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间,轩国皇宫。
红月当空,夜幕里的繁星均被深红色的月光遮避,高耸威冷的城墙在整片赤暗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凄鬼艳厉。
城墙之上,水衣男子傲立于天地间,仰望红月,血娆的月辉,忽明忽暗的洒在他惊美绝伦的俊颜上,那一瞬,世间万物褪色黯去,皆在他旷世的美貌下,自惭沉沦。
“为何不杀了她?”暗影处,一个身着墨绿长袍的男子静静问道。
“毁了她,远比杀她更有价值。”水衣男子云淡风轻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墨绿袍男子无奈的叹口气,“越有价值的人,往往越具杀伤力,别忘了,她是前朝的公主,是那恶贼的女儿,更是那人的妻,你夺了她的国,灭了她的家,让她沦为一个万人骑的官妓,这样的女子,当真没有后患吗?”
“你错了,”水衣男子淡淡一笑,“她必须后患无穷,因为她是我整盘布局中,最精彩的一枚棋。”
“你是在养虎玩火,就算那些人只是作壁上观,可当她足够强大...”
“你又错了,想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就要拥有致命天下的筹码,纵使那份致命,连我也会被殃及......”
2016年,农历七月初六。
深夜23点45分。
婳夕洗漱完毕后,望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三十三岁的她,面黄肌瘦,心如死灰,整个人唯一感觉还有生气的部位,就是眼睛。
她是丹凤眼,典型东方女子的眼,瞳孔里的黑眼珠,比普通人要大些,眼皮不是很双,却很水很亮很有神。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这句名言,注定要被婳夕推翻,因为她幸运的拥有一双永远不会泄露沧桑心境的青春眼。
眨眼间,镜子里的人,瞬间变成一个十五六岁、身穿古代亵衣、容貌和婳夕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妙龄少女。
婳夕低头看向自己变身后仍发育较好的身段,回想十八年前的自己,身材可没这么丰润,相较下,这具活在永远停顿于古代时期的‘第二人间’的自己的身体,还真挺早熟的。
叹了口气,七次了,她已经连续七个晚上像生了幻觉般看到自己变成年轻时的样子,而且还是古装打扮,难道她的命运真和那个什么第二人间的自己有着某种联系?
“小情,时辰已到,我们该启程喽。”耳边蓦然响起一个低韵中夹带娇嗔的男子声音。
一抹鼻息拂耳,婳夕抬手一挥,直朝耳后那个突然现身的男子面门拍去,“滚开!小什么情,我还小三呢!”
她的手被男子轻易挡下,“淘气,人家全身上下就这张脸最值钱,打坏了你可赔不起。”
婳夕瞪了眼镜面里那个站在身后、穿着明红色绣缎长袍的男子,回过头,郁闷的对上一张龙眉长眸、妖俊清美的妖精脸,“妃虺,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想毁容的话,离我远点!”
这男子宽肩,窄腰,紧臀,长腿,拼凑在一起,足有一米八几,身材就如他的脸蛋一样好得无可挑剔。
在任何女人看来,他绝对是一道积善千世也难求的美味,如果不是她已经连续七晚被这妖精骚扰,早就花痴到口水泛滥了。
“我家小情,还是这么可爱,真的好怀念呢。”妃虺捏玩着她的脸,眉眼含笑,纤美的长眸秋波流转,顾盼间,妖气盎然,美不胜收。
他嗫吁的撒娇声,让婳夕鸡皮掉一地,狠狠打开他的爪子,一屁股坐进浴缸里,没好气儿的道:“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去?我既然投胎到二十一世纪,又在这里好吃好喝好睡了三十多年,我干嘛要去什么只有封建古代的第二人间,人生地不熟,还一个人也不认识,去要饭吗?”
“你一定会去,因为一句话。”妃虺坐到浴缸边,饱满的唇边,浅浅噙着一抹笑。
那笑,仿佛暗夜里绽放的血玫瑰,妖魅欲滴,美得诡艳,美得绮丽。
就连艺大毕业阅男无数早已对万物美态视觉疲劳的婳夕看了,也禁不住审美破功,心头一荡,“什...什么话?”
“没有你的今生,怎愿孤老待来世。”
婳夕愣了三秒,捏上自己跳疼的脑仁,“太笼统,说清楚点。”
妃虺牵过她的手,在她掌纹纷乱的掌心里拨来弄去,不疾不徐的说道:“知道为什么你生来众叛亲离,明明喜欢帅哥,渴望婚姻,但你的心,永远像被一座大山压着,永远像死人的心电图,波澜不惊,从无起伏吗?因为你现在不属于这里,除非你想像个局外人那样,旁观自己一世一世孤老死去,除非你能在今晚子时前自我了断,否则,第二人间之行,你逃不掉。”
婳夕望着他洞悉一切的精灵眼,恨不得两根手指戳上去,“妃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特懂我啊?”
“一般般吧,”他欠揍的笑着,“难道不是吗?”
是个屁!生活在这么和平友好的年代,被他说得好像她多么生不如死、生无可恋、行尸走肉似的!纯属扯淡!去什么去!不去不去就不去!
“好了,别闹情绪了。”妃虺说着,反手拎起她的手腕,将她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又探身扛她上肩,任她踢打撕咬,“妃虺!你放我下来!我不去!你凭什么认为我非去不可!就凭你自以为是的说辞?凭你假冒是我前世的友人吗?笑话!你如果真是我前世的友人,就该尊重我的意愿不是吗!”
“小情好天真,”妃虺冷哼一声,“友人也是人,人都自私,何况我还有非你不可的理由。”
“什么狗屁理由,就算我去了,那里我谁也不认识,你到底要我去干嘛!”
“要你救人。”
“救人?我又不是大夫,救鬼呀!”
“那人大夫救不了,只能你来救。”
“谁啊?你要我救谁?”
婳夕趴在他肩上,脸贴着他的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隐隐能感到,这一刻,他的气息变得有些沉重。
“...你猜。”
靠!
“你丫耍我!混蛋!放我下来!...”
突然,凌晨0点的钟声大响,洗手间的玻璃镜面上,缓缓出现一个手指写出的血色【浮】字。
妃虺见状,迅速抓过婳夕的手,咬破她的食指,同样在镜面上写出一个血色的【沉】字。
紧跟着,他扛紧她,挺身撞向玻璃镜面。
下一秒,没有碎裂声,没有疼痛感,两人,就那样平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