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先去探望了令狐夜与慕容轩,最后才来到了祁洛的营帐前,踯蹰了一会,我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帐中卧榻上,那熟悉的青色身影躺在那儿,安静而平稳,却也仍旧孤寂,偌大的一个营帐就他一个人,又没任何摆设,显得空荡荡的。
轻轻走到榻边,但见他黑白的发丝散了一枕,昏睡中仍皱着俊挺的双眉,仿佛有着无限的心事。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那微揪的眉心,接着手缓缓而下,轻柔的划过那紧闭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泪水也随着手里的动作纷纷滚落下来,“洛”,心里默默的喊着他的名字,泪涌得更多了。
再见,从没敢像此时这般仔细的看他,每每碰面,总是目光匆匆从他脸上滑过,但每次那一晃而过的华发都会刺痛我的心,现在五指在其间轻轻穿过,心更疼了,这黑与白纠缠在一起,竟怎么也分不开,似乎生生世世都紧绕不放了。
胸口猛的一窒,强烈的痛意从心脏处传来,“啊”,我痛哼出声,隐隐明白这是蛊毒发作了,下意识的抓住祁洛的手,咬紧唇瓣,痛,从未有过的痛,就像有无数只虫蚁在啃噬心脏般,细碎的蚀心之痛一下一下的,逐渐痛成一片,四肢颤抖起来,我腿下一软,跪伏在榻边,,唇边尝到血腥的滋味,额角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无法抑制的巨痛让人几欲死去,就在我即将昏迷的时候体内突然白光大现,痛意锐减,可饶是如此我也已是痛得浑身无力了。
闭着眼,我慢慢的调整着呼吸,多么可笑,一颗已死去的心,居然还会有痛感,这蛊毒果然厉害,若换了寻常人,只怕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忍受这种痛楚。
恐呆久了引人怀疑,待恢复些气力后,我就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却没注意到榻上的祁洛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痛苦中,眉头拧得死紧,眼角闪动着晶莹。
至第二日傍晚慕容轩与令狐夜陆续醒来,独祁洛仍昏睡不起,我请来慕容轩,希望他能诊出问题出在哪,医术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陌生。
坐在榻边,慕容轩两指轻探祁洛的脉门,沉吟了许久,他才缓缓道:“以脉象看,他并无不妥,应该早就醒了才对。”
“那为什么他还没醒呢?”我微蹙眉问道。
慕容轩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忽然昏睡中的祁洛反手一把抓住了慕容轩的手腕,呓语道:“梦儿,别走。”
帐内的气氛顿时奇怪起来,慕容轩愣愣的望着榻上的人,而我则默默低下了头。
半晌后,慕容轩才幽幽说道:“可能他心有所扰,不愿醒来吧。”
咬咬唇,我坚决的道:“可是他必须醒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呆太久了恐怕会生出别的事端来。”
慕容轩点点头,挥指轻点祁洛的几处穴位,很快就见祁洛慢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醒来后,祁洛盯着帐顶,眸内由迷糊逐渐转为清醒,好一会儿都没有动。梦中他似乎见到了梦儿,那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就仿若是事实般,手里犹自残留着她的余温,面颊上也明明感受到了她的触摸,梦中她似乎在忍受某种极巨烈的疼痛,让自己也心揪不已,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她的脸,但自己从心里笃定那人就是她,于是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愿放开,更不愿醒来,醒来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梦儿,你到底是不是还活着,那样的伤,我……
祁洛眼睛闭了闭,不敢再想下去。
“洛……”慕容轩欲言又止,这次自那年那事后,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听到这声唤,祁洛的眼睛动了动,转过来看着慕容轩,两人对视了片刻后,眸底都有了释然。
我早已轻轻走出了营帐,帐外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