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酝酿勇气,过了好大一会儿,顾尚宁才又艰难地开口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太伤心而已。要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去年你也这样劝过我的。”
“没事儿,我明白你的好意,再说,对美女我一向是宽容为上的。”
喝了不少酒,杨淮都有点儿上头了,他费力地扭过脖子,盯着顾尚宁那忽然变红的粉面,笑着说:“要不是刚才你打电话,我都准备连夜回淯州了。”
“雨柔一直没想好咋对你说,是她让我先替她保密的。”
杨淮一仰脖子,灌下一大口啤酒,神色淡然地点点头:“我能猜得到。”
顾尚宁一口气干完杯中的半杯青岛,示意服务员再来上一杯,这才咬咬牙说道:“其实,这也怪不得赖跃进,雨柔早就跟我说过,跟你在一起,她很累。尤其是高中三年,就因为你很像她爸,她对你很依恋,处处迁就你。你知道,你们班有女生一直在背地里骂她“贱骨头”,说她一个大美女反而要倒贴,她一直都没跟你说起过。”
杨淮默然,当年的这些事情,不用戴雨柔说,他也一清二楚,并且暗地里还作弄过那几个嚼舌根的女生。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能作为分手的理由吗?你他麽早干嘛去了!
“这几年大学,你们俩离这么远,见个面实在太难了,而她又很向往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在这里她很苦闷。除了我,她连个说心里话的听众都没有……”
“哼!”杨淮用鼻子哼出来一个音节,重重地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从杯中溢出的啤酒泡沫淌得到处都是,“我不也这样吗?”
顾尚宁白了杨怀一眼,不满地嗔道:“你是大男人哎,能和我们小女子一样吗?”
杨淮抱歉地一笑,“是我说错了,该罚!”说完仰脖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别喝醉了。”看杨淮一连干了五大杯扎啤,顾尚宁有点儿担忧,“没事儿吧你?”
“就我这酒量,连喝十杯也没事儿。”杨淮满不在乎地说,然后猥琐地笑笑:“怕啥?我不会耍酒疯非礼你的。”
“你——我还真怕你会酒后乱姓呢!”顾尚宁假装生气,恨恨地掐了一下杨淮的胳膊,还没等杨淮叫疼,她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一对小虎牙,“给你个机会,你敢吗?”
杨淮呲着牙做了个鬼脸,“要是天色太晚的话,我没准儿还真敢。”
“流氓!”顾尚宁的脸,变得更红了,“你的脸皮还能更厚点儿吗?”
说笑了几句,顾尚宁忽然坐直了身子,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们赖院长一开始就对雨柔很中意,想让她做他的儿媳妇。”
“嗯?”杨淮听出了一点儿弦外音,“这么说,戴雨柔这几年学会藏心事儿了啊!我就没听她透露过一丝口风。”他的口气不知不觉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开始改叫戴雨柔全名了。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顾尚宁赶紧解释,“赖跃进这几年一直在追雨柔,赖院长也是上学期开学时才正式跟雨柔提起这事儿,她一直都没答应。”
“呵呵!”杨淮冷笑起来,“追她的好像不止一个吧?最起码今天晚上之前,这个赖跃进,我可从没听她说起过。”
“那当然了,谁叫你女朋友是校花呢?还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正宗校花,可不是影视剧里烂大街的那种货色,你哪儿能没一点儿压力呢。”顾尚宁嗔道,“你该臭屁才对。”
“我……哼!现在该那个娘娘腔臭屁了。”杨淮又灌下一大口啤酒,自嘲地说:“我掏心掏肺地喜欢她,她却一直拿我当备胎!切!我看恐怕连备胎都不算,顶多算个千斤顶,换胎的时候才用一下。”
然后,又“啪”地一拍桌子,“不对!千斤顶是矮穷挫,我应该是我们工地上的塔吊,看起来高大上,其实作用和千斤顶差不多。”
“杨淮,你喝醉了?”顾尚宁抓住了杨淮的胳膊,“你不能再喝了……”
可能是酒意上头了,杨淮呆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娇艳红唇,突然蹦出了一句话:“其实……跟她相比,你一点儿也不差,只不过是太低调了……”
这时,有人敲了敲他面前的吧台,“嗨,帅蝈蝈!喝酒呢?什么千斤顶和塔吊,整得跟一怨妇似的。”
杨淮诧异地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和顾尚宁:“你女朋友啊?真漂亮!”
正是上午游女帝陵时认识的女导游,人长得很漂亮,好像叫白月华。
“真巧。”杨淮呵呵笑着站起来,“这是我一哥们儿。来,容我表达一下谢意,一起喝一杯吧!”
听圆脸女孩儿夸自己漂亮,顾尚宁先是一喜,又听杨淮这样介绍自己,也不知怎的神色一黯,不高兴地小声问道:“怕我丢你人呐?”
眼睛在两个人身上瞄了瞄,小导游笑着拒绝了杨淮的邀请,“我约了一姐们儿拼酒,不醉不休,不打扰你们两人世界了。”
和杨淮互相留了联系电话,这个名叫白月华的小导游朝他抓抓手,就告辞离开了。
顾尚宁盯着白月华的背影,有些怀疑地问:“你还挺花的啊,啥时候勾搭上的长安妞儿?老实交代你们的奸情!”
刚想解释,杨淮念头忽地一转,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回了一句:“凭啥告诉你呀?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你……”看杨淮似笑非笑的样子,顾尚宁大羞,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死样!”
看着触手可及那笑靥如花的俏脸,杨淮不由心神一荡,一种异样的情绪出现在心头,下意识地握住了顾尚宁搁在吧台上的手。
“真的!你才是真正的平民校花,戴雨柔不算,她顶多就是一树合欢。”
顾尚宁身体如遭电击,轻轻地“啊”了一声,想要把手抽回去,但见杨淮略微有些醉意,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不由得心一动,竟然不再挣扎,鬼使神差般地坐直了身子,红着脸,轻轻地咬着嘴唇,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柔夷。
“你这是肺腑之言,还是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恭维话?你说说,我该怎么理解呢?”
杨淮摇摇头:“我杨二好歹也是个七尺汉子,一是一二是二,从来都不屑于花言巧语糊弄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在水吧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赵为民顶着一只熊猫眼,陪着一个身穿紫色套装、一头长发的女孩儿喝着咖啡,听到杨淮拍桌子的声音,不由得朝这边儿望了过来,等看到正在“打情骂俏”的杨淮和顾尚宁时,不禁怒火中烧:“卧槽!换得够快啊。”
一生气,牵动受伤的眼睛,疼得他呲牙咧嘴,连连吸了几口冷气。
身边的女孩儿嗔道:“你换的就慢了?”顺着赵为民的眼光看去,看到正在说话的杨淮,不解地问:“那谁呀?怎么没见过。”
赵为民指指自己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戴雨柔的前男友,这儿刚被蹬就又泡上前女友的闺蜜了,妈妈滴好手段啊!”
知道是杨淮把男友揍出来的熊猫眼,女孩儿的眼神儿马上就变冷了,“真不要脸!”
天知道,这句话是骂谁的。
赵为民掏出手机,悄悄走出了水吧的大门。
正在说笑,杨淮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不由得扭过头来,正好看到一个有点儿熟悉的背影走了出去。
看背影有点儿熟悉,不过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但肯定是戴雨柔学校的熟人。
“管他呢!”他认识不少戴雨柔的同学,但现在既然已经跟戴雨柔掰了,也就不怕被谁撞上自己跟顾尚宁在一起了。
再说了,顾尚宁的男友,也早就成为过去式了,怕个球!
杨淮扭过头,继续跟顾尚宁坦露“心声”:“真想不到啊,我在沪海那边为她规规矩矩、守身如玉,她却给我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全地球人都他么知道,就我蒙在鼓里!我宿舍的小弟们都叫我杨大,我看我他妈哪里是杨大,分明就是武大嘛!”
“什么戴绿帽子呀!你俩又没结婚,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顾尚宁嗔道:“你也知道,雨柔妈妈很注重现实条件的,她对你不太满意,就偷偷给雨柔算了一卦,说她可以嫁个研究生的,这不……”
杨淮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是啊,难怪刚才那个娘娘腔跟我说他是硕博连读的研究生,咱确实是自愧不如啊。”
杨淮这一通笑,直笑得闪腰岔气,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说呢?原来如此!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知道了真正的原因!
他为戴雨柔妈妈的做法感到可笑,为戴雨柔这样盲从妈妈感到可悲,也为自己白白在戴雨柔身上花费了几年时光感到不值。
顾尚宁先是看着杨淮笑,然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到最后,两人的眼里都出现了淡淡的雾气。
痛痛快快、没心没肺地笑过之后,杨淮心头的阴霾,终于开始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