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一偏僻的小酒店内,寥寥的坐着两三个人,破旧却整洁的酒旗幡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我正坐在一靠门边的一副桌椅上,望着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微醺的醉意,每日喝了睡,睡了喝,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什么都不必想吧。
一口饮尽杯中残余的酒液,我随口喃喃念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千百杯。醉卧桌头君莫笑,几人能解酒深味?”念完,头渐渐的垂下,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朦胧间敏锐的感觉到有物在靠近我的腰间,手一动,急如闪电,一下子抓住了这物体,软绵绵的,柔嫩嫩的,是只小手!
慢慢的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惶恐的小脸,小嘴微扁着,望着我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一眨泪便掉了下来,瘦小的身躯不安的抖缩着,头上两个羊角辫也随之一颤一颤的。
“想要钱?”我张口就这样问道。
可能不清楚我问这话到底是何用意,小姑娘一时怔住了,直勾勾的盯着我,连哭泣也忘记了。
“给。”将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我重又趴下梦周公,半晌后耳边听到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叫唤:“大哥哥,大哥哥……”接着又有了抽泣声。
心里转了半天才想明白这声大哥哥是在叫我,抬起头就看见先前那个小女孩还站在原地,只是她似乎哭得更厉害了,我连忙站起身,边用巾帕擦拭她的泪水,边柔声道:“怎么了?别哭,乖,别哭。”
可她的泪水涌得更凶了,我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呀?”
这下成功的止住了她的泪,眨眨那明亮的大眼睛,她嗫嚅道:“我……我……我不是小偷,只是弟弟病得厉害,我,我……”
望着她又将汹涌而出的泪水,我急忙问道:“那你们的父母呢?”
这句话彻底的引出了她所有的眼泪,“哇”的一声,小女孩大哭起来。
刹时我便明了了一件事,这女孩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小小年纪的她就要照顾更年幼的弟弟,那么她不是双亲不在了,就是父母也身有不便。怜惜的摸摸她细柔的发丝,我用更轻柔的声音说道:“乖,不哭了,你带我去看看你弟弟吧,他生病了一个人在家可不行。”
听到这话,她暂时止住了哭,带着些微希翼望着我问:“大哥哥真的去我家?”
我微笑着点点头,小丫头立马破涕为笑,一把拉着我的手向店外走去。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她所说的家其实是一个荒败了的寺庙,望着塌了半边的破庙,我真怀疑这里还能住人,破砖烂瓦的墙体,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可当我们刚走近庙门,便听见有人高声喝道:“怜儿,你跑到哪儿去了?”
本一见寺庙就欢快的跑在前面的小姑娘明显瑟缩了一下:“敏哥哥,我……我……”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不到你,多担心……”未等小姑娘说完,那人又数落道,但话音却在看到小姑娘身后的我时陡然收住,皱紧眉,他有些不满的看向小姑娘,小姑娘小小声的辩解着:“敏哥哥,大哥哥是好人。”
这被换为敏哥哥的少年看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却有着不该有的老成,他并未将小姑娘的话听进去,只是警惕的望着我。
没有理会他的敌意,我转向小姑娘问道:“你弟弟呢?”
经我一提醒,小姑娘立即向庙内跑去,边跑边问道:“杰弟弟他好些了吗?”
顺着她问话的方向,我这才看清庙里居然还有十几个小孩子,瞧起来年龄都不大,有的甚至只有三四岁,都穿着破烂的衣裳,如同小乞丐一般,正中地上正躺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双眼紧闭,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红。
我快步走过去,伸手一摸,小男孩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在发烧。回过头,我递给小姑娘一锭银子:“快去请个大夫来。”
接过银子,小姑娘还愣在那里,我急了,催促道:“快去呀。”
小姑娘望向那个被唤作敏哥哥的男孩,只见他略一点头,小姑娘马上撒腿跑了出去。
“请烧些热水来。”这次我直接对这个男孩说道,看来他是他们的头,没有他的同意,什么都办不成。
他犹豫了片刻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去烧水了,我将躺在薄薄稻草堆上的孩子抱起搂在怀里,他滚烫的体温烙得我心里一阵疼,这样差的环境,这样小的孩子,这样弱的体质,他们是如何存活的呀。
很快水便端来了,我将它兑成温的,然后动手解开生病孩子的衣服,撕下自己的衣襟沾上温水在他的各关节部位擦了起来。这儿距城里有段路,估计大夫到来很得花点时间,在他来前我必须做些简单的物理降温,否则怕年幼的孩子禁不住这样的高烧。
擦了好一会后,那孩子才有了降温的趋势,心里清楚的知道他等下还会又烧起来,于是趁这间隙我掏出钱来,吩咐其他孩子去买些棉被枕头来,有了敏哥哥的同意,那些孩子们跑得飞快。
片刻后生病的孩子就睡在了温暖的新被里,摸摸他,又发烫了,我沾湿衣襟又重新擦拭起来。
就这样孩子烧了退,退了烧,反反复复不知多少遍后,一位须发尽白的大夫才终于蹒跚着走了进来,原来一听病人住得这么远,又见小姑娘一脸脏样,没人肯来,直到找到这位颇有善心的老大夫才往回赶,因此回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