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义虽然只是个六品的巡查御史,在金铭城这样的都城之中确是黄豆大的官职,但也是封了所宅院,也在城北瑞景街正好挨着“梁府”,只是府邸大小相差甚远,不过是间普通三进三出的院子。
开门之人便是司徒义的家姐司徒惠,只见一个落落美人,身着青色襦裙,柳眉明目,皓齿绯唇,不施粉黛却靓丽动人。
司徒惠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搂住,眼眶已微红,二人一时无语,霖玥只能按下话头目视姐弟二人天伦相聚。
“姐……抱歉,我这么多年都未尽孝悌之义,没有报答家姐的养育之恩,我……”
“你平安回来就好,我这不是住着你三年前晋升封的府院吗?而且你把每个月的俸禄大部分都寄回家中,怎能说是没有报恩。快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嗯……真的是我的小义,你长大了……俊朗了许多。你小时候我还怕你长不高,现在已是高出我一头了……这些年你在外面怎么就没想过回来看看,我都搬进新府三年了,你都没见过自己的府邸……”司徒惠擦拭眼眶后不住的喃喃道,司徒义自也觉得惭愧,只是红着脸不住的点头微笑。
“与你同行的这位公子是?”司徒惠身子微倾,探出头观瞧在司徒义身后的李霖玥。
李霖玥一时晃神,有点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小生……王英,见过司徒姐姐,我与司徒大哥是朋友,特来金铭城拜访,不曾想他七年第一次回家竟是被我撞上,实在也是缘分。”
司徒义尴尬的一笑并未多做解释,司徒惠只是含笑,随后招呼道:“来,快都进来吧。”
“家里没有过多的仆人,只有丫鬟、厨子、家丁各一名。我们也是穷苦人出身,虽然小义现在是朝廷官员,但俸禄微薄也讲究不了什么排场。希望公子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司徒姐姐客气了。”王英连忙答道。
司徒惠在前领着二人穿过垂花门来到二进院中,院落并不太大,方圆不过数丈,东西厢房前种满海棠,这梅月时节正是花开之期,清风徐来扬起满园芬芳。司徒义驻足闭眼,恍惚间似回到少年,兄弟伙伴穿梭花圃之中,那正是:
旧时侯府堂阶前,追云逐月尽欢颜。
年少轻狂未得志,便是自诩云中燕。
司徒义沉浸在年少的回忆中,忽然传来“咚咚”的叩门之声,夹杂着窸窸窣窣的交谈之声,随后而来声如铜钟的呼喊:“小惠姐,兄弟们来叨扰了!”此喊声如震山一般,屋脊上鸦雀也受到惊吓而一拥而飞。
家丁林福不敢怠慢,急忙将街门打开,只见为首的一人身形伟岸,足有九尺高,虎背熊腰的彪型大汉,面若怒目金刚,刀篆斧凿般的眉角。再看他身上,赤色甲胄,丈二披风飒飒生威,披风上秀有朱雀展翅图,手持烈焰火云枪,一身正气令宵小望而止步。
他正是司徒义的结义大哥,“烈焰铁牛”赤子正。而同他一起来的,身边是“獬角恶狼”梁国维,后面跟着的两位,一位是“小猴子”尹己,另外一位虽看起来与尹己同龄,却是显得老成严肃,眉正目厉,五官端庄,与梁国维同是一身墨绿色漳缎的长袍绣着玄武的补子。他便是梁国维的胞弟,与尹己同窗的梁国栋。
梁国维与赤子正并肩而行,左手掏了掏耳朵道:“铁牛你个蠢货,小声些会死啊。”
四人两前两后进入二进院中,正好与司徒义三人打了个照脸,四人便作揖施礼齐声便道:“见过小惠姐。”
“嗨,你们这是客气什么,从来到我家来都是进出自由的,小时候开档裤都是我帮着换的,现在生涩给谁看?”司徒惠打趣的说道。
梁国维先脸红说道:“姐姐休要羞臊我等,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赤子正上下打量了司徒义几眼,走到他面前双手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到:“哈哈哈,几年不见,小义你还真是变得人模狗样了啊。”
“铁牛,你这蠢货会不会说话,叫你多读点书不读!能说两句好话不?”
“就你能,你来两句啊。”
“这叫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风流倜傥,这个我懂。”
梁国维一听差点没气晕,头一甩道:“懂你个球啊……”
赤子正与梁国维你一言我一语抬杠,逗得众人皆哈哈大笑。司徒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七年过去了,大哥二哥还是和以前一摸一样。”
“这位俊俏的小哥没见过,是谁啊?”铁牛扰扰腮问道。
司徒义答道:“哦,这位是棠国人,王英公子,我出游棠国时认识的朋友,今日机缘巧合在金铭城中相遇,便一同回府上一聚。这位是我结义的大哥,人称‘烈焰铁牛’赤子正。这位是我结义的二哥,人称‘通天狼少’梁国维。这位是我二哥的胞弟梁国栋,还有这是‘小猴子’尹己。”语毕王英便向众人一一作揖施礼。
“哦哈哈,远来便是客,小义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晚上定要不醉不归。”说罢铁牛变伸手要去搭李霖玥的肩。未及手臂落下,两道身影同时有了动作,司徒义正面轻轻的握住了铁牛的手臂,而梁国维则是从侧面揪住了铁牛的肩膀。
司徒义颇有些讶异的看了眼梁国维,便会首看着铁牛,笑着说:“诶,铁牛哥哥,不可。棠国风俗与宁国有异,勾肩搭背不成体统。”
铁牛圆睁双目道:“什么风俗,没听过入乡随俗吗?”
司徒义笑着回道:“大哥有所不知……这棠国,盛男风。所以男子亦不可亲昵。”
赤子正听此话,连忙收手于背后,一脸尴尬,随后抱拳道:“王英兄弟,我是粗人,不懂这棠国规矩,还请兄弟恕罪,恕罪。”
“哪里的话,铁牛大哥热情好客,有何罪可恕呢?倒是小弟初到宁国,不及向各位哥哥问候,倒要铁牛大哥问起,实在礼数不周。”李霖玥脸微泛绯红,以她千金之躯,还未有陌生男子触碰过分毫,心里着实是一惊。
司徒惠早已请家中的厨子下了一桌子的好菜,眼见众人已差不多全到,便请众人往里屋去。
里屋装点简洁典雅,正厅中摆着圆桌上陈列着四凉六热,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是精美别致。
众人端坐之际,又听院外开门之声,只见一人约莫弱冠之年,细眉名目,满脸清秀书卷之气,身着褐底白边长袍,上缀点点银河星图。他曳步来到屋中,与司徒义一拜说道:“师兄,许久不见,咳咳……别来无恙。”
司徒义别有深意的看了李霖玥一眼,起身也是一拜道:“师弟来得正巧,我等也正要开席。我本无恙,倒是师弟身体虚弱,这入春旧疾易发,更要注意身体才是。来,这几位便是我的发小兄弟,你应该听我叨念过的。”司徒义转身向众人介绍:“此乃我内门师弟,名唤泰君礼。我多年在外,对亏师弟常帮我携带家书往来。”
泰君礼向赤子正等人一拜,便被司徒义招呼坐下道:“泰君礼见过诸位哥哥,在外当差时常听师兄提到过,今日一见果然都是我宁国少年英豪。”
尹己一听这恭维话心里自然是乐开了回道:“泰兄弟真是慧眼独具,不是我吹牛,先不说我‘通臂猿猴’尹己,就这两位哥哥,那可是金铭双擎,哎呀……”
一掌扫过小猴子的后脑,正是梁国维所赐:“你这小猴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通臂猿猴’也是你可以叫的?你老爹都不敢这么称呼!”
“痛痛痛,国维哥你怎么打我,我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响亮的别号,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尹己再众人笑声中委屈的答道。
泰君礼轻咳了一声说道:“尹兄有所不知,庆国八部天王之一的睿亲王未封王爵时便是号‘通臂神猿’。庆国之威,睿亲王之厉,相信尹兄定是有耳闻的。”
尹己听他解答后,冷汗直冒,说道:“诸位哥哥,这话在这屋内说即可,不敢外传啊。”
“哈哈,也有你小猴子怕的事情。”司徒义打趣的说道。
小猴子面目凝重道:“小义哥哥你不知道,午后只打你去了东殿述职,我便回转府上,途中偶遇同窗好友,乃是在礼部当差。我见他形色匆匆便问及原由,原来三月后的万寿节,圣上的亲政大典上,庆国的使臣不知是何缘故换成了‘睿亲王’金雄。搞得礼部颇有些手足无措。”
司徒义与泰君礼相对一视面露错愕之神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据说庆国牒文已到。”
“小义,有何不妥吗?”梁国维见尹己说完后,司徒义满脸愁云便问道。
司徒义回过神来,说道:“其实此事尚无眉目,只是猜测金雄与天柘‘那件事’有关。”
梁国维上身一挺,目露厉光,正欲追问又咽下道:“那等有眉目且说与我听,铁牛你也休要此时追问。”
赤子正默契的点了点头,众人便陷入一段沉寂。司徒惠见状便欲引开话题道:“说到天柘,我好久没见他了,今日他也会到吗?”
“会,他定会前来。”司徒义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锣鼓喧天,曳马嘶鸣,金甲霍霍,车辙掩地,便是有人通禀:“白虎殿总督,一品柱国将军领太子太保战公天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