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陈思雨来到校医室,她从我的背上下来,我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句清脆的声音:“请进!”
我推门进去,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报纸,她虽然穿着白大褂,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不就是给我们上心理辅导课的老师吗?只不过穿上白大褂使她显得严谨和庄重,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连忙有礼貌地说:“老师好!”
陈思雨迈着轻微的步子走进去,看样子比刚才走一步都疼的样子好很多。
校医老师推了下鼻子上架着的眼镜,就从办公桌前站起身,关切地上前和我一同搀扶着陈思雨,并对她说:“是扭伤脚了吧,快躺在这儿,让我看看。”
陈思雨躺在校医室的床上,校医老师用柔软的被子把她受伤的腿垫高了些,然后仔细看了看她红肿的脚踝,问道:“怎么受伤的?”
她看了我一眼道:“跑步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
我也看着她,她的嘴唇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便忙说:“老师,她的嘴唇也破了,您也给看看吧!”
校医老师正在专心地检查她扭伤的脚踝,听我说完回头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道:“这个我知道,你去冰箱下面的第二个柜子里拿点冰来,再到窗台把晾着的白毛巾拿过来。”
说着她从床下出了一个干净的小铁盆递给我,用她那双小小的眼睛注视着我,像是在窥探我的心思。
她也许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我们两个可能是男女朋友,也许她会把这事报告给我们的班主任,或者当着我们的面好好教导一番,并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早恋。
如果那样我们可就麻烦了,不仅显得很尴尬,而且有些误会会越描越黑的。
我真后悔刚才提醒她,说那句话。
她递给我一小铁盆,让我去取这些东西估计是在考验我,进而确定她的判断。如果我的动作太快,表现地急急忙忙,马马虎虎,估计她就能肯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所以我必须不紧不慢地走到校医室的冰箱前,从下面取出冰块,不能让冰块撒到地上,然后从容不迫地去拿毛巾,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我拿着小铁盆去装冰块,感觉她一直在背后盯着着我,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我能听到她和陈思雨之间唠着家常,她问陈思雨是哪个班的,家在哪儿住,老家是哪里人等问题。
等我拿到冰块和毛巾走到她面前时,她似乎打消了内心的怀疑,只看了我一眼,便让我把毛巾放到铁盆里。
她继续和陈思雨聊着天,而我突然想到还要去李老师的办公室解释上午逃课的事,便时不时地看一眼窗外。
校医老师把铁盆里的毛巾拿出来敷在陈思雨受伤的地方说:“你的伤没什么大碍,现在冷敷上十分钟,晚上再用热水泡泡脚,一两天就好了。但还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能剧烈运动。”
我看了下表,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就要上课了,再不去李老师的办公室就没时间了。
从刚才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校医老师姓王,就找了个借口对她说:“谢谢王老师对我们班陈思雨同学的帮助,我现在尿急,想去趟厕所,您说她一会儿还能去上课吗?”
王老师看看表笑着说:“当然能,你先去上厕所吧,过会儿再回来接她。”
我出了门,飞一般地朝李老师的办公室跑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就来到了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
“请进!”门内传来李老师温和的声音,我推门进去后喘着气说:“对不起,李老师,让您久等了!”
“没事儿!你去哪儿玩去了?”
“一下课,汪洋就叫我打球去了,我打着打着球,猛然想起上午您叫我来您的办公室一趟,所以我丢下篮球就朝您办公室跑。”
李老师笑了笑,搬来板凳让我坐下歇会儿,我连忙谢过。心想要是换成去教导处,让郭愁等这么长时间,我不被他从办公室踢出来才怪呢!
李老师等我坐下,用慈祥的眼光看着我的眼睛,和颜悦色地问道:“裴俊秀,你上午为什么逃课,能跟老师说说吗?”
我的大脑飞速闪过上午英语课前的一幕幕画面,马延良手下的一帮人围着我痛打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带着愤怒的神情思考着,心想要不要对老师说出逃课的真实的原因。虽然我有倾诉的欲望,但想了想还是决定隐瞒事情的真相。
以我的判断,李老师听完,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她会找马延良谈话,并向校方反映马延良一帮人的校园暴力行为。
但主持公道便会与他们这帮人为敌,马延良和他的手下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李老师的麻烦,我不能害了自己最敬佩的老师。
我把话题转向郭愁,他虽然教育方式上有问题,但无论如何不会害李老师。
“李老师,您知道吗?我非常不喜欢学英语,非常不想上郭老师的课。我觉得上英语课很难受,我听不懂,感觉像听天书一样。再加上郭老师喜欢打人,尤其像我这种英语不好的。我回答不上他的问题,他就会当众批评我,可能还会打我,我上他的课感觉压力很大,所以就有了逃课的念头。”
“原来是这样!老师能理解你,但你不能用逃课的行为进行逃避。说实话,我和郭老师在教学上的观点不太一样。他一直采用我们那个年代的教学方法,认为老师打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事,认为学生不打不成材。但他的本意是好的,他希望每个同学都能学好英语,上好他的课,这点你应该理解。”
我点点头,接着问:“老师我就是不喜欢学英语,我好像天生就对英语不感兴趣,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李老师抬头想了想,微微一笑说:“我也有过和你相同的经历,我从小就喜欢文学,像你喜欢画画一样。
我酷爱读鲁迅先生的文章,为了买他的书,我把夏天父母给我买冰棍的钱都攒下了。小伙伴们都买了冰棍,我只能看着他们流口水。直到现在,老师看着冰棍都会留口水呢!
那个夏天,我虽然没吃到一根冰棍,但我躺在老家房顶的草丛上,捧着鲁迅先生的书读的时候,才知道这种快乐胜过吃一百根冰棍的快乐,那时我就立志要当像鲁迅先生一样伟大的作家。
当年高考,我的语文、政治都在九十五分以上,是很高的分数。但我不喜欢学数学,所以数学只考了十二分。这就意味着我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你看我不喜欢学数学,你不喜欢学英语,我们是不是很像?”
我笑了笑,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补了一年学,还和郭喜老师成了同学。”我听到这儿,忍不住浮想联翩。
李老师在学生时代一定很漂亮,一定也像陈思雨一样可爱。可郭愁就不敢想象了,他学生时代的样子,一定又呆又傻。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胖乎乎的脸蛋上挂着两条肥肠一样的厚嘴唇,哎!还是想想李老师那时候甜美动人的样子吧!
“郭老师年轻的时候很贪玩,常常逃课去河里游泳,他的文科一般,但数学和英语学的很好,我问他是怎么学的,他说出的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数学和英语还用学吗?上课听老师讲一遍就会了。”
“我不信他有那么厉害!”
“我当时也不信,后来发现确实如他所说。他上这两门课的时候听的很认真,从不逃课。可一到了语文或是政治课,他就总逃,这说明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或不不喜欢的课,而兴趣则是学习最好的老师,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上帝是公平的,理性的人喜欢学数学,感性的人喜欢学语文。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一面,但只要我们找到其中的乐趣,敢于面对它并战胜它,就能把自己变得更完美。”
“您是怎么学好数学的?”
“那时我重新面对令我头痛的数学,我必须在一年之内要学好三年的知识,真的很困难!开始老师讲课我也听不懂,像听天书一样。但我利用课下的时间从最基础的开始学,慢慢就能听懂一部分。我想着什么时候能都听明白,听懂每一句话,这渐渐便成了我学习的兴趣。我越学,就懂的就越多,第二次高考,我的数学考了八十五分,这才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您真是太厉害了!”
李老师笑了笑说:“我很欣赏你的绘画才能,希望你不光画画好,其它的每门功课都要好。老师希望你成为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你现在离中考还有两年时间,把英语学好,并不难。”
我充满信心地看着老师,估计时间已经差不多过了十分钟,便夸下海口道:“老师以后上英语课我再也不会逃课了,回去我就好好学英语,期末考个好成绩给您看!”
李老师笑了笑,便说:“再过五分钟就打铃了,你回去好好上课吧!”
“李老师再见!”我深深地鞠躬后便退出了办公室,朝医务室跑去,操场上踢足球和打篮球的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往各自的教室走着。
我推门进了医务室,王老师和陈思雨不知聊着什么话题,她们笑的很开心。
陈思雨见我来了,估计知道快要上课,拿掉脚踝处的毛巾,打算从床上下来。
王老师扶着她问道:“怎么样?感觉好些没有?”
“谢谢老师,我感觉好多了,站在地上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
“那就好,你们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身体恢复的很快,我要扭那么一下,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陈思雨说:“您可别这么说,您的身体好着呢!我感觉跟您聊天很愉快,您好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小姑娘可真会说话,以后跑步锻炼一定要注意点。”王老师听陈思雨夸她年轻,笑的快合不拢嘴了。
我们两人纷纷谢过王老师,道别后就出了门,我对她说:“真对不起,害你扭伤了脚,现在我背你回去吧!”
她的脸上又泛起一片红晕,如同晚霞一般美妙,夕阳透过树影照在她脸上,好像古典油画上的美人一般。
“秀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事,王老师不是说了吗,过一两天就好了,你别放在心上。”她一边说,一边爬到我的背上。
背上她,我不仅没觉得累,反而觉得天地间的力量都汇聚到了脚下。
“对了!你刚刚和王老师聊什么呢?聊的那么开心?”
“聊一些女生的话题,说了你也不懂。”
我来了兴趣,扭头看着她可爱的脸庞问:“你和我说说嘛,没准我知道呢?”
她拉长嗓音,学着我说话的样子说:“不该问的你别问,和你没关系。”
“谁让你学我说话了!信不信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