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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之历史:日记(10)

辰正,至卧龙馆。午初,至会馆,与门番勘定《二十世纪之支那》代售账目,讫。午正,回。神田警察署来书,属余十二时至署有事问商。余遂至该署。该警吏问《二十世纪之支那》原稿何在?余言:“已寄上海、香港去,且贵国内务省令,只押收印本,未云押收原稿,君何问及此乎?”彼无言。余遂去。未正,至黄庆午寓,赴“指同盟会司法部会议。”及余为检事,姓名不详。为书记,疑指判事长邓家彦,字孟硕。为判事,疑指张继,字溥泉。以上三处,似均指字号。讫,散会。申正,回。

三十一日晴

辰正,一警吏来,问余会馆中告白为谁贴?余曰:“此田サソ贴也,亦犯公安乎?”彼曰:“余但问及而已,无他意也,田サソ住何所?”余曰:“余非巡查,不知也。”彼曰:“ソデスカ!”遂去。下午,至张步青寓。步青交余以《二十世纪之支那》会计簿记。申正,回。

九月

一日晴

巳正,至卧龙馆。寻回。下午,田梅溪、刘治斋来。二君新自湘中来,皆沅州人也。携有刘瑶臣信一封,述沅水流域各埠事甚悉。坐良久,乃去。夜,至西路会场访田梅溪。寻回。

二日晴

巳正,至邓清典寓。渠交余以《二十世纪之支那》一切簿记印信(前黄益庵托陈季甫代理,陈又托邓也)。午初,回。下午,余预备移交《二十世纪之支那》事,检查一切账目,造一清册,至夜始回。

三日晴

巳正,至黄庆午寓,以《二十世纪之支那》一切簿记、款项、图书、器具、印信,交与黄庆午。庆午接受之。时孙逸仙在,余约其明日上九时有人来会谈,为绍介等五人也,逸仙允之。未初,至田梅溪寓,遂邀梅溪、刘治斋及吴绍先、胡经武同至一牛肉屋沽酒饮之。田、刘二君谈湘中事甚悉。申初,散。余至杨冕卿寓,坐谈良久。酉初,至吴绍先寓,与田梅溪、刘治斋及绍先纵谈时事,至戌初始罢。余遂回。

四日晴

辰正,余至处,邀等同至黄庆午寓,晤孙逸仙,谈良久始回。下午,黄庆午来,言会馆干事今日开会,议对付日政府定管理清、韩留学生事,并议及《二十世纪之支那》被禁事,言须调得原稿,由评议员会议决办法。余遂至程润生处取得原稿。申正,至会馆将交干事,而干事会已散,遂回。

五日晴

胡经武来,同至一牛肉屋,方饮酒,李和生亦与俱焉。未初,回。遂至会馆,交《二十世纪之支那》原稿与干事长杨皙子。申初,至黄庆午寓,坐良久。庆午言,南洋爪哇岛华商学堂有聘教习之信,君可去否?余暂应之。酉正,至吴绍先寓,坐谈良久。戌初,回。

六日晴

巳初,至程润生寓,催其速将《二十世纪之支那》被禁之报再行印刷。午初,至高天梅寓。未初,回。书机抽斗内失日钞五元,大抵为下女盗去,余拟移寓焉。酉正,偕姚小琴至麴町区觅下宿屋,寻得小金楼有空房间。戌初,回。

七日晴

姚小琴偕李士村来,遂同至小金楼言定移寓事,每人月饭金十元零五十钱。午初,回。下午,清检行李。酉初,与店主人结账,讫,遂催人力车将行李运至小金楼,余亦随至,遂入寓焉。夜,大雨。

八日晴

李和生、姚小琴、吴良愧、李士村、李仲衡亦移至。巳正,余至会馆阅书报。午初,回。未正,至黄庆午寓。庆午言,爪哇之行,当俟何君一月之后来信定夺云。申正,至熊岳卿寓,留晚餐。酉正,至贺年仙寓。年仙言吴应图已至此间。余遂邀年仙往访之,途中过访蔡达生,不遇。戌初,至吴应图寓,坐谈最久。戌正,始回。

九日晴

写致欧阳俊民、曹德铭信一纸,约五千言,大抵言此间一切情状,及答前书问留学以何科学为好一节,余言皆视乎一己之志愿如何,吾此身愿为华盛顿、拿破仑、玛志尼、加尼波的乎?则政治、军事不可不学也;吾此身愿为俾士麦、加富尔乎?则政治、外交不可不学也;吾此身愿为纳尔逊、东乡平八郎乎?则海军不可不学也;吾此身愿为铁道大王、矿山大王乎?则实业不可不学也;吾此身愿为达尔文、牛董、马可尼乎?则科学不可不学也;吾此身愿为卢梭、福禄特尔、福泽谕吉乎?则文学、哲学不可不学也。若一己目的未定,茫茫无据,但以志愿将就学问,不以学问将就志愿,必至所学非所用,所用非所学,甚且终身一无所成焉,亦未可知也。东京学校甚多,应吾人种种志愿之学问,皆无虑不足,自抱定目的来学而已云云。下午,至张步青寓。步青邀余至支那料理屋晚餐。酉初,回。接西路会邮片,知明日开会举干事长云。

十日晴

巳正,至西路事务所(即会场改名)赴会。到会者四十余人。既开会,代理干事长提议,今日选举干事长、庶务干事及中国总会评议员,遂发票选举,胡经武被选为干事长,宋海南被选为庶务干事,蒋雨人、刘郁之及余被选为中国总会评议员蒋作霖,字雨人,湖南澧州(今澧县)人。1904年3月留学日本东京弘文学院,后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前在湘组织革命团体湖南体育会,1912年任国民党湖南支部评议员。讫,遂散会。未初,至吴绍先寓,同至醒园午餐。申正,至宋小轩等寓。酉初,复至会场。戌初,至黄庆午寓。寻回。

十一日晴

午正,至鲁文卿寓。未初,至九段劝业场购伞一柄。寻回。申正,至张禹亭寓,谈良久。酉正,至蔡达生寓。戌初,回。

十二日晴

巳初,至鲁文卿寓。午初,至程润生寓。午正,回。未正,至张步青寓,谈良久。步青欲余邀宫崎滔天君明日同来会饮,属余通知,余颔之。申初,至东明馆购诸小间物小间物,日语,杂货、化妆品之类。酉初,回。写致宫崎氏信,即邀其后日来饮酒也。为井泽直风拟定日语学堂章程。

十三日晴

未正,至程润生寓,不遇。寻至西路会事务所,是日开职员会也。接得石卿自家寄来信一封。申正,至戴君亮寓戴修瓒(1887—1957),字君亮,湖南武陵(今常德)人。留学日本中央大学,学习法律。归国后历任高等学校教职、检察官等。建国后任国务院参事。著作有《民法债编总论》、《民法债编各论》、《票据法》、《刑事诉讼法释义》等。晤戴渭卿,始知渠今日曾至余寓待良久,不遇余而返者也。酉初,至南路事务所,因今日为中国中元节,并邀刘林生、徐运奎、胡经武同至云香楼沽酒饮之,尽欢而散。戌初,回。开家信读之,始知祖母太夫人已于前六月初一(中历)弃世。天外噩耗,悲痛不尽。己身亡命在外,不能亲视含殓,不孝之罪,上通于天矣。呜呼,哀哉!

十四日晴

接宫崎滔天来片,称今日下午四五时可来云。巳初,至大桥图书馆阅书。该馆在番町,系私立者,以金三钱购券入,随择所欲观之书填名于券,持向收发人取之,皆可得。余取得年表数种阅之。午初,回。未正,张步青、鲁文卿、田梓琴来,以待宫崎氏之至,坐谈良久。申初,宫崎氏至,并另邀一人与俱,询之则清藤幸七郎清藤幸七郎,日本退职军人。东亚同文会会员,黑龙会会员。与中国革命党人交往时化名吞宇,参加兴中会。孙中山曾聘为军事参谋,前往菲律宾购置枪械,策划惠州起义。并两次深入华中,联络会党。即所谓吞宇者也。遂偕至成昌楼沽酒肴,将痛饮焉。少焉,酒肴备陈,遂举杯酌之。宫崎、清藤二氏皆善饮者,然饮中国酒则必醉,以不尝饮中国酒且较剧也。始酌者为牛庄酒,继乃易以日本酒,满座皆易视之,尽量而饮。及酒酣耳热,宫崎氏乃纵谈东亚时势,深慨夫支那之不革命,卒及于朝鲜金玉均氏事金玉均,朝鲜19世纪著名改革家。70年代为首结成开化派,主张走日本明治维新道路。1884年12月发动武装政变,建立新政府,不久失败。甚痛惜之。至夜半始散。宫崎、清藤二氏归去,余至步青寓宿焉。

十五日晴

辰初,自张步青处回。中途至一书店,购得《韩国新地理》、《世界大富豪立身谈》、《武士道史谈》三书。巳初,回。田梓琴来,邀余至大桥图书馆阅书。既至,余取《金玉均详传》观之,以卷帙太多,稍涉猎而已。然金氏之所以为东亚之英雄,则固已知之矣。午正,回。蔡达生来,邀余去访程润生家,不遇而回。

十六日晴

接李仲青自汉口来信李瀚,字仲青,安徽太平人。1904年9月留学日本东京政法速成科。言办报事也。午初,至鲁文卿寓。未初,至唐静皆寓晚餐。酉正,至黄庆午寓。戌初,回。

十七日阴

作《中国新纪年》第一章成。未初,至南路事务所,与刘林生谈良久。时有李仁秋者,欲往病院诊察,而无人引导,林生乃属余,余应之。未正,遂偕李至神保院。诊毕,余至鲁文卿寓,遂偕张步青及文卿往宫崎滔天君家。既至,坐良久,滔天出酒肴共噉之。余举杯连馀(饮),少焉稍有醉意,乃放声唱湖南之新剧;滔天亦击节而歌,步青亦作鄂调,举座殆若狂。良久,滔天之夫人内田者亦出而举酒属客,余一饮而尽者数杯。又移时,余乃醉矣,呕吐满地,颓然横卧。迨至戌初,步青乃呼醒余,乃共辞归。亥初,抵步青家宿焉。

十八日雨

辰初,自步青寓回,写致复石卿信一纸,皆家家琐琐之事,末乃劝其勉学云。巳正,至大桥图书馆阅书。时余为作《中国新纪年》,欲参考多书,乃择其年表数种观之。所获足为参考之料者如下:

一、若田泰岩《世界大年契》称:黄帝元年为壬申。尚炯先生《倭汉历代备考大成》同之。

一、井上赖图(圀)、大槻如电《东西年表》称:黄帝元年为庚寅。

一、山田美妙《世界历史大年表》载:黄帝元年为日本纪元前二千零三十八年,伏羲元年为二千三百九十三年,神农元年为二千一百七十八年。又载黄(帝)在位百年,(少)昊八十四年,琐(颛顼)七十八年,(帝)喾七十年,尧九十八年,舜六十年。

一、《纬书》言:自黄帝至(帝)喾共三百四十一年。又一书言。

一、新撰《东西年表》称空格处人名原缺。西历纪元前四十五年,伊国主由利安设沙尔始用太阳运行制历法,名由利安历。又称厄日多、亚剌比亚、都尔格、天竺、柬埔塞历法各异厄日多、亚剌比亚、都尔格、天竺、柬埔塞,即古埃及、阿拉伯、土耳其、印度、柬埔寨。

未初,回。申初,至程润生寓,谈良久辞去。至吴绍先寓,绍先留晚餐,晤得吕馀山,靖州佳士也。酉初,至西路会场。戌初,回。

十九日雨

辰正,至西路会场,送杨伯中行。巳正,偕胡经武至醒园,沽酒饮之。午正,至黄庆午寓。庆午告余:《二十世纪之支那》,前日会议决不用原名,拟另出一报,一切关系,表面概与断绝,以会不欲持排外主义启人嫌忌也云云。酉初,始回。

二十日雨

巳初,至东京耳鼻咽喉医院,访李仲衡。午初,至会馆阅报。午正,回。午餐毕,时余接诸友人来函及以事属余而未复命者,皆作函复之,自午至酉始毕焉。计:

○为西路会致向次班,诘问去年西路学堂诸人捐助本会经费百元,系交向次班汇寄者,何至今尚未见到信一件。

○致石卿信一函,昨日未完者。并寄去《中西伟人传》、《二十世纪之支那》各一册。

○致黄庆午,言对付《二十世纪之支那》停办善后方法信一件。

○致曹亚伯信,约下日曜日来寓相谈一件。

○致胡文岩邮片,请其何日来寓共话家山一件。

○致吴寿田片,问编孙中山演说稿何日成册一件。

共六件。夜,作《中国新纪年》第二章,未完。

二十一日晴

作《中国新纪年》第二章,仍未完。未初,田梓琴来,偕余至程润生家,不遇而返。申初,至一理发肆,刈发毕,至于业乾寓,谈良久。申正,至田梓琴寓,留晚餐。酉初,至黄庆午寓。庆午言《二十世纪之支那》停办后,拟另办之报,已名日《民报》,下礼拜日拟开会商议办法以下自1905年9月22日起,至是年年底止,日记原缺。

(第三卷)开国纪元四千六百零四年(1906年)

一月

一日晴

晨起,与张溥泉、何晓柳、田梓琴共小饮何天炯,字晓柳,也作小柳,广东兴宁人。1903年5月留学日本东京正则预备学校。后加入同盟会,曾任执行部会计科负责人,并保管同盟会案卷。辛亥革命后,为国民党参议。良久,讫。巳正,遂偕至宫崎滔天家贺年,晤得滔天兄宫崎民藏宫崎民藏,日本熊本县人,宫崎寅藏之兄。日本早期社会主义者,受无政府主义影响。与中国革命党人有交往。主张土地国有,创办土地复权会。著有《人类之大权》。日本之社会主义者也,谈良久。未初,回。申初,至杨勉卿、禹余三寓禹瀛,字余珊,也作余三,湖南邵阳人。武昌科学补习所成员。留学日本东京明治大学。后加入同盟会。辛亥前随宋教仁返国。武昌起义后任湖北军政府秘书、众议院议品。共置酒肴饮之。余有醉意。酉初,回。

二日晴

巳初,至李和生寓。适吴绍先至,言常郡人今日共约集醵金会饮,邀余去。午正,遂至西路事务所,陈伟臣等已备酒肴,遂共饮之。未初讫,遂回。酉正,至秀光社,催其速印《民报》。戌初,至静冈劝业场购诸文房具。寻回。

四日晴

巳正,至程润生寓。润生告余,为学界反对日文部省规则事,已约明后日招集各新闻记者,以酒饷之,以疏通意见,但须醵金六十元,欲余筹谋,并言夏道南处可设法云云夏道南,湖北人。时留学日本东京。辛亥革命前鄂人反对铁路国有,曾与张伯烈回鄂策动。午正,回。至李和生寓,遂偕和生及杨勉卿至熊岳卿寓,坐良久。岳卿置酒饮之。余寻醉,良久,倒卧于席上,仰天歌陈星台《猛回头》曲,一时百感交集,歌已,不觉凄然泪下,几失声;又良久,酒醒乃已。复谈片刻,戌初回。观吕叔简《呻吟语》内篇《修身类》,其语有曰:

心事如青天白日,言动如履薄临深。

攻己恶者顾不得攻人之恶。

世之人形容人过只像个盗跖,回护自家只像个尧舜。

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受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

人不难于违众,而难于违己。

只尽日点检自家,发出念头来,果是人心,果是道心;出言行事,果是公正,果是私曲。

时李和生在焉,共以为我辈对此数语,愧色尚多也。

五日阴

巳初,至夏道南寓,渠交余金十元。巳正,至船尾写真馆取昨年写真。午初,至柳聘农、章行严寓,谈良久。午正,至赵宝泰寓。寻回。未正,至程润生寓,不遇,以所收夏君金交其夫人,遂回。酉正,至吴绍先寓。戌初,回。观《呻吟语·修身类》:

只竟夕检点今日说得几句话关系身心,行得几件事有益世道,自慊自愧,恍然独觉矣。

少年只要想我现在干些什么事,到头成个什么人。

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

外勍敌五:声色、货利、名位、患难、晏安;内勍敌五:恶怒、喜好、牵缠、褊急、积惯。

奋始怠终,修业之贼也;缓前急后,应事之贼也;躁心浮气,畜德之贼也;疾言厉色,处众之贼也。

名心盛者,必作伪。

六日晴

巳初,至李和生寓,留午餐。午正,至胡经武寓。未正,至秀光舍。申初,至鲁文卿寓,不遇而回。酉初,至李和生寓。和生交余以许晴笙自湘省寄来信一封,拆视之,则满纸尽故人之情而已,不觉怆然。酉正,至吴绍先寓。戌初,至程润生寓。润生不在,晤得梁新甫、李凤卿等,坐谈良久,大抵为道德与宗教之关系,言甚长。戌正,至陈涛溪寓。寻回。作时评一则,论设警部与巡警道事。

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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