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五,这一日,日子阴晴不定,日头一会没入云层,一会阳光普照,没个准信。好歹马车停在舒芳门的空地上的时候,最终还是晴了起来,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今日齐若昭就带着自己的生帖,一张封皮为皂色的折子,不紧不慢的跳下了青皮马车。
**很是不舍,这一个月若无齐若昭陪着自己,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因此牵着齐若昭的小手跳下来的时候,他紧紧握着,不想放手。
“若昭,你真的要去?”**言语之间甚是不舍,“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想其他办法不好吗?”
“**,放心啦,我那么聪明一定没事。”齐若昭挣开了手,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你看你,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这般扭捏。回去吧,今日起的这般早,我不是小孩子。”
话都说到这般,**再是恋恋不舍,也只好赶着马车,三步一回头的远离了舒芳门。
齐若昭一看他走了,走到了一个嬷嬷的面前,递上了户帖。
看着齐若昭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深吸一口气,清醒了自己的头脑,坐上马车就回了阮玉阁,毕竟自己是个男人,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这般对着自己说,于是绝尘而去。
勘验了生帖之后,教养嬷嬷就把齐若昭丢到了一堆小孩子中间,然后去忙自己的事情。其实宫女入宫很是简单,勘验生帖无误之后,再来就是检查身体,看看有无暗疾,有无残疾,一切好了之后,就听从事先的分配前往自己所属的司局。
对于这个,齐若昭想了一阵,就让莫祁红使了银子,将自己分到了尚仪局中的司乐司。一来此处是掌管宫中仪典,有机会跟外界接触;二来内廷尚乐,也有机会游走宫中,可进可退;三来,她是为了一个人...
不过现下还没到那么远,看着身边这堆小萝卜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样子,心中略微有些烦闷,便走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面站着,看着群孩子兴高采烈的模样。
看了一会,有两个孩子就到了自己的旁边一样站着,一个是很漂亮的女孩子,瓜子脸,杏眼,皮肤是百里透红,很是漂亮,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眼圈红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另外一个,圆脸,肥嘟嘟的甚是可爱,只是一张脸冷冰冰,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人嘛,看见漂亮的小妹,哭得那么伤心,难免想要安慰一番,何况,齐若昭想要做好人。于是就上前,问道:“你哭什么呀?!”
这一问,不问还好,一问这美人胚子本来还在眼眶里面打转的泪水一下就落下来,跟下豆子一般,且还立刻扑到了齐若昭的身上,小声抽泣起来。
“呜...我...我不要进宫...我想娘....”
一边哭着,一边手脚并用,几乎是挂在了齐若昭的身上。这眼泪鼻涕一起来,让她有些吃不消,扭头就看见旁边那个人,嘴角向上翘,感觉在幸灾乐祸。
一看齐若昭在看她,居然就这样扭过头,视若无睹。
齐若昭赶忙把这小美人给扒拉开,鼻腔一酸,也似乎要哭了起来,然后跑到那个冰块脸身边,抓着袖子抽抽搭搭的就说:“我也是...”
冰块脸作势想走,小美人紧跟着就扑到了身上,齐若昭还好,抓着袖子而已,那小美人几乎就是挂在了那人身上。
泪眼朦胧之间,看着对方一张脸哭笑不得,走不动道的样子,心里头忍不住就觉得爽快,暗想,让你在那里幸灾乐祸。
这小美人看起来是个爱哭包,开始的抽抽搭搭,眼瞅着就要变成嚎啕大哭,顶头上就传来一声喝止。
“不准哭!”声音威严,抬头一看是一个年长的嬷嬷,“宫苑之内,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现在念到名字的就进屋里来,还有谁敢再哭,小心吃竹条。”
这才止住了小美人的哭泣,乖乖的站好,只是眼神委屈的不行,看着心都让人碎了。站中间的那冷脸,还是目无表情,只是瞥了身旁的齐若昭一眼,对于这种,齐若昭只还了一个鬼脸给她。
长长的袖子底下,冷脸小姑娘,一双小拳头,捏得紧紧。
查验身体其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等所有人查验完毕,已经是临近午时,这个时候嬷嬷们才领着这些小宫婢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好巧不巧,哭泣包的小美人乔朵儿,跟冷脸的曲珍,一同跟齐若昭就前往了司乐司。
楚国宫廷占地极广,内廷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方归六局使用,此地被称之为掖庭。
掖庭之中,六局各有司职,也各有门户,甚至各个司局也有独立的殿阁。但因此地女子多要与外界有所交流,因此掖庭被放在了靠近宫墙最近的地方,临近舒芳门,方便进出。
此次六局二十四司,各司都拣选了二十名宫婢,总计四百六十人,年龄都不到十岁,最小的不过八岁。
在前往司乐司的路上,乔朵儿似乎认定了曲珍一般,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放。虽然止住了哭泣,但是眼睛还是红的跟小兔子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至于走在两人后面的齐若昭,除了偷着乐之外,四处张望,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致。
当年她在昭圣太后身边做事,为慈寿宫的宫正之时,也没少来掖庭。只是此时的掖庭,还有些破败,尚不及当年。
虽是红墙明瓦,可墙壁上的粉饰有些掉落,角落里面偶尔冒几个杂草出来。宫殿虽然甚是巍峨,不过即使远远看去,也有些暮气。
想想也是,此时新帝刚刚继位,国库还有些空虚,自然还来不及重新修葺宫室,等过五年之后,国库丰盈,昭圣太后才着手修葺宫苑。
走了快小半个时辰,她们这二十人才被大宫女领到了司乐司,此时司乐司正殿之前的空旷地带未曾有一人。
大宫女玲香对着排头的小孩说:“站着等会,”然后上了高台,跟一位年岁在三十上下的女子回禀:“回禀沈司乐,张司乐,今年进司乐司的宫婢,都在这里了。”
“好,你先下去。”为首的沈司乐点了头,“张司乐觉得这些孩子如何?”
“质素还算不错,”张司乐看了一眼下首,“不过也要好好教授才是。”
“正是,”沈司乐颔首一笑,扭头跟玲香说,“带她们下去先用膳,然后按事先安排的,先用膳,再说其他的。”
玲香点头称是,暗想,这沈司乐人就是好,其他几司,谁不是先给个下马威,沈司乐倒先让这些小萝卜头吃饭。
“你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