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杜泽原本火冒三丈的情绪有了点压制,倒不是杜泽怕死,只是这里的确有太多古怪之处。
想到之前的经历,杜泽心里又凉了一截。
景珞潇依然风轻云淡的说:“都说晚上有鬼,白天不会有,那只是因为大家遇到的是段位比较低的。”
杜泽明白,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来的路上,杜泽一直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被景珞潇这么一说,显然不是这样。
景珞潇还在滔滔不绝的说:“正午时分,阳气至盛之时,一不小心也会被至阴之气反制的。”
末了还不忘记补充一句:“盛极而衰哦。”
杜泽原本的火气,到现在已经全部被压下了,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即便想不出去哪里。
景珞潇什么也没说,默默看着他收完背包,背上肩,走到门口。
在杜泽开门那一瞬,景珞潇并没有很大声的说:“沈筱澜,我听过。”
依着惯性,杜泽已经开了门。
但是这段简单的话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杜泽的耳孔内是止不住的蜂鸣声。
他恼恨的关上门,眼睛直视着景珞潇。
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对景珞潇之前态度的愤怒,还是听到消息的欣喜抑或是忽听到往事的悲伤:“你说什么?你为什么听过?她现在在哪里?”
景珞潇一改刚才平静又无所谓的态度,很认真的脱离开墙面,竖直站好,看着杜泽,把手里把玩的那个木器递给了杜泽。
这个木器做工极其精细,小小的一个木球里居然有三层雕花,层层叠叠的套到了最外层。
上面的花型每一个都非常相似,以几何形态精妙的链接起来,最外面一层和中间一层是相对固定的,最里面有一个小的木球。
木球随着手的晃动,非常均匀的摆动着,发出木头间擦碰后产生的那种沉闷的声音。
不是很大声,可是有清脆回响,听起来那个小木球里也是空的。
杜泽仔细看着这个木球,这个木球的做工已经是一绝,而上面的花,杜泽非常分明的知道,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一种花。
默照花。
记忆的循环之轮又在杜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开启了。
炎炎的夏日,本该是个没有压力杜泽忙于工作,在电脑面前修改已经改了无数遍的商会细节,无暇顾及她。
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拿着笔记本画画。
接近深夜,眼看又一个无眠的夜,她拿着笔记本那一个内页走到了杜泽身边。
从背后,双手环抱住杜泽的脖颈,那一瞬间的温柔,融化了一直处在商战中,坚毅如冰的杜泽。
她轻轻的对杜泽说:“跟你说哦,这个花叫默照花。”
这是一幅黑白钢笔画,画上的花型平淡无奇,但是细节处却是精妙无比。
杜泽看着这幅画的时候,好几次都被细如发丝的笔触所打动,那种吸引人的力量让他绝难忘怀。
“默照花是什么意思?”杜泽温柔的问她。
“默是止,照是观,默的时候心中没有杂念,观的时候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中没有杂念。你听过吗?有一种禅悟修行的方式叫默照禅,没有时间、空间,没有自我也没有对象,风吹、鸟叫、蝉鸣都是身体的一部分,你什么都不用去排斥,只要环境在、身体在,你就永远能找到心的位置,向内无限深远,向外无穷广大。”
杜泽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你都懂啊,这算是你从哪里找到的冷知识吗?”
一阵细碎的拳头打在了杜泽身上:“人家是真的了解好吗?”
“你要是真的了解就多讲一些啊,随便讲两句谁不能呢?”杜泽拉着她的手笑着说。
“爱信不信,反正我就是真的懂。”然后甩下那幅画就走了。
此刻的杜泽一扫之前工作的疲惫,跟随她去到了卧室。
他陪她躺在床上,她枕在杜泽的手臂上,然后喃喃的说:“其实默和照是两种有点矛盾的状态你发现吗,你在停止一切念想的时候又怎么能观照到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在念想?我一晚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佛教经常讲几重境界,那么在这种默、照的境界之上是不是还应该有一种境界来统御呢?”
杜泽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待她睡熟以后,杜泽又爬起来,继续走到工作台上。
他从内心里很喜欢这幅画,尤其喜欢画里面一些绚烂的细节。
那些细节仿佛要把人吸引进去一样,让杜泽非常着迷。
这天,他把画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他的笔记本里,留待慢慢的欣赏。
杜泽的记忆里很少有几次这样幸福甜蜜的时刻。
也正是回味完这些甜蜜的时刻后,杜泽内心里涌现出更多痛苦的阴霾。
一切的错失只是一瞬间,没有多一次机会来给自己改变。
“默照花。”杜泽沉默了很久以后,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景珞潇没有等杜泽解释,像是早就理解了一样,直接问:“默照禅的默照吗?”
杜泽抬头看着她,点点头,内心的疑惑陡然增加。
他只听说过一次默照花,为什么正出现在这里,而这个木球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留在景珞潇的手中,而景珞潇似乎对此还很了解的意思。
景珞潇还在认真的看着杜泽,她看出杜泽内心的疑惑。
景珞潇缓缓的对杜泽说:“这个球的来历比较特别,以后机会合适了我会告诉你,现在我能和你讲的是,沈筱澜的确曾经出现在古鉴镇,而这个东西,”景珞潇指了指在杜泽手中的木球,“就是她出现过的证据。”
杜泽不太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那么长时间的找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让他溃退到此。
他不敢相信这是他的福地,同样的,如果这里还有闪失,那么他也只能继续去到下一个有可能的地方。
对于他而言,景珞潇的确救了他两次,但是这两次是否能说明她值得信赖还不一定。
虽然杜泽心里的她的确提过一次默照花,但是这个真的就是独一的吗?
似乎也很难说。
景珞潇也没有做更多解释,她很明白杜泽心里想了什么,这对于她而言也没有余地辩解。
景珞潇对杜泽说:“我是在查自己的事情时发现这些的,的确有可能会对我的事情有帮助。你慢慢想要不要我介入你的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景珞潇抛下还在犹豫的杜泽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