以他的中文有一点不标准,但是我却听得极顺耳。
“没,刚拔刀杀狐狸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我回去包扎一下。”我随意地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往刃口朝上别在胯间的三棱刀上抹了一把,伸出的手掌上一道纤长的伤口,血珠子正往外欢快地涌着。
Ran看着我的伤口挑了挑眉,抽出了条黑布带往上熟练地一卷,一扎,我也微微挑眉,笑着说:“那我回去也不用包扎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Ran没有跟上来,本来今天大获全胜,我们约好有一个庆功宴。但我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黑布条,自嘲的笑了笑,人家还有他的小情人没打理好,哪有心思搭理你啊。雪越下越大,我扯上帽兜,像一个普通的夜行者走在柏林大道上。
我梦见了那个女孩被我杀掉,我笑得很开心,但我仿佛有看见Ran正一脸阴沉的看着我……幸好,这是一个梦。
——
August3,three
第二天,我的窗台上出现了这么一张纸条,我皱了皱眉,今天还要杀了那个女人,这里怎么又飞过来三个,平均六小时一个,但是从昨晚到现在,我已经浪费了十三个小时,其中四个睡觉,剩下八个在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个女人杀掉,并且让Ran以为是对手干的。
子弹上膛,胯刀,鱼线,微型炸弹……还有另一个组织的戒指——嫁祸栽赃用的。
“Ran,Ran,”我低声唤Ran,在地下停车场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卫星电话滋滋滋了一会儿,传来了Ran同样低沉,但是大致平稳的声音:“左一,右二,我掩护,你,两男。”
声音平稳,战局暂未开始,但是我对Ran的命令感到诧异,但是……我看见了大理石的地板上露出了一个人暂未隐藏好的身影,抑或是……故意的。
“好,我掩护,上。”
“Lex!”那边传来Ran有些愤怒的低喝,但是我已经滑了出去,到了另一棵柱子下,虽然全程在死角内活动,但是我很肯定已经有人看见了——因为这里的大理石地板,不管是玩欲擒故纵,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是很有效的。
但是人家明显不上当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颗子弹擦肩而过,我的身形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这是打躲避战的大忌——“活靶”。
连翻了两个跟头,我看见了前后有四颗子弹向我飞来,几乎同步,我开枪打跑了两颗,落了一颗,还有一颗蹭破了衣服,划过皮肤撕拉拉的疼。我换左手执枪,同时对手一个爆头,还有三个,本来刚才可以一次解决两个,但是另一个嘛,我的眼睛放出骇人的光。
我知道Ran一个人两个也没有问题,前提是没有第三个人干涉。
我用贼步赤脚走在大理石上,抢指后脑……扣动扳机。
“啊!”我闷哼一声,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关键的时候Ran会给我添乱,我红着眼不要命地又添了两枪,昨天受伤的左肋处伤上添伤。
那两个男子也出来了,砰砰地朝我们这边放着抢,Ran无暇顾及我,只能狠狠地皱眉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操着两把左轮,打完了单手上膛——再打,到处都是子弹的撞击声,擦出的刺眼的火花……
“砰!”
“砰——砰——”
我们不愧是多年的伙伴,连杀人的节奏都掌握得如此完美。
我看着那个女子的后心晕出血花——二十一小时,二十三分二十一秒八八。
我丢下了枪,看着赤红着双眸的Ran向我走近。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当年曾为她决裂,如果不是为了我托孤,我哥哥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讲话,
他最后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暴露他女朋友的坐标被暴露,咳咳……如果哥哥在天之灵知道,他的妹妹……因为他的女朋友死了,不知道会怎么想啊?……啊”口中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但是左肋那里,涌出来的鲜血仿佛比剖腹自尽还多,Ran终于注意到不对。
他掀开我的衣服看见左侧的肋骨下一片血肉狼藉,被子弹冲碎的衣物和绷带搅在一起,染红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我看着他笑了。
“二十一小时……二十三分二十一秒八八,Ran,永别吧,我下辈子,好像不太想遇见了,怎么办?……”
Ran的眼睛仿佛要跳脱出来:“No!!!Lex,对不起——!我错了,你曾说过永远不离开我的…..”
“对啊,我曾说过……但是、无能为力,我食言了,因为我已经为你办了……我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剩下的、好好活,莫辜负了……我的。”手冰凉地垂下。
——
“然后呢,老板娘?”我趴在小岛上一家自营咖啡店的露天桌子上,听着这个笑起来两个酒窝,也总喜欢在惊讶的时候撑开眼睛笑一笑,怀里抱着只爱尔兰猫的老板娘讲着似真似假的故事。
老板娘呷了口奶茶,继续给我讲她的故事:“后来啊,Lex她……她死了你信不信?”
老板娘狡黠一笑,但是她的食指有茧,走路缓慢,而且,哪个上帝规定子弹两次扎到了左肋就会死的?我的手掌抚上了我的心脏,看着老板娘,已经看不来任何过往的背影微笑。
【完】2016·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