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格外珍惜,忽然间我也改掉了晚睡晚起的习惯,陪石碧云一同去学校复习功课。我和阿伟用心守护着各自的爱情。
这样的生活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在我整个大学期间,我其实是一直渴望这样的生活,细水长流,浸入心脾。我也曾经无数次怀揣着对爱情的梦想,无数次以对爱情虔诚的姿态祈祷。终于,在我求学生涯接近尾声的时候,梦想照进现实。当爱情辅以实质性的生活之后,一切都变得那么真实,充满质感。
我渐渐适应了北京的冬天。
和石碧云散步的时候,她喜欢把手放进我的外套口袋里,我搂着她,也把手放进她外套的口袋,偶尔还挠她痒痒。
“明年你会来北京吗?”她冷不丁地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
“为什么不知道?”她问。
“我想来。”我说。
“想来就来呗,干嘛说不知道?”她说。
“我不一定在北京工作,到时候看情况吧。”我说。
“你明年毕业了可以直接来北京找工作啊。”她说。
“我尽量吧。”我说。
“你敷衍我。”她说。
“没敷衍你,工作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找工作很有局限。”我说。
“哦。那你优先选北京。”她说。
“好的。你说去哪我就去哪。”我说。
石碧云一阵跳跃,显然她在憧憬我们的未来。
“你家里不是说等你大学毕业就送你出国深造的么?”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石碧云脸色凝重,许久不语。
“好啦,别不开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安慰道。
“万一我真的出国了怎么办?”她问。
“我等你回来。”我说。
“多久都等?”她凝望着我说。
“多久都等。”我语气坚定。
“拉钩!”她伸出右手。
“拉就拉!”我伸出左手,右手还放在她外套口袋里搂着她的腰。
“耶!……”她欢呼雀跃起来。
这算不算是对我们未来的一个许诺?我不知道,世间有太多东西是我们无法预卜的,更加无法左右。当我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的时候,我觉得我有义务有责任让她幸福,倾我所有所没有,尽我所能所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2
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使人慵懒顿生倦意。
石碧云想回去睡午觉,我没有午睡的习惯,想把这本小说看完了然后可以再换一本。意见不统一。于是叫她回去休息,我继续在自习室看书,等睡醒了来找我。
她怏怏而去,我自得其乐不受干扰地享受清静。
小说的世界是另一片天空,我以作者的心态融入,就好像那些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随着主人公的遭遇一起起伏,忘掉周遭的世界。翻到最后一页,觉得故事似乎没有写完,意犹未尽。
我收起书准备去图书馆换一本,看下时间还没到两点,图书馆工作人员还没上班,于是跑到外面抽支烟晒晒太阳,顺便再回想一下小说里面的情节。
“嘿,你好!”一声清澈悦耳的问候传来。
我把对太阳眯着眼的视线稍稍转移到她身上,似曾相识,但终究还是没能想起眼前的女生是谁。
我环顾左右,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于是说:“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你觉得呢?”她反问道。
我这才正视起来,白色旅游鞋,深蓝修身牛仔裤,身穿米色中长束腰风衣,阳光照在她白净秀气的脸上,影映红晕,披肩秀发遮住了她小半边脸颊。我不禁一怔,扔掉烟头,说:“原来是你,幸会幸会。”
她便是与我数次擦肩而过的“暗香盈袖”。
“在这干嘛呢?”她说。
“晒太阳。”我说。
“一直晒着?”她扑哧一笑。
“看了会书,出来透透气。”我说。
“快考试了,是得抓紧复习。”她说。
“我看的是闲书。”我说。
“哦,那你继续,我温习功课去了。”她说。
“好的。”我说。
“怎么?不晒太阳了?”见我跟进来,她问。
“晒完了,一支烟工夫。”我说。
“你在哪间自习室看书?”她问。
“204,不过现在没书看了,图书馆还没开门。”我说。
“我这有一本,你看喜欢吗?”她说着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我。是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你平时喜欢看这类书?晦涩难懂。”我接过来翻了几页说。
“原来你看过。”她说,眼神里面有惊喜也有失望。
“没看过,只是知道它的存在。”我说。
“其实不晦涩,里面很多隐喻也很幽默。”她说。
“那我一会儿怎么还你书?”我说。
“不用着急还,这本书是我自己的,不是在图书馆借的。你可以随心所欲慢慢看。”她说。
“好吧,那谢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说。
“杨水静。”她说。
“水灵秀丽,静谧幽幽,好名字。”我说。
“谢谢。那你呢?”她说。
“顾逸文。”我说。
“逸珠飘渺,文质彬彬。也好名字。”她说。
“呵呵……”我附和着笑笑,同时叹服她的敏捷睿智。
“你不是在204教室自习么?到了。”她说。
我抬头一看,果然到了,于是说:“要不你也在这间自习室吧。”
“不了,万一你女朋友见了误会了不好。”她笑笑说。
“这有什么误会的?萍水相逢的朋友她不会那么小心眼。”我尴尬地说。
“你不了解女人,恋爱中的女人眼中容不得沙子,半粒也不行。”她说。
我待要争辩,她银铃一笑地说:“我在206教室。先这样吧。”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写给我一组数字,说:“这是我QQ号码,记得对书爱惜一点哦。”
“放心吧。我向来爱书如命。”我接过纸条放在口袋说。
她“呵呵”两声随即离去。
我坐下摊开书页,一阵墨香传来,扉页有一段娟秀的字迹:“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米兰·昆德拉”
我掩上书页,遐想着杨水静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是否也如这部小说一样艰深而又富含哲理,在她透着静谧的气质下面有着怎样一颗充满张力的心灵?还有,上次听她弹奏的那首KerenAnn的《RightNow&RightHere》,以及元旦晚会上的古筝,如此别样才情的女子却没有给我冷傲的感觉,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忽然有了了解她的欲望,于是决定去找她聊聊。
刚走出门口,石碧云过来了。
3
“去哪儿呢?”石碧云劈头就问。
“正要去找你。”我善意隐瞒。
“找我不会直接打电话?”她说。
“也对。其实我是坐久了想出去透透气。”我说。
“我陪你看书吧。”她说。
“那再好没有了。”我高兴地说。不是假装的高兴。
“咦,又去换书了?”看到桌上这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她说。
“嗯,前面那本看完了,找了本有深度的小说。”我说谎了。有时候说谎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只是避免她不必要的猜忌。
“那这本书怎么没还?”她指着我之前看完的小说问。
“忘了。”我随口敷衍。
她不再追问,从包里拿出备好的零食,摊开课本开始复习。
我也读着小说,心无旁骛。
“老公!”良久,她突然喊我。
“干嘛?”对于她的打断,我有点不乐意。
“我犯困了。”她说。
“你不是刚午睡了么?”我说。
“你不知道冬季的午后容易使人倦怠犯困么?”她说。
“给你两个选择:一,吃零食以解乏;二,就在这趴着眯会。”我说。
“不行,你陪我说话。”她说。
“自习室又不是只有咱俩,聊天会影响到其他人。”我说。
“现在旁边又没人在。”她说。
我没有理会,继续看书。
“我们下五子棋吧。”她说。
“你烦不烦啊?让我安静看会儿书。”我说。
“你看书就不能陪我吗?”她说。
“行了,你要是坐不住就出去玩会,别影响我。”我不耐烦地说。
“小说有这么重要么?陪我玩会再看。”她说着伸手过来夺书。我一把按住她的手,一伸一按之间,书页被撕开了。
“你干嘛啊你?!”我大声斥责道。
“你吼什么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嘟囔着说。
我不想再争执,合上书页小心整理好,然后走出自习室。
她跟过来,低着头,也不言语。
“你不复习功课吗?跟着我做什么?”我没好气地说。
“好啦,别生气了,是我不好。”她说。
“看下小说都不安神,我回去了。你去复习功课,没多久就要考试了。”我说。
“你不在身边我看不进去。”她说。
“我在身边你更加看不进去。”我说。
“多大点儿事啊,至于发脾气么?”她说。
“我哪里发脾气了?我发什么脾气了?书又不是我撕的。”我说。
“是我不对,不过……”她说。
“知道自己不对就好。”我打断她。
“过几天你就要走了,我只是想你多陪陪我。”她语气软了下来。
“以前你不在北京的时候,我每天都想着你盼着能天天见到你,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就老想腻着你黏着你。”她接着说。
“你别嫌我烦你,别不要我,你走了之后我都不知道怎么过了,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呜呜……”说到动情处竟然眼泪哗哗。
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些,很有些内疚。于是把她抱紧,拭****的眼泪,捏着她的脸蛋说:“傻丫头,这也哭?”
“那,你不生我气了吧?”她问。
“我压根就没生你气。”我说。
她突然破涕为笑,说:“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小小感动?”
我惊愕半天说:“敢情您的眼泪说流就流啊?虚情假意。”
她争辩道:“哪里啊,眼泪是真的,情意也是真的,我是真舍不得你走嘛。”
我半晌无语。我对此深信不疑,只是我刻意回避着即将离开的事实,不去触碰那根伤感的神经。然而,终究我们还是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