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铭城内已是华灯初放,司徒义处理完东直殿公事后便回到了自己府中。
一入院门,他便看见李霖玥站立在院中海棠花前,凝望风中零落的几片花瓣吟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哦?公主也喜爱海棠花吗?”司徒义走近跟前问道。
李霖玥回过神来:“是司徒大哥回来了啊。我师傅所在的‘淑节园’中有一片海棠花海,种满各式的海棠,我只日看见这院中花开正盛,想必是睹物思乡了。”
“早听闻棠国阴丽山四节园的大名,据说四园同处一山,却能因应四时之景,甚为奇妙……”
正当两人畅聊之时,突然一股肃杀之气降临,一身淡蓝色漳缎长袍,右肩绣有梅花一支,正是剑邪韩千秋从天而降步入院中,冷飒之极,院中气温骤降,海棠花也瞬间凋零了许多。剑邪开口便是极度的傲然:“宵小之辈,你妄想逃出吾之手心?”
威压强临,韩千秋只身散出内力便使家丁林福与厨子张吉被这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司徒义心知来者不善,本欲抽出兵刃,见对方散出内力惊人,转念一想,便是作揖拜道:“前辈请息怒,不知晚辈有何得罪的地方,请前辈海涵。”
“哈?海涵?吾见你能趁吾不在破吾的魅山剑阵,也算个精通剑道的人才。我一向惜爱剑道后生,还吾‘黑凤幽兰’,自断一臂,我可饶你不死!”韩千秋说话咄咄逼人,丝毫没有给予转圜的空间。
汗水不知觉间浸透了司徒义的周身,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事,一个月前为治师尊内伤前往北域寻药,几番探听得知魅山有此仙株,便趁着主人不在采摘而去。没想到这剑邪如此神通广大,千里寻来。他心里此刻正不停的盘算怎么脱身,也才终于明白泰君礼为其卜卦所说厄运为何。
司徒义赶紧满脸堆笑,作揖一拜道:“原来前辈是魅山主人,晚辈实在鲁莽,出外游历迷了方向,误闯了前辈所设剑阵,谁知侥幸被我所解。我见这阵中所开之花淡淡然有幽光,一时好奇便摘走,望前辈能恕我无礼,晚辈愿高价偿还。”
“你说之原由与吾何干?花在人在,花折人亡!”韩千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双指指向司徒义,一阵内力溢出,压迫得司徒义险些摊倒在地。
他心中暗暗思忖:“这便是‘超凡甲等’的高手吗?实力悬殊太多,怕是我三招都挨不过。要通知师尊和师兄弟们合我们四人之力合击他吗?不行,这样会在西殿面前暴露,如何是好?为今之计只能利用院中阵法与其周旋了。”
李霖玥在一旁虽然被韩千秋的气场震慑得快要昏阙,一手扶在司徒义身上,吃力的说着:“这位……前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既然……您是前辈……应该……比我们这些晚生更……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哈,吾之心情便是吾之道理!”韩千秋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动情之意。
司徒义见此,连忙示意林福和张吉将李霖玥和屋中的姐姐带出府中。韩千秋虽然杀气四溢,却也没有阻拦他们离去。
须臾过后,剑邪再度发难说道:“吾在问最后一次,花在何处?”
“这……前辈恕罪,花被我……练成药物用于治我师尊内伤,前辈……”
“很好,那你死来吧!”剑邪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是一个瞬步来到他面前,一掌凛冽掌气迎面而来。司徒义急忙双手运气,同是使用寒气运掌欲抵消此掌,却是被击飞数丈,双手也被寒气冻伤,但顺手导向部分内力击向院中石桌。顿时院中隆隆声响,十数株海棠花如同活物一般尽数移位,在院中八方位定住,司徒义又迅速掏出令旗插入地面,海棠花竟成乾、坤、离、坎、兑、震、巽、艮八卦之位。
剑邪一时感觉真气内凝,回调不顺,暗暗叹到:“竟然是‘伏龙阵’。”
司徒义借助阵型之利,抽身便要离去。剑邪见状,也不顾阵型影响,不使用内力发剑气,而是直接抽出凛霄剑便追击而来。司徒义避无可避,转身面对韩千秋,也抽出背后始终包裹着的四尺长剑。此剑虽然只用一褐色无纹木鞘装裹,一亮刃来却有实有龙吟之声,剑身印着透人的寒意。他挥剑挡格了剑邪闪电般飞来的剑击,双刃交错一阵刺耳的击铁声,随后便是快不暇眼的几招交错。
剑邪一副从容淡定,司徒义却是虎口被震得已麻,满脸是汗气喘如牛的扶着院门,腿上不知何时已被刺中一剑,看似无力使用轻功逃脱了。心中暗想:“刚才数招若不是借助阵型之力限制了剑邪的内力回流,怕早已被剁成数段。看来吾命休矣。”
“你,龙非池中物也!”韩千秋一句夸赞后,右手持剑横于胸前,左手扶按剑刃,吟道:
“一萧,听风着律,”
“一曲,天疏地离,”
“一剑,舞空书寂,”
“一梅,问雪何意!”
一道细微剑气发出,瞬间院内死气凝聚,伏龙阵竟然层层破除,海棠花也瞬间全部枯萎。司徒义睁大双眼,瞳孔放出绝望的神色。他自知此招乃是剑邪最强之招“一梅问雪”,中此剑招必定是身首异处。他已经摊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用双手挡住脸面,想到自己年纪轻轻便要丧命,心中满是悔恨不甘。
一阵寒气袭来,司徒义闭目受戳,他急促的喘气,几个呼吸后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恙,睁眼发现早已让林福带走的李霖玥挡在了他的身前。
“霖玥!”一声嘶哑的呼叫,司徒义踉跄着爬起,两步过来搂住缓缓倒下的李霖玥。他急忙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她身上云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而人却没有受什么致命的伤害。司徒义虽然倍感诧异,也十分庆幸。
只见霖玥身上那点点金光化作一条长龙直冲天际而去,一时昊光满天。而城外泷江上,渡河老翁见状,不禁摇摇头自语道:“这丫头,居然这么快就把我的‘云龙令’给挥霍了。小的们,我们要走一遭,会会北域高人了!”
司徒义举首观望天际,心中暗暗想道:“居然是‘御龙君’的‘云龙牌’,难怪霖玥她没有受太大的伤害。‘云龙一出,九江皆涌’,想必御龙君已在赶来的路上了,这真是绝路逢春。现今最需要拖延时间,和他讲理毫无用处,看来只能激怒他了。”
“哈哈哈,我听闻北域剑邪武学盖世,剑道无双,今日一见看来是言过其实啊。看来前辈不止剑道有偏,这人之道亦偏矣,居然向一手无寸铁的姑娘下手。”司徒义观察剑邪已是多时,心中对他言行有所预测。
韩千秋一副淡然模样,单手持剑缓步走来说道:“激怒吾你们只会死得凄苦万分。”
司徒义眼见韩千秋虽然面上依然冷漠,眼中却有了愠色,不禁嘴角一扬道:“前辈且慢,晚生要向你挑战!”
“哈哈哈哈,向吾挑战?来,亮招吧,吾再让你活过三招,吾,便自裁!”剑邪难得一声狂笑,音调突变高扬,一展癫狂之态。
“诶,和前辈过招,对我来说实在太不公平。前辈数甲子的功力,内力早已充盈每寸肌肤,我不过弱冠有余,纵然我天才绝伦也无法抵挡,我有一办法可以与一较高下。若我赢,则请前辈回到北域魅山,此事一笔勾销,若我输则任由前辈处置。不知前辈是否应战。”司徒义双手背身,同样一副傲然姿态。
韩千秋慢慢停下脚步:“剑上争锋,吾未曾怕过,出题吧。”
司徒义缓缓入里屋,取出两锦盒,一锦盒中装有绣花针和缝衣线,另一盒中则是摆满铃铛。他将绣花针穿线系于海棠树间,又将铃铛系在树上,共系上一百零八支绣花针与铃铛,开口说道:“前辈,我们今天就比用剑之精巧。我们各自离树十丈,用剑气穿过绣花针针孔击断铃铛系线。铃铛落地前不可响动,看你我二人谁能击落更多铃铛。”
“可以,吾让你后生先击落十盏铃铛。”韩千秋拿出一抹淡蓝色水绣手绢擦拭剑身。
司徒义见状,毫不推脱,提剑运气,小心翼翼的使出剑气,穿过一道道针孔将铃铛击落,只闻落地时铃响,真乃好功夫也!
剑邪看在眼中,也是默默的赞叹,他突然也提起剑来,却是辗转腾挪,如迅雷般击出剑气,并高声数到:“一、二、三……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你自作聪明,以为吾不知你在拖延吗?吾早已感知院外有众多人在躁动,你玩出这一遭,一样要死在吾剑下!五十五……”
他发一道剑气朝向绣花针而去,转身飞刺向司徒义而来。
就在这险象环生之际,一身米色僧袍飞入院中,一掌挡开剑邪剑气,并飞奔到司徒义跟前,手中金色佛珠与凛霄剑纠缠一起,另一只手则凝气运劲,与韩千秋一对掌,瞬时地陷三尺,墙裂瓦飞。
“又是你!空觉!”剑邪尖声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