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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望帝春心托杜鹃

我是从来都不信一见钟情的,虽然我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可是架不住在一个相对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在复习备考的紧张压抑气氛下,有一个人天天近在咫尺、时时刻刻让我听到他的声音,让每一个本来枯燥的日子变得有趣而鲜活。每当我做模拟题做累了,就敲敲墙板让麦冬讲故事给我听,我惊喜地发现他天文地理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甚至克林顿花边丑闻、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原因也说得头头是道,他甚至还能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他父亲和战友造原子弹的故事,过程也说得神乎其神的,怕我不信还把原子弹的配方和制作过程写在纸上给我看。他对我而言是另一个世界里吹进来的一阵狂风,让我有点辨不清方向。

和平常一样,到了晚上我又和他隔墙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聊。

“我觉得我是个穿着现代装的古人,我真想有一套宋代的衣服,穿着就像李清照。“

”我通晓古今中外的服装设计,以后我送你一套吧。“

”说真的吗,说话算数?你知道我穿多大码不?“

”你整天装个烈女,非礼勿看,非礼勿动,非礼勿听的样子。我要给你量体裁衣,你不要把手砍了,眼睛挖了?不过没关系,我看一眼就能做得八九不离十,不需要报尺码。“

我这么刻意保持距离哪里是装烈女,不过是防止自己的心沦陷而已,然而百密一疏,总有些意外会发生。

有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做了一套英语模拟题得分不错,心里颇为洋洋得意,就去隔壁敲门想找他炫耀一下。当时他在自己屋里独自喝红酒,看起来若有所思。他的房间非常简洁干净,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唯一不协调的就是,他床上始终放着一只深紫色的毛绒玩具猫(我起名叫咪宝)。此时房间里没开灯只点着蜡烛,我忽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过去一把夺过那只玩具猫说:”我今天做题可顺手了,能不能把咪宝送给我作为奖励?“

”不行,以后我给你买个新的毛绒玩具吧。“

”我就要这个!“我不由分说把咪宝举高,他也毫不犹豫地过来跟我抢夺,我毕竟不像梦里那样武功卓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当我们身体不经意触碰的一刹那,我有点漂浮到暗夜的大海上那种眩晕感。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怦然心动?“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诗词里的意境好美,可惜我不是李清照。

终于那天晚上,我没有再梦到自己变身外星人,而是梦到麦冬了,而且最夸张的是我居然很羞涩地亲了一口他右面脸颊然后匆匆跑开了。我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哪个男生,但是自打梦见他以后,我脑海里竟然反复重现他那张清爽却坚毅的脸。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非常专情的,自从初中看了《飘》,我的真爱只有白瑞德,一颗芳心从未托付给凡人。可是骄傲如我,是不可能承认动了心的,尤其是我一心一意考研究生的节骨眼上。我不停暗示自己:我们仅仅是友好的邻居,我们清白得连手也没有拉过呢。我平生最恨自作多情,如果没有表白,我是不会把这种感情定义成爱的。

1998年的圣诞节是我22岁生日。吴英她们说让我先回宿舍去开生日派对,然后下半场可以一起去铁研(中财对面的钢铁研究院)看电影。我提前好几天就暗示麦冬:”我生日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啊?“麦冬说:”别去看电影了吧。你生日那晚会有大惊喜,你回宿舍跟舍友们热闹一下,闹完了就回来吧,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我满心期待地迎来了我的生日。那天晚上,外面下着大雪一片素净,舍长特地安排大家把宿舍布置得火红喜庆,说这样过完生日我下个月考试一定能“金榜题名”。我虽然搬离了宿舍,大家还这么热情和有心,我真挺感动的,一起唱“朋友”的时候都有哭出来的冲动。不过心里想着麦冬说的惊喜,我不到十点就赶回了地下室,却发现麦冬根本不在。我整整等了一个晚上,可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更别提有什么惊喜了,真应了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第二天下午,麦冬终于出现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昨天晚上的事,他却先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要搬回宿舍去了,以后我们就不要说话了吧”。

“不说话就不说话,不稀罕”,我随便答道。

我当时以为只是开玩笑,因为没有征兆和原因,可是后来我发现居然是真的。麦冬和我不在一个班,他匆匆忙忙搬走以后就像突然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人都是在拥有的时候觉得寻常,得不到或者已失去才发现失落,我更是有点后知后觉。半年里的回忆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放映,不管是温馨和谐还是斗气吵架的画面,我现在想起来都只想流眼泪。

毕竟我和麦冬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下室里一起生活了半年,我居然没搞清楚为什么他就走丢了,而且我连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我其实都不知道,真是郁闷加不甘!我忽然想起了《飘》里面思嘉向希礼表白那一幕,于是决定也直接去问问他,希望不会被气得扔花瓶吧。无论如何,我需要把感情的问题整理清楚,我绝不是一个喜欢单恋和猜想的女孩。幸亏他也算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找到他的宿舍应该并不难。

对于很多女生而言,爱就是被爱,享受被追和宠溺的感觉。而我柳语熙从来都是选择自己想要的,爱就是主动寻找精神所需和灵魂伴侣。那么,麦冬,究竟是不是我的良人?

一大早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花店,也懒得爬树,于是随手在校园绿化带上折了一把带叶子的树枝,就去男生宿舍找麦冬了。我大步流星地冲到他的宿舍门口,咚咚咚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我也顾不上他舍友们惊诧的目光,直接把树枝递给他,说:“大清早花店门也没有开,这是我送你的,我们谈谈吧。”

其中一个维吾尔族舍友忍住笑,用那种新疆人说汉语特有的抑扬顿挫的调调赞道:“好美的花儿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呢”,然后实在憋不住跑一边笑去了。

我无比尴尬地望着麦冬,他却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反而冷若冰霜地说:“没什么可谈的,不是说好了不再讲话了吗?”

我着急道:”我以为是玩笑,我根本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麦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你别多想,我不会和你说什么。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在宿舍住,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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