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哦，步行街入口。”陶阿诺看了看手机，下午四点二十分，这是她和李利文的第一次约会，阿诺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环视了一圈，确定李利文还没到，就发了条短信给他。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短信没有来电，陶阿诺在步行街入口方圆十平米的位置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约定的见面时间，李利文居然没有出现。
第一次约会就迟到？陶阿诺已经满心的不高兴。
原本就因为在公司里同事之间的明争暗斗，在老板面前的阿谀逢迎，提拔升职的暗无天日，加上夜班工作的寂寞孤单，陶阿诺的内心早就被一层又一层的网包裹的密不透风。难得和李利文约会出来，特意一大早起来洗了澡化了淡妆，本想把坏心情打包塞到了角落里，美美的轻装上阵，享受青春，却这么快就感觉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现实世界的男生并不都像电视剧里的那样为了约会换上帅气的西装提前半小时就坐立不安的等在相约的地点。
“嗨，阿诺！”李利文站在步行街对面朝陶阿诺招手，中间的一群人刚走过去，李利文就跑步冲了过来。陶阿诺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机：四点三十分。李利文居然没有迟到，陶阿诺感觉火气消了一些，想着自己等待的十分钟也不是李利文的错。
“阿诺，你今天真漂亮。”李利文到了陶阿诺身边，两人不约而同地沿着步行街往里走。
陶阿诺微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去，心里却五味杂陈。
陶阿诺上身穿夹杂着亮线的深蓝色公主袖修身上衣和咖啡色质感垂坠的七分裤，脚上是蛇纹全牛皮米色坡跟凉鞋，加上自身修长挺拔，走在拥挤的人群算是能一眼看到的时尚职场女青年。
而李利文却是一件纯白色V形领口短袖T恤衫，下面是宽松的黑色直筒运动长裤，走动起来，裤腿布料随风摆动，看上去倒是很凉爽舒适。脚上一双深灰色帆布鞋，已经有些旧了。头发也因为来时的跑动，前额正上方的头发向四周分开竖立着。
和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是休闲舒适的运动装的李利文走在一起，陶阿诺觉得自己今天精心搭配的衣着和淡妆都是多余的，有点隐约的对李利文的不满，可是他穿的随意却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虽说是两人第一次约会，但毕竟也相处了几个月时间，也确实不需要穿的那么正式。自从上大学开始，陶阿诺就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社交能力特别弱，总是搞不清状况，不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对于熟悉社交的人，这些问题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的常识。陶阿诺想想可能这次约会又是自己穿错衣服了，一时心虚也就放弃了对李利文的埋怨。
“晚上想吃什么？”李利文歪过头来问陶阿诺。
“随便啊，我也好长时间没来这里了。”陶阿诺没好意思说的是其实自己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逛街过了，陶阿诺不喜欢“宅女”这个词，但是自从毕业后开始上夜班已经变得宅得不能再宅。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呢??????”和大多数男生听到女生回答“随便”时一样，李利文没有底气地挠着头问，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他像是突然想到了答案：“这样，我们附近走走，看到想吃的就停下来，怎么样？”
“好啊。”陶阿诺很满意这个决定，开始盘算着去什么样的餐厅吃饭比较合适。想来若是自己一直说“随便”一定会让李利文很为难，自己是女生，还是由自己来做决定吧。
“这家川菜馆看起来是新开的嘛，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李利文指着一家招牌崭新的中餐馆问。
陶阿诺慢下脚步看看餐厅又看看李利文不停眨着眼。
“这家是川菜，应该比较辣，你是不是不吃辣的？”李利文主动提供一些参考信息等陶阿诺决定。
“哦，这倒不是，我小时候很能吃辣的，近几年主要是吃食堂，慢慢地不那么能吃辣了，但还是吃的。”陶阿诺想起自己小时候吃一碗满是辣椒的面条时汗流直下的样子，不禁眉飞色舞地表述起自己吃辣的能力。
李利文微笑着看眼前孩童般欢乐的陶阿诺，两个人都忘了继续走，面对面的站在餐馆门口。陶阿诺先发觉过来，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很快的扭过头，飞快的加上一句：“今天不吃川菜了，我们再走走看吧。”说完两人继续往前走，陶阿诺镇定下来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利文，这个略有些呆板的大哥哥居然在红着脸偷笑。她也笑了，却抬起头，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漫不经心的样子。
之所以不选择吃川菜，主要是怕吃了辣椒会满面油光，让妆花掉。“火锅呢？小火锅没那么好吃，而大火锅两个人又没那么熟悉，两双筷子放在一个锅里还有些不能接受。干锅呢？无论是干锅鸡还是干锅牛蛙都要啃骨头的，这太影响女神形象了，坚决不能接受。快餐吃得太快，没机会聊天，不适合约会??????对了，记得步行街有一家披萨餐厅价格不贵，环境也好。”陶阿诺自己思索着选择吃晚饭的餐厅，终于灵光一现，心里定下了目标。
“快要走一圈了，看到想要吃的东西没有？”李利文转过头来观察陶阿诺的表情，问完问题马上顺着陶阿诺的目光看过去，“想要去那家龙虾城？”
“哦，不不不??????我还不饿，我们再走走看吧。”陶阿诺明明已经想好了那家去过的披萨餐厅，可惜路痴一枚，完全找不到地址。
“哦，我也还不饿，呵呵，那就再走走，不着急。”
话刚说完，路口一转身，陶阿诺欣喜的发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披萨店已经近在眼前。
“就这里吧。”陶阿诺假装无意中看到一家投缘的店面的样子，指着那家自己私下里一直在默默寻找的店面轻松地对李利文说。
“哦??????好啊。”李利文站定，看了看那家招牌，满意地一口答应。
这是一家比较平价的披萨店，当然也提供饮料和烤翅之类的小吃。人不多，服务员也不算殷勤。陶阿诺和朱子函坐下来环视了餐厅的环境，似乎没有服务员注意到她们的样子，李利文举起手臂示意，两次以为服务员看到自己了，可放下手才发现无服务员根本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能重新又挥手示意。好不容易等来了服务员要了菜单，李利文把菜单推向陶阿诺让她随便点。
“这个夏威夷海鲜披萨??????嗯，我要一杯柠檬蜜茶，你喝什么？”本来就是奔着披萨来的，也不用犹豫太多，陶阿诺很快点好了一份披萨和一杯饮料，又把摊开到饮料一页的菜单转了一百八十度，推回给李利文。
“喝什么呢？”李利文翻了两页还是没有定下自己要点的饮料，开始有点紧张，自言自语地说，“咦？有红豆奶茶??????”
“是要红豆奶茶吗？冰的还是热的？”服务员拿起笔准备记录。
“不不不??????你让我再看一下，”李利文很局促，只做了一个抬起头来的动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服务员就已经又低下头去盯着菜单，“你先去忙别的吧，我点好叫你，我还要再看看别的小吃。”
“好，那你慢慢看。”服务员答应完就离开了。
李利文安心了一些，“这里有卡布奇诺，我要点卡布奇诺，”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点饮料浪费了时间，定下自己要喝的饮料后，李利文一边问陶阿诺要点什么小吃，一边匆匆忙忙在菜单中找相应的页面。可能是因为着急，竟然一口气翻到了第一页也没看到小吃的页面，“咦？我刚才看到过那一页的——”李利文疑惑着慢下来再次一页一页的往后翻，“哦，这里。”
菜单被再次推到陶阿诺面前，满满两页菜单看过一遍，“奶油土豆泥。”陶阿诺用右手的食指点到图片上。
“好，”李利文把菜单拉回自己面前，仍然低头看着菜单，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问：“要不要烤肠？”
陶阿诺差点脱口而出“随便啊。”又觉得总说随便显得太没大脑，况且，也会让李利文为难，改问：“你看呢？”
“嗯??????一份是六个，如果你能吃得下两个，我们就点。”李利文认真的分析。
“好。”陶阿诺爽快的答应，并且认可这是一个不错的注意，但心里有一丝的不自在。“记得跟子函出去吃饭从来都是点一大桌，实在吃不完不是能打包吗？何必计算地这么精确，还没吃，我哪儿知道自己能吃多少？”
李利文叫来了服务员，很快点了单。服务员带走菜单，剩下两个人面对面的闲了下来。
“阿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李利文卖关子的样子像是在逗小孩子。
“好消息啊！当然先听好消息啦，先开心起来才有心情对付坏消息啊。”陶阿诺淘气地睁大眼睛，声音愉快而跳跃。
“哈哈，”李利文被逗笑了，“好消息是，我要转部门了，现在在工程部，我要转到技术部门了。关键是技术部门在我们公司是地位非常高的一个部门，嗯??????就像是你们地铁里从车站值班室转到控制中心了。”
“哦，恭喜你啊，这么快就升职了。”陶阿诺透露出明显的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确实很吃惊，也对眼前这个面孔稍显陌生却异常踏实可信的大男生刮目相看。
“也不算是升职，头衔上还是工程师，不过技术部门除了我，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三十岁以上的，绝对是全公司最高大上的部门，整个部门的地位和待遇都和主管差不多??????”李利文的眼睛里闪着光，讲的津津有味。
陶阿诺有些走神，想着是不是真的会爱上这样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坏消息呢??????就是以后在技术部就不用上夜班了。”李利文说完微微抿着嘴唇。
“那不是好事？你知道我有多么求之不得？！”陶阿诺吃惊地下巴都快掉下来，这算什么坏消息？陶阿诺已经被夜班折磨地快要忍无可忍了，提到“夜班”两个人，整个人立刻就爆发了。
“可是，就不能陪你了啊。”李利文语气失望的说。
“哦??????”陶阿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一会儿，披萨、饮料和小吃都上桌了。
李利文切了一片披萨，用三角形的小铲子挑起来放到陶阿诺面前的小碟子里。
“哦，谢谢！”陶阿诺用右手象征性地碰了一下小碟子的边，直到那片披萨稳稳地落下了，才拿起左右的刀叉。
服务员推荐的新款脆皮披萨味道还算不错，但是脆皮底饼确实很薄，像是一个八寸大的手抓饼。陶阿诺觉得自己两口就能把一片吃掉了，想着约会的核心不是吃，而是两个人的相处，于是慢慢悠悠地吃吃停停。
“阿诺，你很不喜欢上夜班吗？”李利文把一片披萨放在自己面前的托盘上，抬起头来试探地问阿诺。
“嗯，非常非常不喜欢。每次都是在黄昏的时候，看着别人开开心心地下班回家了，我开始往外走。白天虽然休息，却找不到别人陪。”陶阿诺一口气把这段已经跟不同人说了无数次的抱怨倾吐出来，瞬间感觉胸腔又多了一分新鲜空气。
“你应该想想这样你会有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啊，如果是朝九晚五的话，平时空闲时间也很少的，白天累了一天晚上无非也就是看看电视，只有周末才有空，说不定还要加班??????”李利文一边说话一边观察陶阿诺的表情，看着她渐渐哭丧起脸来，感觉越来越没有底气，他停顿下来低头吃了两口，“嗯，味道不错呢！”
“是啊，脆脆的，挺好吃。”提起工作的话题，陶阿诺已经没了活力。
又喝了一口咖啡，很烫，李利文皱了一下眉头咽下去，叹着气说：“哎，上夜班也确实不适合女孩子，不是长久之计。或许你可以转个部门，转到不用上夜班的部门。”
陶阿诺没说话，只是摇头。
“如果你只是讨厌上夜班，先坚持着，会有机会转岗的??????”
“不只是夜班，还有氛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好累，我想要把工作做好，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看不到成果，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感觉自己特别无能为力。”陶阿诺打断了李利文，已经完全沉入了自己的忧愁中，想什么就说什么，也顾不得措辞和听者的感觉了。
“你工作的很好啊，真的，你们控制室的几个人，他们好几个都是混日子的。你可能没看出来——我这个人，不瞒你说，虽然我也是刚毕业的工作经验不长，但是在看人方面我还是挺自信的，我的特长就是识人，嘿嘿，不是我自夸，接着说刚才的——老李和老王两个人动不动就不在办公室，你以为他们看起来很忙很充实，其实跑出去不一定都是去工作，很多时候跑出去唱歌，打桌球的。我要是领导我肯定会很器重你。”李利文执着的盯着陶阿诺，恨不得摇晃着她的肩膀说服她。
陶阿诺难以掩饰地在惨淡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微笑。
“可是我的领导不会看到的，我们的领导需要员工可以揣测他暗地里的意思，可是我不擅长，也不愿意。”
“未来的道路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我只能给你建议，不能帮你决定。如果你真的这么不开心，那就换一份工作吧，或许到外企里来，过周末双休的日子。可是你要想好，那种工作也是重复和枯燥的，要不了多久你也会厌烦，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李利文语重心长地说，“陶阿诺，我觉得你很棒，你做什么工作都很棒，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而我，只希望你快乐。”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是在聊工作的事情，直到两个人把能说的观点和看法全说了，陶阿诺也没能做出一个解脱目前苦恼的方式，但仅仅是因为有人倾听已经让她开心很多。陶阿诺完全没有预料到和李利文的第一次约会聊这些，这大概是最不像约会的一次约会了，可也是最不像演戏的一次约会呢。难得一次不为讨好，不为敷衍，真诚而自然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