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你确定他不是汪龙，或者是黄龙？”彼特变得很严肃。
“老爷子，我姓王，王龙老太爷和我有直系血缘关系。”
“那你的老太爷是做什么的？去过上海吗？也是安徽合肥人？可你说你们家在什么六安乡下。“
唉，怪我多嘴。
我咳嗽两声，解释说：“你也别问了，你的继父和我老太爷应该没多大关系。我们家包括我在内，算是穷了三四辈儿了。我们祖上还有个算有本事的，我爸妈当然给我提起，让我不至于那么自卑，毕竟我们家曾经阔过。让我循着祖先的道路，光大门楣，不再受穷。我也就是知道这么一个人，他是做什么的，去没去过上海，我爸妈也给我有交代，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细节什么的都忘了，只是知道他很有钱。我考上了高中后，成为我们家族史上学历最高的人，从此我爸妈再也不把那些陈芝麻的破事讲与我听，把我当成了，这么给你说吧，当成了‘王龙’第二。可我没用，至今混的不咋地。”
我说的时候，彼特直盯着我，他大概试着把我跟百年前的王龙作比对。等我说完，他把头低下，苦苦思索。又忽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照片，递给我看：“仔细瞧，你们家祖上的老太爷，和他长得像吗？”自然，照片是彼特口中的继父，王龙。
照片泛着黄，边角早就破损缺失，上面的人物倒也不难辨认。三口之家，一个穿旗袍的外国女人站着，在她前面，是一个中国男子，穿着民国时代的长衫，坐在圈椅上，他大腿上坐着个外国小男孩，这自然是童年的彼特?维廷。
一百年了，很有些文物价值。照片上的王龙，除了和我同样是中国人外，余下的再也没什么亲切感。即便仔细看他的脸庞、身材，和我也相差甚远。总之，我比较丑，照片上的王龙颇有英武之气。但是看也是瞎看！能看出啥？隔着好几辈儿了，基因、相貌什么的，早就变了。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这老照片本身，百年前的旧物件，那到文物市场去卖，赚个三四千不成问题。
彼特见我看不出什么头绪，眼光泛着窃喜，知道我不怀好意，劈手夺过照片，重新揣进怀里。平静一会儿，还是带着半点希望，问我道：“你确定想不起来什么吗？”
妈的神经病老头，想起个啥？就因为他和我都是中国人？我真是嘴贱，我说我老太爷叫王龙，只是阐述个事实，绝对没有攀亲戚的意思。这倒好，老家伙非得刨根问底。如此絮絮叨叨的，就是有关系，我也懒得讲。
我说我不知道，又怕他没完没了，赶紧岔开话头：“你继续讲吧，后来呢？”
彼特轻叹口气，继续说道：
“我当然成了流浪儿童，成了中国小叫花子中的一员。可悲的是我的身份，洋人儿童，融不进去中国的乞丐帮派，总是被小流氓欺辱。有次我恳求加入丐帮大军，丐帮帮主也答应了。可有人罩着的日子仅维持一天，就因为我长相不同，被好事者叫来了警察，指责丐帮帮主绑架白人孩子，帮主被抓进警察局，不知下文。从此之后，没有人和我搭伴，我就这么流浪乞食过活。
（彼特说这番话的时候，咬着牙关，欲言又止，好像正在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说你还有生父可以投奔啊。他骂了句“叛徒”，说背叛家庭的者不配为人父母。）
“早在1945年，纳粹投降，大批犹太人返回欧洲故乡，却发现几无容身之地。纳粹分子首脑被清除大半，存留人们脑中的纳粹思想一时难以除尽。反犹主义是********，但私下人们对犹太人的攻讦从未止息。一方面是宗教历史，一方面是希特勒仇恨的种子根植欧洲大陆，受害者反而认为犹太人是战争的罪魁，或者说希特勒屠杀犹太人不是没有理由的。流浪、千百年来被排挤，悲惨的民族……感谢上帝，1948年犹太民族的苦难停止了，扫罗王以及大卫王的荣耀之地以色列国，重现人间。有了自己的国家，不必寄居上海。然而兴奋之余，却发现，并不是谁都能去的了的，最起码得买得起船票。那时候我自暴自弃，成了小有名气的窃贼，小偷买得起船票，但小偷到哪里都不受欢迎。直到战争爆发，阿拉伯联军侵略以色列。摩萨德的局长洛文?希洛要求散居世界各处的犹太人回归以色列。得此机会，我终于返回故国。那是1949年的5月，当我踏进以色列领土，战争已经结束两个月了。
“我15岁，还算是青少年，因为有些手段（指妙手空空之术），被摩萨德招募，竟然还很受局长洛文?希洛赏识。在那段日子里，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幸福、最充实的岁月。”
（原来他是大名鼎鼎摩萨德特工，果然人不可貌相。我连续追问关于很多间谍的事，什么投毒杀人、跟踪之类的问题。彼特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说那些都是最不入流的。）
我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你之前说什么马丁鲍曼的。他是希特勒的秘书长马丁鲍曼吗？”
彼特也是略略吃惊，嗫嚅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由得意：“我对世界历史还是很有研究的，尤其是二战。”
彼特点点头：“这样，那咱们就很好沟通了多了。我说，希特勒根本没有死，你会觉得怎样？”
希特勒假死说很有市场，不过他的死亡与否，对二战结局，德国历史地位，世界形势都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他死不死都没关系，他只是个战争狂人，狂热的煽动者。在我国，这种人别名‘大忽悠’，‘嘴炮党’。战争物资从他嘴里，变现不了。战争就是比拼物资对垒消耗，还是那句话，他死不死都没关系。嗯……难道他还活着？逃出了柏林？”
彼特对我最后的疑问很得意，马上满足了我的好奇：“希特勒当然死了，如果他不死，就是他跑到南极，我们摩萨德也会把他从南极洞里掏出来。到二战末期，真正的掌权派是马丁?鲍曼，你知道的，他是希特勒的秘书长。这个人是个野心家，想取希特勒而代之。”
彼特流落到此，必然和这马丁?鲍曼有着莫大关系。马丁?鲍曼战后就失踪了，听说流落阿根廷（阿根廷政府对纳粹态度很暧昧，南美洲成了最佳庇护所）。摩萨德全球追捕纳粹逃犯，彼特说他是摩萨德特工，自然是追踪马丁?鲍曼而来的。算了，先放在心里，所谓察见渊鱼者不详，智料隐匿者有殃。
我问道：“希特勒那么精明的人物，怎么会被他架空？”
彼特说道：“希特勒是人，不是超人，虽然他通读叔本华、尼采。在这个世界上，坏人、好人稀少，平庸人士居多，平庸人士变成坏人的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但你不能谁也不依靠，踏着空气走路。总得找个差不多信赖的人，委托大师。希特勒是个神经病，精神分裂症患者，不是正常人。”
我对希特勒无感，但总也觉得人家好歹也是一代奸雄，虽说作恶多端，罪行累累。彼特毕竟是犹太人啊。
比特看我面带嘲笑，一下子来劲，诘问我：“科学和巫术是什么关系？科学代表先进，巫术、宗教就是迷信，巫术落后的对不对？”
我点点头，那还用问？自然是科学越昌明，宗教迷信越是没有立足地。
“中世纪的巫术见不得阳光，女巫被人举报，分分钟被人烧死。但是，你没觉得科学发展到今天，依然还有许多巫婆神汉存在吗？在欧洲，一战之后，神秘学、半地下的巫术社团等等，大多转移到德国。号称世界中心，欧洲心脏的第三帝国，竟而成了原始迷信的堡垒。这是纳粹的诡计，愚弄人民，在德国人民中配置最野蛮的信仰。德国学者福伊希特万格评价那时的德国说，统治阶级一心要促进神秘主义发展，这是使群众不开动脑筋思考的最轻易的方法。有个群众基础，在纳粹有意导引之下，1939年德国竟然通过了专门保护巫师等的法律。
“你的那位元首呢？（说这句的时，他的表情极为不屑）竟然认为地球是空心的，里面有人居住。古代月亮有好多个。后来月亮和地球合体，每当这个时候，世界上会出现大事情。那些地底人类自然就是高贵的雅利安人祖先，也不知道怎么论的，用你们中国来说，喜欢攀龙附凤。他们雅利安人有权支配地球上其他垃圾民族。精神分裂症患者希特勒，以及他的助手们，时时刻刻都沉迷于无上荣耀的憧憬中。鲁道夫?赫斯痴迷于占星术炼金手相占卜。希姆莱那头野猪，自诩为萨克森国王亨利一世的后裔。……”
“得！得！打住，老爷子，您说的都对，希特勒就是神经病，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彼特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把枪又放了回去。我给他背上涂满了药膏，起效很快，他精神劲头十足，坐在床上，告诉我衣柜旁边的箱子里有吃的（这老家伙，怎么不早说？）。我跳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是猪肉脯还有坚果、不知名的水果。
大吃特吃一番，觉得后面有人运气。回头看，彼特吹胡子瞪眼，眼神简直能把我刺穿。对，他也饿了。也没叫吃啊？告知我有东西吃，可能就是拿给他吃的。分析至此，冷汗直毛，小肚鸡肠的人最惹不起。
赶紧抱着箱子给彼特送过去，连说自己饿昏了头，把屋主人忘了。彼特之色少解，借坡下驴，说没什么，刚才后背疼痛导致面部神经抽搐。我说甚好，您老人家本身就是宽宏大量之人。
一通马屁把彼特拍得十分受用，夸我很聪明。两下相安，肚子充实，肠胃中的食物散发热量，周身百骸毛孔打开，轻飘飘的，很是舒服。闲着也是闲着，继续听彼特扯淡：“老爷子，您继续说，那个马丁鲍曼是怎么逃出去的？”
彼特打了个饱嗝，眼神迷离，抬头望天，幽幽絮叨：“你听说过B-B航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