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皱眉半晌,突然一抬头,惊诧地看了看赵三炮和褚圣,说道:“莫非他们这是示敌以弱,然后设下伏兵等我们上钩?”
赵三炮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多半是这样的。”
“那哥舒元帅和潼关守军他们岂不是很危险了?”李亨脸上露出浓浓地担忧。
褚圣不置可否,说道:“哥舒元帅久经沙场,用兵如神,我想他不会看不出这是敌人的诱敌深入之计。”
李亨点了点头,褚圣说的是实话,哥舒翰既然能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自然还是有些能耐的,“那你们两位还在担心什么?”
赵三炮和褚圣对视一眼,赵三炮有些无奈地说道:“殿下,元帅自然能看出这是叛军的计策。可是,即使他知道这是计策,只怕还是会往里钻哪。”
李亨大惑不解,以目光询问赵三炮。
赵三炮自嘲一笑,“太子殿下难道不清楚高仙芝和封常清的结局么?元帅开关迎战,只有往东一条路可以走,要么东进,要么撤回潼关。可是,能撤回去么?要是撤回去,只怕皇帝老儿的砍头圣旨明天就到了!”
“老赵!”褚圣见赵三炮竟然敢当着太子的面直呼“皇帝老儿”,着实吓得不轻,赶紧扯了扯赵三炮的袖子。
“这……”李亨对赵三炮的胆大已经有些麻木了,这家伙就这么直白,能咋地?总不能真砍了他吧,李亨是个爱才的人,赵三炮也很对他的口味,这家伙虽然混蛋了些,但却是一个万里挑一的良将,而且是个可靠的家伙,单凭他在上次华阴驿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可是另一方面玄宗皇帝毕竟是自己的亲爹,而且还贵为天子,自己总不能跟着赵三炮一起开骂吧,他深深地知道,一旦在这个话题上扯开了,赵三炮这家伙非得一口气骂个痛快不可,所以只能转移话题,“那眼下该怎么办?”
赵三炮这时候倒是真没心情去骂皇帝,他看了看屋外漆黑的夜色,说道:“等等吧,等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褚圣和李亨都不太明白赵三炮的意思,褚圣正准备发问,他觉得赵三炮这家伙肯定瞒着自己什么,却见赵三炮摆了摆手,“稍安勿躁,等一下就知道了。”
赵三炮既然不说,李亨和褚圣也就没好意思再多问。
告辞了李亨和褚圣,赵三炮也没有回灵武军,而是一个人晃悠起来。
“有些事情你不去做也有别人做”,“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赵三炮背负双手,仰头看着昏暗地星空,一直回想着临行前哥舒翰说的几句话,他知道哥舒翰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老子这是为的什么?一个不小心跑到这里,为啥不游山玩水游戏人间,走遍三山五岳,访遍五湖四海,却他娘的要在这里打仗,杀些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为一个素不相识搜刮民脂民膏的皇帝老儿卖命,这是为了什么?
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自己又该干什么?乱世之中应该怎样立足求生?不为大唐卖命,跑去投奔安禄山吗?可是这豿日的比唐玄宗还要坑呀,连无辜老百姓都要杀。
“唉,老子这是为了啥?”赵三炮发出了人生第一声叹息,他一向乐观简单,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让他竟然有一些迷茫、疲惫和孤单。
“将军,”一声轻盈的呼唤在身后响起,赵三炮回头一看,只见中庭里站着一名身姿绰约的绝世佳人,盈盈而立,面带恬静的笑容看着自己,正是飘羽公主李鱼娘。
“恩公,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比起叫公主,赵三炮还是喜欢叫恩公这个称呼。
“将军不也还没有休息么?”李鱼娘轻轻一笑,也不计较“恩公”这个略显特别的称呼,轻移莲步,来到赵三炮的身前,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情么?”
赵三炮问道:“恩公咋知道的?”
“听见你刚才在叹息。”
赵三炮恍然地点了点头,“也没啥烦心事情,我就是在想,这么打来打去,你杀我我杀你,到底图个啥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这个问题似乎也把李鱼娘难住了,她秀眉微蹙,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难怪了,恩公你这么聪明的人都回答不上来,更别说我这个粗人了。看来不是我笨,而是这个问题太他娘难了,”赵三炮似乎有些释然了,有点痴呆地一笑。
李鱼娘看着赵三炮傻笑的样子,捂嘴轻笑,“将军倒是宽心,”顿了顿说道,“以将军的洒脱心性,大可以退出这场战争,飘摇江湖游戏人间。”
赵三炮咬了咬嘴唇,“我也这样想过。人生就这么几十年,况且老子也不是啥救苦救难的圣人,何必拼死拼活地为别人卖命呢,一个闹不好就得把小命交出去喽,真他娘的不划算。可是,我这个人除了打架有点本事外,其他啥都不会,出去了两眼一抹黑,估计得当叫花子。”
“将军很喜欢打架吗?”李鱼娘笑着问道。
“不知道,”赵三炮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打架的心路历程,说道“别人找我打,我就打;别人不找我打,我有时候也找别人打,但有时候也不找。”
“扑哧”李鱼娘笑出声来,“将军真有趣。”
夜风拂过,增添了一丝静谧。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啥,就在沉默的时候,赵武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炮哥,南霁云和贾贲回来了!”
赵三炮两条眉毛往里一紧,然后缓缓松开,向身后的赵武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赵武没多说,朝二人一拱手,又急匆匆地走了。
“天色不早了,恩公早些休息吧。我,我走了,”赵三炮朝李鱼娘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李鱼娘抿着嘴唇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三炮转身而去,“将军!”李鱼娘突然叫住了赵三炮,赵三炮回头,看着李鱼娘。
“保重,”李鱼娘轻轻地向他挥了挥手,轻轻说道。
赵三炮深深地看了李鱼娘一样,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李鱼娘秀外慧中,赵三炮平时都是大大咧咧地,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忧心似的,但是今晚的表现却有些反常,再加上赵武的神色,她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而赵三炮最后一句“我走了”似乎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