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铭城自古便是交通要冲之地,阡陌道路,江河水路汇集于此,商贾贩徒或在此买卖货物,或在此补给水粮,南来北往,每日万人进出不止。特别是皇城之外的“北溟大街”,直通玄武门,而门外则是专供商户使用的武津渡口,因此街上显得格外热闹。
北溟大街人流不息,沿街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这里的商户从鸡鸣日升之时便开始忙碌到灯火阑珊之刻,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虽说此刻的北溟大街人头船动,但空觉一身绝顶的身法游走于人群中,如风般穿过,只带起路人衣襟轻轻摇摆,让人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
临近玄武门约五十丈开外,梁国维正躺在藤椅上打哈欠,因为昨夜带司徒义到“秦香楼”去见楚嫣姑娘到丑时才归来而昏昏欲睡。突然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倏然起身。周边的兵丁和旗官王跃都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王跃见梁国维面色凝重便问道:“梁大人,有何不妥吗?”
梁国维并没有理睬他,只见他抬起右手,前伸直与胸前欲做喝止道:“慢……”话音未落,国维只觉衣襟被一把薅住,待要反应时,自己已经连退了数步,而眼前之人却只见一米白色僧袍背影,连个正脸也未能看到。
他大惊失色,上下查验自己并没有受伤,只是被轻轻推开而已,他心中暗暗料想:何等惊人的身法,我玄武殿米督师,常与我等切磋,他老人家乃是“师达甲等”的高手都未曾让我连影子都没办法捕捉。这人莫非是“超凡”以上的传说人物?看这人举动绝不想生事,跟上观瞧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王跃!”
“下官在!”王跃双手抱拳答道。
“把门给我守好,我去去就回。”说罢,国维便顺着空觉所行追出。
追出不远处,便见一米色僧袍行者在武津渡口,四处张望似乎在需找什么。
这武津渡口连绵有十数里长,码头林立,入口处有一牌坊上书“武津”二字,而左边写有“东西贯通南北联络天下无有不达之所”,右边写有“春夏不止秋冬不休四时皆是可行之机”。
渡口边上不远处,立着一个二层高的木台,台上四个角各站有一名彪型大汉,手持钢刀,一身墨色衣着。正中间则有一张黄檀官帽椅,椅子上一同着墨色衣服的胖子斜坐当中,眼睛不时的扫视四周,一副威风之态。在胖子身后三四尺位置立着一旌旗,上面绣有一满口獠牙的巨鲸。
行者观瞧后,两步变登上台来,临近的大汉立即大声喝道:“诶,臭番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我们虎鲸帮的台场,你知道这个渡头是何人看场吗?快走,快走,没钱化给你!”
空觉虽然是情急心燥,面沉似水,但仍是不温不怒的说道:“看来目前虎鲸帮是时下武津渡口槽帮之首无疑了。这位兄弟,可否行个方便,贫僧有要事希望能见你们当家之人。”
听闻这话,正中坐的胖子歪了歪身子,一副颇不耐烦的样子说道:“呐,快赏几个铜板打发走人,这和尚在门前纠缠有碍观瞻。”
“听见没有,我宁国可是百家兼同之地,堂主平日也是理佛之人,今日善心大发,给你这未曾剃度的番僧点便宜,拿了快走。”说罢大汉掏出两文钱就掷给空觉。
空觉再进一步想要闯入,只见大汉怒目圆睁,刀便抽出了半截。他眼看沟通无望,请叹一声:“哎,无奈啊!”语毕,只见他右脚一蹬,跃起有三丈高,看虽力有千钧,实则飞鸿般轻盈。又见他双掌向外,双手画圆,顿时金光点点乍现,泷江水面及对岸群山气流为之改变,鸟兽鱼虫一尽而散,渡口上来往行人也纷纷掩面挡风。“万字圣掌”一道恢弘掌气脱手而出,划空而过直落对岸“水镜山”西山山尖而去,正落在原本山间的一道掌印上。一声霹雳惊响,砂飞石走,山尖掌印竟被击穿而过。
来往众行人被此神迹惊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议论之声。
不远处一小舟上,前些日子渡王英过江的老翁和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壮汉也同时目睹了此幕,中年壮汉惊诧的说道:“主上,这是‘超凡’级别的高手……需我去圆场吗?”
老翁摇摇头道:“不用,你去不济事,我亲自前往一会,老朋友了。”
不远处梁国维跟随也是被这一幕所震惊,索性躲在人群中,没有上前去拦阻。
再看此时,虎鲸帮众人皆面如土色,而那大汉也已是摊在地上瑟瑟发抖。附近的槽帮之众也围到不远处观望,窃窃私语却是不敢邻近。
那胖子早已一个翻身到空觉面前,身手之敏捷让人惊叹。他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傲然神色,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说道:“哎呀,前辈息怒前辈息怒。小的是虎鲸帮在此主事的堂主陈锋,请前辈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空觉收敛了周身真气说道:“原来是陈堂主,贫僧来至北域,法号空觉闻声。今日实有一事相求。”
“空觉闻声……莫非前辈就是近年来北域名声赫赫的‘断愆圣行者,空觉闻声’空觉大师?哎呀,听闻大师在过去三年内收服了北域十大恶人中的五位,名震寰宇!与那北域第一大恶魔决斗雪傲峰更是被传为佳话,听说有些戏院都改成曲了……说道梨园戏曲,那我金铭城可称天下无双……”陈锋喋喋不休的说着。
“咳……陈堂主,贫僧今日特来,有一事相求。”空觉心急如焚只能打断他。
陈锋缓过神来说道:“对对,你瞧我这毛病,前辈您有事请吩咐,我一定鞍前马后照办。别看我这只有这么几号人,我只要一声令下,便有千万槽帮兄弟而出……”
行者神情严肃的再次打断说道:“此关系到十数条性命。往这泷江上游而去,三百里外洛城,往城西又五里有一依山而建的小酒家客栈名唤‘易客居’。恳请陈堂主安排人马,快马加鞭替贫僧跑上一趟,将店中所有人转移。我三天前与人在那过招,对方将剑气埋入山中击碎山上树木根部及山体石块,宁国一向多暴雨,天无三日不阴,雨水冲刷山体定会坍塌。我还有要事无法亲自前去。我知道槽帮渡河之上势力众大,来往速度之快如飞,相信陈堂主定能相帮。
“此事好说,前辈尽管交代给我就好。”陈锋双手作揖一拜。
空觉也双手合十回礼说道:“有劳陈堂主,贫僧有要事,先行一步,请了。”
说罢他便再次施展上等身法奔金铭城内而去。
梁国维见他离去,便迅速登上木台,对陈锋说道:“陈锋,那家伙和你说了什么?”
“原来是梁佥事啊,空觉前辈知道我等虎鲸帮威名特来有事相商。”陈锋背过身去,一把坐到檀木椅上,一副得意洋洋之态。
梁国维怒喝道:“少和我来这套,不要以为有‘御龙君’撑着槽帮你就腰杆子硬了!从来都是‘七君’顺从‘十国’的,惹急了老子明天就封了这渡口。”
“好好好,官爷,我怕了你了。那位前辈便是北域闻名的‘断愆圣行者,空闻觉声’,他请我办一件事是如此这般……”陈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国维凝眉思绪:“原来是北域高僧,虽然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危害……不过还是及早告知东殿的好。”问过话后他也顺着原路飞奔回金铭城中。
再看空觉这边,延泷江刚离开渡口,便见渡河老翁站立在路中。空觉远瞧见他,略敛眉梢,还是身法不减其速狂奔。
二人身形渐渐就要交错,老翁猛的一抬手,一掌伶俐便要向空觉劈去。还未及落下,老翁淡淡开口道:“你此时回来作何?”
“赎罪!”
空觉双眼一闭,并为起手格挡,只是继续快速飞奔前行。
渡河老翁突然也收了掌气,与空觉错身而过,一声叹气对着空觉的背影说道:“明日午时,我在老地方等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空觉不置可否,一刻没有耽搁的继续前行,心情看似十分复杂。
渡河老翁再次回到自己的小船上,摇起船撸往江心而去,遥望夕阳下的“对镜山”,江面平静如镜,倒映金乌西坠。他不时又叹息一声,掏出怀中一副画卷,其中似乎在述说什么往事,江山无限,一时多少英豪。
尔后他又抓起手边那一装酒的葫芦瓶,仰头狂饮一口,便是跃到江面上,双足蜻蜓点水却不沉落。只见他举手便是一套十八路“龙行风拳”耍得江中浪涛翻天,波起翻涌,边耍拳边吟唱到:“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空觉到城门前似乎也心有感应的回头望了一眼,但也便再快速奔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