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问这些了。”荼蘼道，“小王爷你此时来这作甚？”
“呃……就是到处逛一逛，不作其它。”
荼蘼斜眼，显然不信，而后又摇了摇头，道，“你既不愿说就算了，我也懒得强求。”
“荼蘼倒是平易近人。”他讪讪地笑了笑。
“既是无事，那且先陪我四处逛逛吧。”荼蘼未理他，转口说道。
小王爷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荼蘼利落地穿上了鞋袜，用这深不见底的潭水洗了洗手，再离开。
“小王爷你之前可有来过这儿？”荼蘼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来是来过……”
“那你说我自杀选哪好呢。”荼蘼觉得这样说，总有些怪怪的。
“嗯，我想想。”小王爷沉吟片刻，“这附近好像有一处悬崖，不过太高了，底下也十分危险，不建议你去那里……”
“为什么？你不打算派人来接应我？”荼蘼问。
“唔，自是有时间便会来接。”小王爷道。
“你这太不厚道了。”
小王爷却不甚和善道，“要小王我亲自来接应，也未尝不可。”
呔，果真是不厚道！荼蘼咂咂嘴，道，“不用劳烦小王爷你了，荼蘼再是不济也不必麻烦您的大驾了。”
小王爷又再是一皱眉，“小王派人去接应你就是了。”
这么容易就妥协了，这倒是让荼蘼有些惊讶。一路上，两人也未再多话。这小王爷倒是变得沉闷得很，荼蘼想着。
“你若是没了去处，小王还是能接纳你的。”小王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荼蘼转头看他，觉得就这样服软就有些失了骨气，于是不着痕迹地站得离他远了些，道，“不必了，之后就没了再和你见面的理由了。”
小王爷似是甚是悲恸，漾得出水来的眸子注视着她，道，“荼蘼怎可如此狠心！”
荼蘼暗自觉得好笑，这小王爷的心性倒真是像个孩子似的。不过她也不打算再接受他的要求，毕竟一开始人家都拒绝了，她若是再反过来答应，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了。
“没事的，以后我可是要混迹江湖的人。”荼蘼勾了勾嘴角，不甚得意状，“以后我也不打算再嫁入皇家了啦。”
“你放弃我六哥了？”小王爷的表情复杂万分，惊讶又带上一丝雀跃，又似乎有些担心。
“放弃倒是没有，不过是想换种生活啊。”荼蘼勉强说道。
“你爹那么疼你，这点小要求还是能允了你不是吗。”小王爷不信。
“那不一样。”荼蘼肆无忌惮地扯着谎，“我和你可不一样，你能得你父皇疼，你觉得你得到的都会是你想要的，但是我不觉得，我也不会就此轻易满足。我想要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的。”
“……那你可是下了决心？”小王爷蓦地郑重起来。
“嗯。”
林子里的声音骤然消失殆尽，静得只听得见风的声音，每棵树隔得不远不近的，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小王爷轻叹了一声，“这样啊……”声音略带上了一丝荼蘼永远察觉不到的落寞，那丝落寞立马被风吹散了，许是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上次不是说好了要在再春日里一起划船……看样子是再难实现了……”
荼蘼没有想到夜雨霖竟这么在乎那天午后的约定，不禁有些尴尬，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找到你，和你一起去，一定！”
“若是找不到我了……”
“一定找得到的，相信我。”荼蘼不知哪来的信心，一下子就答应下来，末了又有些后悔，但见小王爷那雀跃的神色，就没再反悔了。
“那你当真的喜欢我六哥？”他再次重复了这问题。
风吹起他的衣角，他认真地看着她。听得见与风旖旎着的树摇曳的声音，听得见空寂里寥落的林中传来的鸟鸣，听得见他的声音。
她笑了，道，“当真。”半是玩笑，半是无奈。
只是伪装得太好，他没有听出来。
……
等到荼蘼回到安排的院子里，众多官员已经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她随意看了几眼，似乎还是收获颇丰的。她这才意识到，此行似乎是没什么收获，就看到了一片深潭，遇见了小王爷，还在路上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然而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她真正能够用以“自杀”的地方。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等到下一次，再作思量了。
这时候她该好好享受她的晚餐，晚餐过后再观察观察安轻尘与夜戟残相处得怎么样了，这可是大事。
按着这浩浩荡荡的架势，似乎是要举行宴会，不过顶多是让那些老臣们陪着皇上，这些官家子弟们就只能自己吃自己的了，人这么多，忙不过来倒是能够理解。这样也好，她倒是能够有更多的时间自己来支配了。
荼蘼看着这眼前装潢甚是华丽的屋子，不禁赞叹这朝代的皇帝倒是有平定天下，治国安邦的本事。能让国家如此兴盛，也不知是明面上的，还是本就是这样。
她轻叹一口气，目光不禁飘向极远处，夕阳的残霞烧得半片天都变得透亮，半是亮粉，半是橘色，煞是好看。被染色的云慵懒地随着风缓缓变换着睡姿。已经有几天未见到这样好看的天空了。
用过晚膳，天就渐渐转黑了。她本是打算自己独自一人去那林子深处，日间，小王爷曾提起过那边有一处悬崖来着，只是说是太危险，没让她去。她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正寻思着要不要乘着这夜色去找找看，没准就能找得到，但是一想到连在白天都煞是吓人的林子，到了晚上岂不是更加恐怖，她就果断放弃了自己这想法。
而坐在这屋子又着实无聊，荼蘼闲不住了，就只好出去到处走走。
到了中庭，荼蘼蓦地看到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月色旖旎，一片霜色的月华若有若无地洒在庭院里，颇有庭下如积水空明的感觉，而那两人的身影也愈发显得突兀。荼蘼连身后退，躲在了柱子后面。
清风明月，郎才女貌，荼蘼颦起眉，这才看清了那两人的相貌。
不是别人，正是安轻尘和夜戟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