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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深洋鬼船

(1)却说杨雁翎对自己身世前所未有之疑惑,便不辞而别,独自向中原而去。

他心中虽知此番前去并无可能一下便能知晓所有事情,或是要经历许多曲折亦说不定,但心中却是莫名焦虑,只全力御了脚下皓月在云端疾飞。只是他又想到出来之前并未问得玉衡子当年之事,便算他不知晓太多缘由,有些线索总是好的,想到此处,不禁又暗暗埋怨自己太过心急冲动了。只是此时已经出了来,他虽千般头绪全无,却也不愿再回头,只追了那太阳向西方而去。

这一飞便飞了两日许,眼看脚下只一片蓝湛湛的海面,早已看不到任何海鸟和岛屿的影子,或是已经到了大洋深处了吧。杨雁翎笑笑,却见海中有一巨大海兽破开巨浪翻腾出水,向着空中喷了一道巨大水柱,他心中一动,却想起了刚上缥缈峰时在山下见到的那头海兽岂不和这头一模一样么?便将那仙剑按落云头,下到海面上来看。

但见那兽体如梭状,只漏出水的部分便有七八丈宽长,在脑后和尾上生有巨大的鳍,看着倒像一条无比巨大的鱼,而那似鱼巨兽脑后却有两个鼻孔,此时向天喷出一条足有五六丈长的粗大水柱来,原来却是一头鲸鲵。杨雁翎点点头,心中也释然。说到要横渡这巨大远洋,除了能御空而飞的修仙之人外,也只有这等巨大海兽才有自信能做得到了。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大洋深处的气象更是变幻莫测,杨雁翎正在空中飞行,只一会儿,便见得前方原本亮堂堂的天空此时正慢慢开始密布了巨大云层,看样子倒像是要变天了。又过一会儿,但见得那巨大云层越积越多,并开始围着一处地方环绕旋转,却是形成了一座巨大云峰。那云峰一经形成,其内云层只旋转摩擦在一起,衍生出了无数忽闪明灭的雷电,海面上浪潮亦开始受狂风吹袭,翻起一波又一波巨大海浪来。竟是要起风暴了。

只见此时,那海上天空都布满了沉沉阴云,黑压压一片直向着海面压了下来。杨雁翎只见得云中急剧碰撞,摩擦了巨大闪电来,贯彻了整片天空,他怕被那高空闪电击到,只得翻下云中。海上早已翻起了骇人之极的滔天巨浪。便在他翻到海面之上时,疾风骤雨已经席卷而来。

但见得此时海面之上都是茫茫一片暴雨,雾气封锁了视线,看不到任何东西。杨雁翎看不到天上日光,早已失了方向,只得在那雨雾之中漂泊而行。只是那海中浪潮果然恐怖如斯,但见得脚下翻起如山岳般的惊涛骇浪,竟是将他卷裹了进去拉进深洋之中,所幸他心中虽有所焦虑,但并不惊慌失措,加上身上有功法傍身,只御了脚下皓月几个冲突,便从那大浪之中挣脱了出来。他只道声:“惊险!”不敢再靠近海面,只得如一叶扁舟般在空中被那狂风骤雨打得摇摇晃晃。只是便是如此,那海下之浪翻得甚高,风亦急骤,竟也能偶尔打到了他。

杨雁翎在那海上天空之中勉强稳住了身形,眼看着身前身后都是滔天巨浪,竟不知要往哪儿飞才是去路。只是他虽不想偏离了原先航向,但那巨浪暴雨何其强大?便在他不明所以之下,已经被那暴雨带得越来越远。

这暴雨一下便下了三个多时辰,到得那云峰渐渐远去雨点浪潮越来越平静之时,他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他这一路全凭天上太阳导航,此时阳光已经收敛,天上海下早是一片昏黑,却不知方向在何处了。此时他身上早已被那暴雨巨浪湿透了衣服,腹中又饥又渴,只在这茫茫无边无处落脚的大洋之上,却怎生奈何?说不得只得摸黑赶路了。只是他身上早已是累了,心中只想到便是能有个荒岛歇歇脚也是好的,否则在这夜空之中飞行,若是一不小心脱了力,自己仍未完成心中夙愿,便要坠到这海中喂了鱼了。

他正自暗暗着急,便在此时,却见得远处海面之上有个黑影,仔细一看,却是一艘大船。杨雁翎心中一喜,忙御了法宝皓月向那船上而去,那船虽离得甚远,但那皓月御空而行,速度何等之快?只不过几息,便已经到了那船上了。

他此时站在船头上,但见得这船虽然有些破败,不过总的来说还算完好,只是船上主桅桅已经折断腐蚀了,甲板之上隐隐散着些木头腐烂的气味儿,看来却是年代已经久远,或是古时人们寻仙访道所乘亦说不定。不过他本意便是只想找个休息落脚之地,也不敢去挑挑剔剔。

暮色渐渐降下来,海风刮过,带了晚间浪潮,将那船上拍得“嘎吱”作响。杨雁翎站在船边上,只见得船下一片黑绿广阔的海藻将那船舵划桨紧紧束缚住了,竟不让它被风浪推动分毫,看来,这船上虽然久远,但是竟不怎么破败,也不随着洋流到处漂移,倒也是这海上马尾藻的功劳了。

只是这船上黑漆漆的早无一个活人,倒也是有些阴森可怖。一想到这船上或真是那古时从中原而来之人,杨雁翎心中竟不害怕,倒是有些归乡之感,只站在船头,道:“小子杨雁翎今夜冒昧打搅,请各位先人包容。”说罢,竟不进那船舱之中,亦不生火,只在船头之上打坐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船舱之中却传来一连串“咚咚”敲击木板的声音。杨雁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黑夜沉沉,只有一轮明月高挂空中,却已经是深夜了。他听到那声音,只像极了人为,可这船上阴森森,不知早已漂流了几个世纪了,却哪里还有什么人?心中不免有些惊疑不定,便持了皓月注入法力,将它毫光当做照明,向那船舱之内走去。他到了那船舱之中,只见得那船舱之内只阴暗一片,桌子椅子到处是破破烂烂,灰尘早已积了有几寸厚,到处是蜘蛛网,却哪里有什么人?只是他好奇心起,便将皓月撑开一片光幕又向内走去。而此时,方才自己所在船舱之外的甲板之上又响起了一串“噔噔”的脚步声。

杨雁翎心中惊疑不定,方想回头,却想到:人鬼殊途。竟不理会外面之声,只向内里去了。只是刚走了几步,便见得几块巨大木板将船舱后部堵得严严死死,仔细一看,那木板却是海中一种海柳珊瑚。只是这种珊瑚,水侵不腐,火烧难损,极是坚固无比,平素便是用来打造佛珠或烟嘴,自是珍贵。但此时这船舱之中却用了这么一大块珍贵海柳来封住了船舱底部,却不知是何用意。杨雁翎不明所以,也不敢随意打开,便转身欲回甲板之上。

却在此时,却听得那海柳上传来了“咚”地一声巨响,饶是杨雁翎胆大包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大跳,转了身便大喝道:“谁在那里!”只是那声音响了一下之后,便再无声息,他摇了摇头,便转身回到了甲板之上。

便在他回到舱外之时,那从他刚进船舱便一直响着的如木屐踏过甲板的声音也立时停止。此时杨雁翎心中惊疑,只道这船上或真有阴灵,怕它害了自己性命,便持了剑在手中细细查看。他在甲板之上稍微估算了一下船中海柳木的位置,只发现那海柳木封住的区域却占了这船上将近三分之一的船舱,也不知其中封存了些什么东西。

杨雁翎无心去调查清楚,只道明日一早早些离开这鬼船才好,便回了船头之上继续打坐了。只是他刚刚一闭上眼,那船舱之中又传出一阵“咚咚”砸击木板的声音。他只默念了在缥缈峰上所习的道家心法,守得三寸灵台,竟不去理会它什么阴灵鬼物的敲击。

他只不理不睬,过了半晌,那敲击之声却是慢慢沉了下去,那船上重回了方才森森静寂之中。

杨雁翎冷笑一声,只道这是鬼物魅惑人心的伎俩,用在常人身上倒是能吓坏吓死几个,但对于自己这般修真人士来说却是一点用处也无。却在此时,但觉得脸上冰冰凉凉,却像是被什么阴凉之物覆住了一般,他睁眼一看,但见眼前绿光萤萤,却是一只手掌抚在自己脸上。他将眼睛朝前看去,赫然见到一个美丽女子正蹲在自己身前,此时见他看来,那女子轻声一笑,声音只空灵得如从异世界来一般,道:“你。”

杨雁翎看她模样,心中微微惊讶,知是阴灵。手中一扬,却是持了仙剑往前一刺,那皓月便穿进了那阴灵肩头。那阴灵被仙家法宝刺中,只痛苦得闭了眼,眉头也蹙了起来。杨雁翎见了,却是有些于心不忍,忙将手中剑一抽,从她肩头拔了下来。但见那剑抽出了她肩头,脸上便立时稍稍好过了些,但那肩上却不流血,只微微冒着萤萤绿光,那创口便愈合了。

杨雁翎见状,只提防地持了仙剑对着她。那阴灵见状,也不生气,只微笑着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只想你能帮我个忙。”杨雁翎道:“你说。”阴灵听罢,轻声道:“嗯”便将这船上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原来,女子名为“凌瑶”,而脚下这艘船是秦时国君派出海寻访仙山蜃楼的人们所乘的,船上都是身份地位极高之人。而这凌瑶便是秦国一位王妃所生的公主了。按她所说,这船上共乘坐有二十一个人,包括她在内共有三位公主和两位诸侯,还有一个是位份极高的少司命,其余的便是水手和船官了。当年这艘船点满了香火,满载了牺牲供奉,便从东海浩浩荡荡地出发来。

一开始之时一切都好,船只一直向天边海市蜃楼而去,各人都为了能见到神迹而开心不已。但随着船行得越来越远,天际蜃楼消失之后,怪事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先是船只莫名其妙地自行开动,偶尔会在船舱底部发出声音来,再后来便是船上的人莫名其妙地一个接一个死去。

一直到自己也将死之时,凌瑶才知道,原来,这艘船上所谓的寻仙访道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是有人想借着这个噱头除掉三位有能力有权利选举王公的公主。

凌瑶道:“这艘船底部有个怪物。你方才也看到了,就在那海柳封印之中。”杨雁翎坐在她身边,淡淡地望着。他方才却是怀疑过那船舱之中是封印了什么怪物,此时听这凌瑶道出,倒也不置可否,只是眼前毕竟是个阴灵,或也包藏害人之心,也不可全信了。便听得她又道:“那怪物是人心之中的贪欲和权欲幻化而成的,丑恶无比。它以人心中贪欲为食为长,且不死不灭。唯一的方法是将它放逐在这茫茫深洋之中。而我们却被当成了筹码与它一同放逐,以将它牵制住,教它无法再重返陆地。”

杨雁翎听罢,只点了点头,想道这方法确是无比恶毒。也不知是谁为了不让公主们干政而想出了这般的招法来。便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杀掉船上那个怪物解救你们?”凌瑶望了望他面庞,许久才点了点头。“可是,”他脸上现了些难色,道:“你也说了,那怪物不生不灭,我怎么杀得了它?况且,反正已经到了深洋之上了,料得它也回不去那陆上,你们便解了封印,重新轮回不可么?”

凌瑶看着他,道:“你还是不明白么?这世间总不缺心怀贪欲之人,若是我们放了它,它便能循着人气重新回归陆地。到时候定会是一场天大浩劫。”

杨雁翎听她讲道,只点了点头,却反问道:“但这世上之人欲要害你等性命,你们为何还要保那天下狼心狗肺之人?”

凌瑶听他此言,知他并无完全相信自己,只看了看天色,天上明月正自高悬,海风亦轻轻吹过耳畔,突感无望至极,却抬了眼有些央求地望着他。杨雁翎见她这幅模样,心中忽觉几分羞愧,便住嘴不说。又想到临行前晚灵灵望着自己之时眼中亦有此央求神色,却有些不忍,心中便开始生出了帮助之心来。

便在此时,却听得船舱中“吼”地几声咆哮,将这海上破船也震得颤栗不已。杨雁翎微惊,回头望那舱口中望去,只黑洞洞一片,并瞧不真切甚么东西。回头一望,那凌瑶早已如蒸发了般消失不见。

他此刻将信将疑,心中只混乱如麻,抬头向那天上望去,但见明月高悬,却是说不出的妖冶。

(2)却说凌瑶消失之后,那船上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撞击和如猛兽般的咆哮。

杨雁翎微惊,自语道:“难道果真如那阴灵所说一般,这船上封印了个了不得的怪物吗?”只犹犹豫豫地站在当场。过了许久,他才有些自嘲地道:“杨雁翎啊杨雁翎,你自诩为正道弟子,以诛杀妖魔鬼怪为己任。如今见到这般情形,却在这如妇人般犹犹豫豫么?这般贪生怕死,怎配得‘正道’二字?便算是妖魔害人,也要去探个究竟。”想罢,反手提了剑径直往船舱之中去了。

但见得此时船舱之中早已无方才那般幽静,反而是虚影忽闪,魂影蒸蒸。杨雁翎细细数来,果真是如凌瑶说的那般有二十一个。此时那海柳木被从内里往外狠狠撞击,只如时刻欲碎裂开来一般,实是凶险万分,那些阴灵便如麻绳一般只死命地缠在其上了。

见得杨雁翎进了来,那阴灵之中便飘过来一道虚影,却是凌瑶。杨雁翎道:“你要我怎么做?”凌瑶听他这般道,只微微一笑,道:“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夜我等的魂力会因月光而降至最低,或让这怪物有机可乘。届时我们二十一个人会拼尽魂力守住这海柳船,在天明之前耗尽它戾气,你要在它奄奄一息之时破开这海柳木,钻入它腹中将一把短剑取出,那厮便灭了。机会只有一次,否则让它逃掉,后果不堪设想。”杨雁翎听她说得严峻,只得点头答应一声。凌瑶见状,感激一笑,便飘回了那海柳木上。

便见得那阴灵和海怪在那海柳之上一个死命地堵,一个拼命地砸,两方相争,竟是寸土不让。这一争便争了许久。那海柳之中怪物才暂时停止了撞击,或是已经疲累了。这边阴灵亦不好过,但见得那些个魂魄一闪一烁,只如随时便会熄灭一般,看来消耗极大。

杨雁翎走上前去,但见得那些阴灵有老有少,都拿着乞求眼神看着他,看来被困在这船上千万年,实是万般愁苦滋味。他眼中看着这些鬼魂,心中不知为什么却莫名一酸。只道有些人生来逍遥富贵,活时庸庸碌碌,死时浑浑噩噩,但却仍能进得轮回,投得新生,生生不息,但眼前这些阴灵却要牺牲了千万年轮回,百十世人生,只将这怪物封印在此。虽说宿命如此,但命运不公却也可见一斑。心上对这些阴灵便多了一分怜悯之情。

凌瑶抽得一点空来,便开口向杨雁翎道:“这怪物在这千百年间,早已吸取了我等许多魂力,我们这些人身上的灵魂之火早已是要油尽灯枯了。若是湮灭掉,便再也不能进入轮回转生了。”杨雁翎听罢,点点头道:“我定会帮你们除了这怪物。”众人听了,只感激地望着他。

便在此时,那怪物又一次猛烈地撞了一下海柳木。众人猝不及防,被它震得倒退,那海柳木之上亦被震出了一道裂缝。凌瑶大惊失色,忙将身体向那裂缝堵去,却见那裂缝之中立时涌出浓烈的黑雾来。

那些鬼魄一见那浓雾,忙惊叫着四散飞逃,有些不小心沾上一些,便被那黑雾直接消掉了身上部位。那船舱之中只霎时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听得人汗毛倒竖。

但见得凌瑶身上亦被那黑雾烧得明灭不定,只惨叫不止,杨雁翎不知为何,心中却是一急,手中仙剑便向那裂缝重重搠去。但听得“疾”的一声,那仙剑早已从海柳木之上往里透了去,隐隐听得木中一声好似狗吠的惊叫,便听得内里轰隆隆的重物拍击船舱之声,俨然是那怪物和仙剑斗在了一起。

凌瑶从那海柳之上坠了下来,但见得她身上被熏过的地方都快速地消解掉了,只剩得半边身子和一个头颅。这毒雾如此可怖,竟有损害人三魂六魄的能力!

杨雁翎见状大怒,只道这怪物能损人阴德,实在天理难容,竟抓了法诀,将那穿入船舱之中的皓月御起了不住往那怪物身上搠去。那怪物正逞凶,被那仙剑搠来,刺到身上,只愤怒地咆哮不止,也喷出许多黑雾来抵挡了。

那怪物被杨雁翎仙剑挡住,或此时也是疲于应对,方才从海柳木中喷薄而出的黑雾也消散了不少。那些阴灵一得空,却都一齐向杨雁翎身上扑来,贪婪地吮吸他身上阳气。杨雁翎大惊,心道这阴灵果然不善,借这怪物之名,却是想害了自己性命,手中一招,皓月便从船舱之中疾射而回。他剑在手上,回了身手起便要向那些个阴灵斩去。

便听得旁边一忽闪明灭的阴魂急道:“不要!”杨雁翎心中诧异,转头望去,却见那阴灵是个十多岁左右的少年。便听那少年又道:“少侠仁义,莫要伤害我等性命!”杨雁翎听了,手中一顿,只冷笑道:“你们这些个阴灵,假言道这船上藏了怪物,却是要害人性命!我今若不除尔等,尔等又要魅惑他人!”说罢,挥剑又要斩。那少年见了急道:“少侠!”忙挺了身子挡在众阴灵之前。杨雁翎怒喝一声,只将那皓月当头劈去。

便听得身旁急声道:“少司命小心!”只见一道虚影向那少年身上覆上要护他周全,却是那被消了半边身子的凌瑶。杨雁翎见状一惊,忙将仙剑硬生生地停住了半空。

众阴灵见他仙剑怒劈而来,早已吓得战战兢兢,瘫在一堆作声不得。只是迟迟不见他劈下,不禁疑惑,便一个个都睁了眼皮来瞧,见他住了手,都不禁松了口气。

见得凌瑶转过脸来看他,杨雁翎只冷笑一声,道:“鬼魅魍魉,想害我性命,却要编出那般故事,害我差点儿信了。哼。”说罢,转了头便要出舱门去。凌瑶见状,只急道:“少侠!你!”她心上一急,却是说不出话,半天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族人并非有心害你!我更无害你之心!这船上真有怪物。我族人吸你阳气,是迫不得已!”她情急之下只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说出来,只说得惑人不解,却不管那杨雁翎是否听得。杨雁翎听罢,冷笑一声反问道:“哦?你们为阴灵,吸我阳气却倒迫不得已?”凌瑶听他问道,便回道:“请你相信我们,此时情势危急,我无法细说其中原委!”

便在此时,但听得那海柳木之内一声沉沉地钝击之声,海柳木本已裂开一块,此时哪里经得住敲击?只震颤不已,看着仿佛随时都要支离破碎般。众阴灵脸色大变,忙向那海柳木扑去。

只是这般耽搁了许久,此时要拦哪里还来得及?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却见得那海柳木忽然被从内里打得粉碎,从中伸出了一条如长鞭般的巨大章鱼触手来!但见得那触手之上黑气森森,俨然是方才能消解魂魄的毒雾,众阴灵见了,慌忙都四散飞逃,杨雁翎见状,只站在舱口冷眼旁观。

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从舱中传来,他回头一望,却看到早已暗如烛火的众多阴灵瞬间便被积累了千万年的灰尘与毒雾重重淹没了,也不知有多少阴灵在这一击中消散湮灭。

眼见这众多阴灵悲惨湮灭,倒非是作假,杨雁翎心中一念,却道自己莫不是真的错怪了他们?只叹了口气,便见得眼前那条触手正暴虐地在那船舱之中胡乱挥舞,只将些仍未湮灭的阴灵打得嗷嗷惨叫不止。转头望去,却见得那凌瑶正被那触手生生压住了动弹不得,黑雾只将她熏得鬼哭狼嚎不已。

他心念一动,立时将那皓月往前斩去,那皓月本是仙家法宝,此时受他法力催持,可谓无往不利,只瞬间便将那触手斩了下来,“砰”地一声重重掉在了地上。那阴灵见怪物触手崩坏,忙向舱口急急逃蹿了。

杨雁翎见状,心中一松。正要退出,却在此时,便听得那舱中一阵呼呼风声,却如什么巨大之物正破空挥舞一般,杨雁翎大惊,知此不可抵挡,慌忙急退出去。便在他往后退了两步之时,只见那黑暗中又伸出一巨大触手,夹着劲风向着他方才所站之地一鞭而下,但听得“轰”地一声,竟是将那船壳也砸得破开了,那海水便汩汩地从破洞之中涌了上来。他只暗道不好,慌忙御了仙剑飞身出来。

他正要降在甲板之上,却见得那甲板之上此时也有异变。却是那船下马尾藻竟钻出如粘虫一般的白色黏丝向着船上爬来,此时已经将那甲板快占满了。那些阴灵似是极为惧怕这些海藻一般,竟是不敢靠近,都躲在那船舱门口不肯向前。杨雁翎眼见,那皓月便一斩而下,将那海藻从中斩得稀烂,那海藻竟如活物一般,只疼得颤抖不止,往船下快速收去了。

杨雁翎飞到船头,依凌瑶之言往海中望去,眼前一幕只让他大惊失色,但见那海上船边到处是巨大鲸鲵、海鱼和海龟的残骸,所见之处,无一不是生灵涂炭。便听得凌瑶颇有些自嘲地道:“怪我们还以为一直封印着它呢,原来它早就逃出来了……”她看向杨雁翎,只凄然道:“你如今知晓,这怪物有多么可怕了罢?这怪物此时已经破了封印出来了,此时戾气盛极,我们万万不是它的对手。而我们这些遭放逐之人又离不开这艘船,都会被它吞噬掉,再也进不了轮回转生的。多谢你愿意帮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了,你赶紧逃吧,要不就来不及了。”杨雁翎听罢,只阴晴不定不说话。

凌瑶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却忽然落了眼泪。杨雁翎一惊,道:“你……”却见她眼中现了些温柔之色,道:“你忘了么?方才我说过,我族人吸你阳气,实非得已。那怪物厉害无比,我们与它纠缠了千年,魂力已是油尽灯枯。若无补充,只怕我等便先湮灭了,谈何封印这怪物……只是方才他们鲁莽,紧要关头却惊了少侠……实在对不住了。”杨雁翎听她话中柔和平静,知不是假,只对她言语又信了八分,忙道:“那我们该如何办?”凌瑶正无应答,却闻脚下响起了一片爆裂之声,便见得那船上甲板被从里面打得稀烂,四五条比之之前更大的黑色触手从中窜了出来!

但见得那触手一经出了船中,竟有如长了眼睛一般向那些残余阴灵缠了上去。那阴灵逃跑不及,只一个个地被那触手卷拉进船中了。凌瑶眼看这般,脸上只一片煞白,知晓自己若是也被那怪物卷进去,便难逃湮灭了。

杨雁翎见那怪物如此暴虐,只感惊心肉跳。却在此时,一条巨大触手“轰隆”一声从那船中甩出,却是带着无匹气力,径直朝他身后凌瑶袭来。杨雁翎大惊,忙御了仙剑往下避了开去。那怪物见袭击不成,只气得在那舱中咆哮不止。便听得那船上“轰隆隆”的爆裂声传来,那怪物竟是生生从内里挤碎了船壳,从那船舱之中挣脱了出来!

便见得那怪物周身密布了浓浓黑雾,那漫天卷缠的触手只胡乱挥舞着从那黑雾之中伸出来。虽看不真切那怪物,但亦能见得那怪物身子比之那船还巨大许多,也不知它当初是怎么挤在那么狭小的船舱之中的。此时一见杨雁翎带着凌瑶在那空中,只张了满是利齿的大嘴怒吼一声,便伸了身上黑气腾腾的触手来缠。杨雁翎见状大惊,只忽左忽右地飞舞在空中躲避那巨大触手。却在此时,只听得巨大“咔嚓”一声,却是那船早已进水过多,又被那怪物巨力撑破船壳,此时却是经受不住这怪物的折腾而一裂两半了。

眼见那船舱之中汩汩地涌进海水,不过一时半刻便要沉入海底之中,凌瑶脸色大变,急道:“那里还有我栖身的海柳木!”杨雁翎听罢,立时会意,只点了点头,便往那破船之中疾飞而去。

只是那怪物从一开始便一直盯着他们,此时哪里会这般容易便让他们得手?但见得那怪物长牙舞爪,却是向着他们一连甩来几条巨大触手,那触手一经弹射而出,便卷曲着向两人缠绕过来。杨雁翎眼中看着那触手如巨蟒一般缠来,只道若是被那触手缠到,只怕力道不下千万斤,到时候自身不免被缠成一堆肉泥,便不敢当头面对,只借着身体灵巧,在那触手之间忽左忽右地躲避了。

便在这么一会间,那断裂船舱之中吃水已满,竟是沉沉向下方深洋之中坠了下去!杨雁翎心中着急,竟自不管不顾,只御着仙剑朝那水中一头扎下,瞬间便没在水中失了踪迹。

却说那杨雁翎没进了水中,那仙剑自御不动了,只好直直向那船舱之中游去。只是此时正是黑夜,而其上海怪又遮蔽了天上月华星光,他一时竟是看不见那船舱在哪里。待得他眼中明晰,只见得那船舱已缓慢地沉入深海之中,他一估位置,但觉得那船还去得不远,忙像游鱼一般向那船上游去了。其时,他心中着急,只想着救人,便是那船去得远了想来他也是义无反顾地要去的。

只是那杨雁翎正自用力向那船上游去,却感觉得水中一股巨大水流劈头盖脸地打来,却是将自己卷得头晕目眩不辨南北,入水之时所吸那口气亦去了大半,却是那怪物在海上看不到他,便在海中翻腾起滔天巨浪来。杨雁翎看着那船渐去渐远,心中只急如火焚,待得稳住了身形,慌忙向那船舱游去。他费尽全身力气,终于在那船坠进海沟之前攀到了船舱之中,只是潜入这般深水之中,他耳朵被水压得疼痛难忍,竟是流出一丝血迹来。所幸那海柳木并未脱离了船舱独自坠下,他心中只欣喜不已,忙抓了一块,脚下在那船上木头一借力,便迅速向着洋面升了上来。回头看时,那破船已经沉入沉沉大洋之中了,那等深度,便是神人也难以到得,便算到得,也不可能再有命浮上来。

他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只将那海柳木塞在怀中拼了口中最后一口气浮上洋面,便召回皓月向那天上飞起。便见得怀中海柳木浮着萤萤绿光,却是凌瑶重又浮现了出来,杨雁翎心中欣喜,想到方才自己猜忌,害了那些个阴灵,不禁心中惭愧万分,只要将那凌瑶好好护着,也当为自己赎罪了。

却在此时,只闻得脑后一阵尖利风声,同时听得凌瑶脸色大变道:“小心!”杨雁翎听罢,头也不回,只直直地御着仙剑疾速下坠了十来丈,便见得一条巨大触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当空“啪”地一声抽向了他二人方才所站空中。杨雁翎只惊得额前脑后都冒了冷汗,这若是再迟一息,便被那触手抽中了,哪还有命在?

那触手一击不成,便又从海中蹿出几条来。杨雁翎见了,心中着慌,忙抱紧了怀中海柳,御了仙剑在那海面之上逃遁而去。

便见得那杨雁翎在海上逃遁,那触手却忽左忽右地从海中蹿出,朝他卷缠将过来,恍惚之间却想起了前几日也被那大蟒蛇这般追赶,脸上不由得苦笑。便在此时,那海中一声巨大爆炸,竟是朝着高空喷出了高达三四十丈的粗大水柱来,杨雁翎猝不及防,被那浪潮瞬间淹在了海中。

那海中翻覆的巨浪只把他推卷得脑中混乱不已,待得他清醒一些,便见得那海中巨大触手正朝他过来。此时他被困水中,那触手只上下地完全封住了他去路,便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他看了看怀中,那海柳木竟已经不在了,或是方才被那巨大浪潮生生卷失了。杨雁翎心中焦急万分,他抬眼一看,却见那海柳木漂在海中离得自己不到两丈,他心中一喜,便向着它游去。

便在此时,却见得一根触手从那远处黑暗之中疾速卷来,竟是比他早一些卷住了那海柳木便往回拉去。

杨雁翎大惊失色,忙将手拉住了那触手争夺那海柳木。只是那触手力量何其强大?只不过几瞬便将得他拉得远了。眼看那触手便要把那海柳连同自己卷入那满是利齿的怪物口中,杨雁翎只大急,却将口咬住那触手,右手持了皓月注入他无上法力,“咔嚓”一下将那触手斩断了。

眼看那手中海柳失而复得,杨雁翎心道“好险”,他急忙升入水面,御了仙剑直直向着高天飞去。

便在这时,他周围海面接连爆炸,朝天上激射而出了无数条粗大触手来!那触手看似粗大,却是无比迅捷,只不过一瞬便将半空之上的杨雁翎笼罩其中了。他往四周望了望,却不见有任何可以突围的空隙,心中瞬间冷淡。

只是他恼恨那怪物如此暴虐狠毒,又不甘心就死,竟是要全力御了仙剑朝头上几条已经卷曲而下的触手冲上去。这时,那海柳木之上只现出微微荧光,凌瑶便又显现了出来。杨雁翎眼中望见,只急道:“你放心,我一定带你逃出去!”却听得凌瑶微微一笑,眼中黯然道:“不了,我命该如此,这怪物被我封印了千年,不共戴天,自是不会放过我的,你把我扔下去便安全了……”她话未说完,却听得杨雁翎声色喑哑地吼道:“闭嘴!”说罢,径自不管不顾,朝那头上触手全力冲去。

但见得那触手一经伸入高天,便带着无匹磅礴的气力朝着下方两人狠狠压了下来,杨雁翎心中绝望,口中却长啸不止。霎时,那天海之际只回荡着他不甘至极的吼声:“啊啊啊啊啊!”

却在此时,便听得身后凌瑶道:“谢谢你。”杨雁翎闻言,只转头向着身后看去,心中稍稍安慰,只道:“看来我要和你死在一块了。”却又想到了自己身世仍未查明,此时却要死得不明不白了,不由得一苦。凌瑶听罢,只对着他一笑,却又道:“我的宿命已经注定了,可是你不一样,你不该和我一样下场。……”

杨雁翎眼看此时危急关头,却听得这女子言语这般淡然,忽然便也没了甚么不甘,只道天命如此,死便死了,便道:“没甚么不一样的,总归都是死。”只是他脸上微微一变,便见凌瑶一掌轻轻印在了他胸口上,将他直直向那触手之外横推过去。

瞬间,头上万千触手轰然而下,黑影彤彤,只淹没了两人身形!杨雁翎耳中轰鸣,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了这一个声音。那触手收进海中,只震得海面翻起万千巨浪,涌起一个巨大漩涡来,瞬间便失了踪影。

许久,那半空之中的杨雁翎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手中空空荡荡,已无了盈盈绿光的海柳残块,只呆呆念道:“若是有来世……若是有来世……”

眼中仿佛又出现那阴灵女子眼中闪着无助,却无比温柔地对着他道:“若是有来世,我愿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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