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你身体好些了吗？需不需要再休息几天？”罗伯特相当关切。
“应该没问题了。”乔安其实很担心罗伯特问自己和陈辉的关系，据陈辉讲，那天乔安脸色不好，陈辉借口上厕所跟进来，却发现了自己晕倒；是陈辉相当焦急地抱着自己上了110救护车。乔安担心陈辉危急关头的表情瞒不过罗伯特的眼睛。
“真对不起，我对你的工作量和压力还是估计不足；出于你身体健康的考虑，我想安排孙娜跟你一起上千筑的项目，你看可以吗？”罗伯特处处从乔安的利益出发。
乔安愣住了，为什么又是孙娜？尽管两个公司的合作终究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但是在房地产投资市场僧多粥少的大环境下，自己舍命与千筑喝的两场酒，或者说自己与陈辉的关系，在千筑的决策过程中，多多少少起到了些作用，至少在千筑内部，陈辉应该说了黑桥不少好话。为什么孙娜就像逍遥的观音菩萨，总有人把最好的果实赠给她？乔安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大肚皮让孙娜在项目上署名，应该是罗伯特的主意。
乔安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可以反驳罗伯特，只好点头。
“对了，公司在年终会对员工做考评。你的考评结果是B，但是你这一年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做事情又快质量又好，数据分析能力和写作能力在公司的分析师里都是佼佼者；你要好好努力，前途无量啊！”罗伯特努力让一个并不理想的考评结果听起来鼓舞人心。
“为什么是B？”乔安脱口而出。
罗伯特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有意料到一向温婉的乔安会如此直接。而乔安是不得不问，乔安必须给自己所有的辛苦和委屈一个交代。一年以来，乔安一直坚信罗伯特明白自己所有的付出，正是这样的小确信，支持着乔安走过无数艰难时刻，而现在看来，这样的信念其实只是一厢情愿。
“一般新人进来第一年，我们都给B。公司不仅仅是评价人的专业能力，还包括组织力，领导力；而这些是你还欠缺的地方。”乔安很不满这样的回答，年末考评是按级别进行的，分析师完全是公司的被领导阶层，哪里能在领导力上分出高下？
“乔安，你是我们公司最优秀的分析师之一，对这样的考评不要太上心，我心里有数。”罗伯特看出来乔安的不满，又说了一句。若是从前，罗伯特一句我心里有数，会是最有效的定心丸；而这一瞬间，乔安看着罗伯特的眼睛，第一次觉得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乔安沮丧地走出罗伯特的办公室；其实如这办公室里绝大部分人一样，乔安装得若无其事，哪怕内心的情绪正在翻江倒海。
“你是不是也B了？”很多同事出差和应酬，中午公司的厨房里只剩下乔安和汀叫外卖。
乔安看着汀，不置可否。公司明确要求不与同事探讨考评和奖金，何况是与并不熟悉的汀。
“我看你就是一只软柿子，大家随便捏。郭振澐变态折磨你，大肚皮还在中间使坏。”乔安重新打量着汀，这个高高瘦瘦的一直被乔安当成可有可无的普通男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在这个暗流汹涌的公司里，乔安从来不敢相信谁，自己与郭振澐大肚皮之间的事情乔安是绝口不提。乔安一直以为同事们都觉得自己与领导们一片祥和。
“我就坐在你边上的座位上，难道看不见你怎么干活的。看着大肚皮的嘴脸，我都想吐。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郭振澐是总部的红人，一等公民，大肚皮是罗伯特的心腹，你都得罪不起。”汀接着说。
“一等公民？”乔安好奇地问道。
“你也是干活干傻了，不知道我们公司的等级制度啊：一等公民是各类岛国奖学金得主，以后是公司的统治阶级；二等公民是普通岛国人，毕竟是自己人，可以信任；三等是有特殊背景的中国人，有关系能拿到项目的，比如罗伯特屹立不倒，是因为公司一半以上的项目都是他带来的，不过他具体什么背景不清楚；四等是罗伯特的心腹，比如孙娜和大肚皮；最末等最可有可无的就是我们咯。所以我不问就知道你是B，所有的末等公民，只要不是干活太烂，罗伯特通通给B，这世道，不患贫而患不公，大家也就不会抱怨到哪里去。你说罗伯特能给谁A？当然是孙娜和大肚皮，罗伯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公司坐在中国区大头的位置上，多少岛国人恨得牙痒痒，盯得紧着呢，怎么也得努力扶持自己人。”汀有点得意的样子。“我跟你说这些呢，也是看你当个软柿子被欺负得惨，又没什么坏心眼，看不下去了。其实这些在公司都是公开的秘密，你多跟我们混混就知道了。”
乔安不得不重新审视汀，这个如罗伯特所言跟自己都不在一个赛场的人，在一贯的被轻视被冷落中，默默地观察着人们的一举一动，探寻着自己的生存之道：不用力不掉队，中庸就好。
可是乔安不一样，从乔安读书开始，从来都是最优秀的学生；乔安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中庸二字。辛苦并不能打倒乔安，等级制下的不公平才让她心寒。
晚上乔安给陈辉打电话说起白天的种种，陈辉笑道：“你那个老板罗伯特精得很，怎么会没看出来我们的关系。等千筑的项目签下来，看看你还是不是末等公民。再说，你在乎这个干什么，赶紧辞职到北京来！”乔安这才意识到，比起考评，自己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与陈辉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