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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洞中半年

燕北飞惦记朱寿民的事,又问琼云可否现在就出府下山。琼云为难道:“若是老爷交厚的真人来往,自然从他处自来。想哥哥这样撞仙缘的,出府下山得等府门再开之时。本来哥哥这样的客人不拘这个的。只是现今小姐一人在府,又一意清修不理俗务,绝不轻易见人。栖云山连请示做主的人也没一个了。哥哥不若再在府中盘桓几日?”

燕北飞大是心焦:“我听闻神仙居所经年不开,又闻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若等上几日,再返人世岂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吗?”琼云笑道:“这是哪里的说辞。别的我不敢多说,但就是灵山寻常时日也没这么大排场。哥哥安心在府中玩耍个半年,到时小弟亲自送哥哥出府下山。哥哥朋友之事我想也是无碍的,能与哥哥此番际遇撞在一起,多半也是件塞翁之祸。”燕北飞听后才略安了心随琼云往仙岛峰去了。

这仙岛峰是栖云山专门招待客人之峰,取法东土中一处景致。

仙岛峰说是栖云山一峰,其实是一山峰下的大湖。燕北飞随琼云到了仙岛峰山下,来到大湖湖畔一白沙滩上。只见大湖方圆几十里大小,碧波万倾。湖中千岛竞秀,晨雾缭绕,大小岛屿之间若即若离,似合似散,随粼粼水波而呈现各种风姿。真可谓“尤喜春风吹得意,烟波缭绕拥千螺”。

白沙滩上左侧立一石碑,上书“灵通仙岛”四个大字,由一头鲤龙托着。右侧有一石亭,亭中挂一口丈高的青铜大钟,钟上东南西北各浇铸四条栩栩如生的金漆蛟龙。燕北飞随琼云走到石亭里,见钟身铸有“海清河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十六个大字。琼云回头对燕北飞道:“凡到此峰游玩居住的客人,都依个惯例需敲一敲这口钟。所以这口钟又被栖云山上下私底里唤作“千仙随喜钟”。哥哥也敲上一敲吧。”

燕北飞心想:来此居住游玩的想必是世上神仙一流,我能在此小住半年已是侥天之幸,怎么好厚颜也去敲上一敲。岂不是闹笑话吗?忙连连推脱。琼云却死缠着燕北飞去敲上一敲,左一句栖云惯例,右一句恐被责罚。燕北飞磨不过,恭恭敬敬走了上前。琼云忙退到一旁,仔细瞧着,心里暗自敁敠。

燕北飞用力一撞,大钟轰然作响,钟声在仙岛峰湖面上远远近近回荡不已。燕北飞退到一旁和琼云一起看大钟响,等了半天,大钟方恢复了平静。琼云见石亭半天没什么异常,嘴角轻轻一翘,然后客气地将燕北飞引到湖边站住,像是在候着什么。

不一会儿,从湖里游过来一块阴影。待其游到近前,阴影破浪而出。原来是一头巨大的癞头鼋,约有三四丈大。琼云从怀里掏出一两指大小的竹编小鱼篓往空中一扔。竹编鱼篓随风化作一七八尺大小的大鱼篓,从鱼篓嘴儿流出一水柱,水柱中挤满了无数活蹦乱跳的大小鱼虾。癞头鼋仰头张开大嘴接着水柱,就着水柱吃了起来,直吃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悠悠转头浮在湖边。

燕北飞和琼云两人随即踏上癞头鼋,癞头鼋便乘风破浪往湖中游去。周遭雾气升腾浮动,变幻无常,使人飘飘欲仙。

两人正惬意快活时,岸边忽然传来几声悠长厚重的长啸声。燕北飞回头望去,岸边升起一大片雷云,内里电蛇四窜。云层中翻滚着四头百来丈的金龙,浑身长满金灿灿的鳞片,四只金爪,磨盘大的龙眼不时几道电闪雷鸣。在云中摇头摆尾,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四头金龙嬉耍了一会儿,便腾云驾雾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自飞走了。

燕北飞讶然地望向琼云,却见琼云也用手捂掩着嘴,同样一副震惊模样。之后与琼云谈论此事,琼云也推作不知。燕北飞暗自猜测或许是栖云山的隐秘,便错开了话头。只是之后和琼云交谈中,燕北飞觉得琼云原本的亲热中又多了几分殷勤,似乎还多了几分恭谨。

待到了有一清秀小山的岛上,琼云指着小山山腰道:“这岛上有一仙人洞,风景极好。哥哥这半年便住在这里,不知可好?”言语中隐约透着商量的意思。燕北飞自然谢过不提。

两人爬上山腰,见几棵古柏苍松掩映下掩着一天然石洞。燕北飞从洞前石坝上远眺望去。正是入暮时分,远处日落西山,霎时红霞漫天,与湖水的粼粼波光交相辉映,余晖中还飞着几只飞鸟。

走进仙人洞,洞顶镶着一颗大夜明珠。室内简单摆着石床,石桌,香炉诸物。虽在湖边山中,却干干爽爽,不见半只蚊虫。

燕北飞自此住在仙人洞。仙岛峰风景虽好,燕北飞不过偶尔游览一番。反而白天就着暖阳,晚上照着明珠,研读起《黎煐奇症医案》来。

燕北飞六十年间走南闯北也算粗通医理,这《黎煐奇症医案》初读起来似乎简单易懂,剖析明白。不过是许多病例医案的抄录解释。燕北飞细细研读下,却发现其中隐约藏着一派别出机杼又浑然天成的独特医学理论。这派的见解对天下奇症怪病尤有奇效。这些病例医案似乎暗藏逻辑诀窍,引着有心人最后通过苦读思考理解到这一派的精义。

琼云没事就到仙人洞探望燕北飞,经常捎带些吃食用具。燕北飞来了兴趣,立志要将这派医治奇症怪病的理论彻底弄清,便托琼云寻些医学经典来参照研究。不久,琼云从抱来一大堆医学典籍,全是《黄帝内经》、《黄帝外经》、《难经》、《神农本草经》以及扁鹊、白氏诸经等等之类的煌煌医学巨著。

燕北飞通过这些巨著的微言精义来揣摩研读《黎煐奇症医案》,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琼云几次在旁看着,也直觉得燕北飞快走火入魔了。

几月后,燕北飞突然一人在仙人洞拍掌大笑:“吾得矣!”话音刚落,石桌上《黎煐奇症医案》无风自动,化作一光幕,显出一篇金字文章来。燕北飞忙近前一看,文章篇名《虎撑子过顶飞去歌》。

一字一句读下,开篇几句所言几乎是打在燕北飞心上,觉得与自己所想无不契合,酣畅淋漓;待读到中间,觉得篇中所言与自己所想隐有不同,字里行间似乎向自己打开了无数新天地;再读上几行,不由汗流浃背,觉得生涩玄妙至极,自己面前犹如现出一条通天大道。读到末篇,看得头昏脑涨,只觉得不明觉厉,就像空中一道白光打来,脑中空荡荡的,自己犹如天地间一新生婴儿一般。

燕北飞好不容易看完这篇《虎撑子过顶飞去歌》,本想再看上一遍,这篇金字文章已然瞬间化作一摇铃,飞向栖云山九老坪去了。

燕北飞正唏嘘叹息之际,琼云笑嘻嘻敲门进了仙人洞,说道:“恭喜燕哥哥,今日半年之期已至。哥哥可以出府下山了。”燕北飞闻言复又欢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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