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渐停,只剩淅淅沥沥的些许水滴自屋檐滴下,准确地落在青石板路上一个个不知多少年水滴石穿留下的小凹坑中。
一道白色的身影轻盈地自远方飞掠而来,如同风中的一片飞絮般飘忽,脚步虽快却不显一丝凌乱,只是原本淡然的脸上浮现的一抹红晕昭示着她内心的惊喜与急切。
对于拥有着絮字魂的秋水芷来说,百里的距离虽不算近,但一个来回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
所以她虽然感觉班老头非要她带笔离开百里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没怎么犹豫地照做了。
可是,当那支攀风笔陡然现出真身,化为一道灵光飞速遁向那间小店之时,秋水芷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如风般的身影在小店门口毫无征兆地停下,秋水芷心中的不安却愈加强烈。小店里,沐尘一个人正坐在班老头常坐的那张摇椅上,手中拿着一张信纸,默默地看着。除了沐尘小店里空无一人,货架之上也是尽显空旷。
见秋水芷回来,沐尘不禁略显尴尬,指着桌上的另一张折起来的信纸道,“额,秋水姑娘,我师父已经走了,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秋水芷也不多言,伸手拿起那张信纸,纸上字似乎不多,沐尘虽然被留给自己的信中得到交待,并没有去看那封信的内容,但看着秋水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也知道说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敢在此时搭话触她的霉头,虽然这秋水芷看起来温柔知礼,但那是在班老头面前,现在班老头一走自己可万万不是她的对手。
默默地站起,左手拇指不着痕迹地轻轻摸了一下中指,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的手指上,却传来了一种温润的触感,正是班老头留在桌上的那枚指环。戴在手上之后,原本的黑色指环顿时与手指融为一体般消失不见,只有伸手触摸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今天发生的一切在沐尘眼中就与这枚指环一样,充满着不真实的感觉,唯有触摸着它的存在才能让他心中稍感安定。
转身走进后屋,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班老头在沐尘摹写他留下的那几页书页之时悄然离去,只留下两封信和那一枚指环还有一张泛黄的地图。地图在沐尘摆弄那枚指环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消失不见,虽然不懂是怎么回事,但隐约感到应该是被收入了那枚指环之中,得到老头交待的沐尘见秋水芷去而复返,也就没有在她面前继续探寻这指环的玄机。
沐尘的东西不少,但仔细想想老头信中交待自己要去的那三个地方,沐尘又觉得带这些都没有什么必要。于是只是将几件常用的衣物打了个简单的包裹背在背上,转身从后屋走出。
桌旁,秋水芷依旧拿着那张信纸,目光扫过背着包裹走出来的沐尘,眼中没有一丝惊讶,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收拾好了?那我们出发。”
沐尘顿时一脸的愕然,“我们?”
秋水芷眉头一皱,“班老留给你的信中没说么?他让我把你带到陈都,只要把你安全送到,他自然会完成他的承诺。”至于到底是什么承诺,秋水芷却没有想说的意思。
沐尘不禁挠头,班老头留下的信中,只提到了接下来需要他去的三个地方,第一个确实就是秋水芷口中的“陈都”,只不过却没提到还让那秋水芷护送一事。
“其实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哪里还用麻烦姑娘送行。”沐尘心中虽然隐隐暗喜有佳人同行,嘴上却客气道。
“你自己去?”秋水芷似乎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一般,上下打量了沐尘两下道,“你可知那陈都是什么地方?”
“额,不知道,不过我有地图,虽然我没怎么出过远门,但是找个那么大的城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沐尘被打量得心底有些发慌。
“呵呵,陈都,乃是古代陈国都城所在,据说几千年前,由于某种特殊原因,七国伐陈,帝国覆灭,陈国百万子民被坑杀于都城,最终怨气冲天将陈都化为一片死地。而后,有大能将陈都的死气以大阵镇封,不知是被镇封的死气与那处天地产生了怎样的变化还是那大阵的原因,使得陈都化为了一片秘境,除非是修士,否则根本无法进入那里。班老教我带你前往陈都,想必也是为了那件事,你我刚好顺路。”
“师父叫我去这个地方干嘛,我又不是什么修士。”沐尘装傻道。
秋水芷斜瞟了他一眼,“呵呵,你是不是修士我不知道,但你刚刚写的那篇修身赋我可是知道的,班老的三篇圣人经怕是都被你学去了吧?”秋水芷顿了顿道,“没有筑基圆满的魂力,怕是连修身赋的一半都写不出。”
看着沐尘略显尴尬的表情,秋水芷面无表情道,“你这些小伎俩出去跟别人试试或许有用,在我面前还是不要耍了。”
她说这话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但偏偏是她这理所应当的表情,更是让沐尘心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被一个女子赤裸裸地鄙视,自己偏偏还无法反驳,不禁心中充满愤懑。
只是以秋水芷在班老头那样恐怖的气势下依旧能支撑下来的能力,再加上她额头上那个奇异的字魂,此时的自己面对她确实没什么可比的。
回想着刚刚通过摹写深深铭刻在记忆深处的书页上的内容,沐尘不禁暗暗发誓:等小爷我练会了绝世神功,看我不把你给…
看着沐尘阴晴不定又突然傻笑的脸,秋水芷眼睛一横,目光中闪过一丝危险,冷冷地一笑,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捏住了身边桌子的一角,也没见怎么发力就见那桌角如同豆腐块一样被她捏下一大块,再用手指轻轻一捻,碎木渣就跟豆腐渣一样从秋水芷的指间洒落。
乖乖,这可是三寸厚的实木啊,这一手徒手掰桌角可是比任何话语都更加有力,这要是被她的手捏上一下,哪还能有命?
被秋水芷目光盯得心中发寒,沐尘赶忙正色道,“额,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秋水芷闻言依旧不假颜色道,“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即刻出发。”
“啊?这么急?”沐尘不禁惊讶道。但秋水芷扭过头根本不再理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爷此刻毕竟神功未成,先暂且与她虚与委蛇一番,沐尘心中默念着,一边走到货架旁,原本满满当当的货架上此刻却显得空空荡荡。虽然只是些破烂,但毕竟相伴了十多年,此刻看着被老头搬空的货架沐尘还真是有些惆怅。
目光扫过货架的最上层,一把乌黑的狭长唐刀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是老头子把它忘了,还是干脆就是嫌弃它早已从中间断开大半,成了个豁牙子,没甚用处,偌大的货架上竟然只剩下了这一样物件。
踮脚取下那把长刀,入手沐尘就知道这果真是一把破烂,刀这种兵器,主要靠劈砍削切,所以重量对于刀来说极其重要。在使用者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把刀可以说是越重越能发挥使用者的实力。可是这把破刀沐尘刚一拿起就发现,长越半人高的一把长刀,重量居然只有一两斤,如果不是手中金属特有的质感,他根本就会觉得这是一把木刀。
原本是想找个能做防身用的武器,但这破刀却令沐尘无比失望,看着刀身上如同被啃过的豁口和裂纹,沐尘一脸的嫌弃。
还不如踹断了当一把短刀使呢,一边想着沐尘把刀尖搁在地上,刀柄担在货架最低的那一格,抬起左脚,狠狠地一下跺了下去。
只听咣当一声,伴着木头破裂的脆响,那柄破刀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甚至连稍稍弯曲一点都看不出,而旁边的货架已经被刀柄硌断了一层。
“好像还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