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中华绝技，源远流长
大家又说笑了一回，饮得数杯，侍女们撤去残酒菜肴，又进面点羹汤。宴罢，二小姐命人移桌到议事楼品茶，又命晓晨等前二席人众陪侍，吃过点心，漱过口，楼上已布妥茶点果品，众人上楼，只见楼上俱点红烛，一张圆桌上摆着一色白瓷果碟，罗列精致糕点，蜜炙干果，上首三张木椅，铺一黄二红团花绣锦垫，下边竹椅上均是墨绿丝绸靠背。众人入座，晚晴、梅儿、苁儿等十二名近侍亲自奉茶，侍立桌旁伺候。稍时又上果盘，每人一方玻璃嵌花果盘，多种时鲜水果削制成形，堆列盘中。二小姐道：“进些鲜果也可解酒，又清肠胃，这些干果蜜饯均是自己师傅所制，比外面买的兴许强些。”
赵二姐端起茶杯道：“岂止强些，这几位师傅可真是不错，二小姐应好好赏赐才对。”
二小姐笑道：“不错，是很该奖赏的。”于是命传几名大师傅上来，二小姐道：“师傅们今夜可是辛苦了，你们做得很好。嘉宾远到，甚是满意，还得拿出你们的绝活，明儿再调理几道好菜，让咱们一饱口福。”
大厨房总管秦师傅上前一步，躬身道：“谢二小姐嘉奖，属下半生与美食为伴，能得各位赞赏，就不枉多年苦功，伺候好饮食，是属下等份内职责。”
赵天韵笑道：“闲时还请几位大师傅指点一二，学得两招，将来在亲朋好友面前露上一手，也是足可得意一番的。”
秦总管连称不敢当道：“这属微末之计，怎敢当得赵二姑娘此言。”
赵天韵道：“大师傅也不必自谦，能者为师嘛，中华饮食，源远流长，流派众多，大到菜品的色香味型，小到杯碗盘盏，讲究极精，刚才大家还说来着，这也是一门学问，都得博采各类学识，才能自成一品呢。“
二小姐道：“赵二妹过奖，别夸坏了他们，冉主册，侍宴有功，按旧例重赏。”
冉荣华站起应是，师傅们跪拜谢过二小姐赏赐，各自退下。
赵礽转头对赵天律道：“赵大哥，今日下午听得大哥评说山水形状，思之仍多有不解，可否请大哥试演一遍高山流水，以解兄弟不惑之处。”
赵大哥还未答话，就听二小姐首先附和，并命晚晴抱琴，晚玉焚香预备。赵大哥道：“说到操琴，天律不如晓晨多了，更不及各位精研多年，二小姐有命，晓晨，咱们兄弟也许久不曾和过，就一起抚一曲，博二小姐一笑吧。”
二小姐道：“与你们说会儿话可真是累得很，现下没外人，大家自在些，也不用咬文嚼字的啰嗦了，再推让一回，天都快亮了。”
众人都笑了，赵天韵推推左手边的晓晨道：“可听见二小姐说的话，二位大哥赶快抚来我们听听，好多着呢，再推让，二小姐可要生气了。”
赵天律瞪了她一眼道：“就你嘴利，二小姐不生你的气就不错了。”
两人依言坐在琴边，随着手指拨动，流水滔滔、潺潺、汹汹、汨汨、淼淼各态，高山绝谷，青山翠竹，峻峭无边，山岚晨蔼，朝曦夕阳，悬崖断壁，都在眼前，时而飞泉流瀑，山高云绕雾缠，时而凤平浪尽，空山凤翔鸟语。过一时又江涛拍岸，山势陡峭险峻。水势流动，山主沉稳，天下山川，千姿百态，不一而足。两人因年龄较长，所解比之赵礽又有不同，山岳的恒古坚定，流水的明涛暗涌，这一动一静中溶入了人生的感慨，世事的沧桑。二人年龄相仿，经历相似，性情相合，对世情也颇有同感，因而奏来更感和谐。水流渐渐远去，琴声也慢慢静下，逝水终于带走了遥远的岁月，大家仍沉浸在悠远的遐思中。半晌方听赵礽言道：“属下所奏与两位大哥不能同日而语，听此一曲，所悟良多，还请大哥一解。”
赵大哥在帷幔前来回踱步道：“自然界朝云暮雨，春华秋实，变幻无穷，更加上流云飞雾，潮起潮落，滔滔逝水，野渡横舟，都不是一言一曲能道来的。人心的感悟与心性阅历关系紧密，同一曲乐，有人听来就天空海阔，豪气磅礴，有人解来就深慨苍田桑海，生平坎坷尽寄其间，总之在于各人自己品味其中的深意。当然操琴者自身所感若能融入指间，就更能感染听众，中正平和的能抚平人们的忧伤，慰藉风尘悲苦；高远恬淡的能使人们忘却红尘烦忧，功利枷锁，逍遥物外；气势高昂的可激起人们的热血，凭生指点江山的豪情。种种情形可谓多不可数，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岂能领悟的完全。”
晓晨接口道：“可不是，赵大哥说得好，古诗云‘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江流’。山川形胜，千万年恒古不变，但又变化无方，花开花落，生生不息，月亏月盈，周而复始，苍海桑田互易，世事来去变迁，所包含的哲理精深。我等年少，所阅更是有限的很，还没有什么往事可伤，也无什么伤时济世怀抱，只是理解得一些山河壮丽，有一腔热爱之心而已。“
二小姐道：“赵兄弟，你可懂得了？”
赵礽点点头道：“兄弟开窍多了，既身寄红尘，须心应随缘。”
赵天韵笑道：“能懂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错了，咱们也不用尽是缠绕在这等沉重的问题上。青春年华就该挥霍，春花秋月，香茶美酒，人生尽有乐事，何必自找烦恼，二小姐以为小妹说得可对？”
二小姐附和道：“这话不错，三千烦恼，惟人自招，咱们品茶玩笑要紧，时辰不早了，赵大哥兄妹旅途劳顿，玩一会也该早些歇着。”
文蓓靠在椅上，听着众人谈话，心早已飞回当年四兄妹塞外江南的岁月，只是欢乐的回忆中夹杂着一丝苦涩，爷爷和二哥的故逝，让她第一次体味到了人生不只是笑语莺歌，鲜花和骄傲，还有生离死别，苦酒和无奈，心下就有些酸酸的。见众人都聊得高兴，也只得陪着说些旧事闲语。
8.兄弟夜谈，忠义两难
再过一时，众人散去，赵二姐径去二小姐房中歇息了。晓晨命文蓓和晓拂到里间榻上休息，自己与赵大哥仍坐在厅内。谴退侍从，晓晨道：“天律，这次过来，准备呆到什么时候啊，半年了，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也没什么，只是去年秋，拂妹也去参加了医学院专业考试，倒是录取了，就问问你的意思，是让她入学去，还是待高中读完再说呢？”赵大哥点上一只香烟问道。
“既考上了，就早些儿读了出来也好，我这里正乱着，没空儿管她这些事，你就帮我多照顾些，有什么事，你拿了主意就好，也不用问我了。”
“这次过去，少主跟你说什么了？看着这边乱得那样，你有什么打算呢？”赵天律又问道。
晓晨闻言不由皱起了眉道：“我能有多大打算，尽力罢了。天律，依你看大小姐如何？”
赵天律弹了弹烟头道：“大小姐倒无妨，那是个省事的，只是难为你些，听说召你过去，我想着也就只能是这些事出来了，你怎么应承的？”
晓晨盯着蜡烛上闪动的火苗道：“这里师傅刚过世，有三年的孝期推着，只是将来可怎么办呢，你是知道我的，不乐意归不乐意，少主若是赐婚，也不能真的抗命。”
赵天律摇摇头道：“那二妹怎么办？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从小一起玩到大，也不用我说了。”
晓晨道：“什么怎么办？我只与你说说罢，干嘛拉上天韵。”
赵天律笑道：“晓晨，你我兄妹四人二十年相交，还有什么掩得住的。二妹的心思，我做大哥的岂会看不出来，你也不用给我装糊涂。”稍停又道：“你是晓世家的长子，难处我也理解，不过你总得给我个交待吧，否则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晓晨叹了口气：“既是二十年交情，天律，你就别逼我了，随它去吧。”
赵天律道：“晓晨，你也是在外边长大的，就别过于迂腐了，这不只是关系到你自己，那是好几个人的终身幸福，我冷眼看着，这位更不好应付些，你想必有所察觉。”
晓晨无奈的道：“我也没办法，我是晓家的长子，又是刘门首徒，行差踏错半步都不能交待，这关系到世家的声誉名望，这位只要尽着礼数，想来也不会怎样。”
赵天律哼了一声道：“那也未必这么便宜，晓晨我劝你好自为之，世上的事儿有时也得变通着，忠义不能两全，但就是作为家臣，这种事也谈不上忠义两字上去。”
文蓓、晓拂二人在里间躺着，总不能入睡，隐隐的听到外间的谈话，就不敢起身打扰。听得晓晨道：“不说我了，你自己呢，最近又找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这半年事儿多，没出去，哪里就这么多好东西，都让我找了来，你也不用惦记着，那两支大参我已泡了酒，二妹让给你留着呢，什么时候回家再说。”赵大哥说道。
晓晨又道：“现在这里忙些，拂妹可就交托给你了。”
“这个自然，谁让我是做人家大哥的呢，你尽管放心。”
这时窗外已透过一缕微光，苁儿、芸儿进来回道：“晓代理，那边二小姐已起身了。”
晓晨道：“你进去把文蓓叫起来，赶紧过去，伺候照应着。”
苁儿应是走进里间，文蓓两人已起床穿戴好，出来向赵大哥招呼过，文蓓道：“二姐您今儿是客，就这儿坐着罢，芸儿好生伺候着，派人打点两位大哥和二姐梳洗，再传早点上来。”
言毕带着苁儿到新楼那边，里面珠帘已挂起，蓉儿已候在厅上，二小姐、赵二姐二人都换上一套紧身绸衣，一白一紫罩着一色黑丝绒披风转出屏风。晚晴、晚玉手持长剑，跟在身后。文蓓、蓉儿迎上前行礼请安，赵二姐上前一步扶住还了一礼，二小姐笑道：“免了，都起来吧，你们也不用天天都过来。”说完举步出去。
到得楼下，晓晨等人等候在那里，看二人装束，知是二小姐晨练，都侍立一旁，二小姐对晓晨和站在他身旁的赵天律道：“赵大哥、晓大哥早。”
赵大哥微微弯腰道：“二小姐也早。”
晓晨这才带着赵礽等人跪下请安，二小姐道：“起来，以后这些都免了，不是什么要紧的日子，也不用天天候着请安，白耽误工夫，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众人散去，只有晓晨、文蓓、蓉儿及晚晴、晚玉侍立在旁，二小姐道：“我习惯早上起来活动活动，两位大哥今儿得空，可要好好指点指点。”说着抽出晚晴手中的长剑，自练了一套剑术，只见她动作敏捷，招式熟练，衣带飞扬煞是好看，练毕回身问道：“各位看如何？”
赵天律道：“二小姐这套剑法颇为实用，所欠的就是力度稍有不及，另外动作还可以再快些，晓晨，你看可是这样。”
晓晨说道：“大哥说得不错，动作快些可弥补力气不足，弹跳高些也可加大下冲力量，这要求加强基本功的锻炼。”
赵天韵插口道：“晓大哥啊，这次真该把钟儿给你带来，他究竟是你徒弟还是我徒弟呢，给我带着教，只怕给你教坏了以后可不好调教。”
晓晨笑道：“他能把二妹的一半学着就够用一辈子了，怎会教坏了，小孩子管教严着些，也就是了，何况还有大哥在呢。”
二小姐接着道：“是啊，徒弟还是该自己教着才是，何况是首徒，你就派个人去把他接了来，也省却赵大哥兄妹许多麻烦。”晓晨听她如此说也得应了。
几个人陪着练了一会，天已大亮，二小姐携赵二姐回房换过衣裳，议事楼上已排下早点。二小姐看着外面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下山逛逛可好，来了这么久，也没下山看看。”
文蓓问道：“二小姐想上哪儿逛去，属下好安排。”
二小姐道：“不用安排了，随便走走罢了，有晓大哥和赵家兄妹陪着，就不用去了，你不舒服，养养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