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这家礼品店,抬头观瞧,正午的阳光照在“光明礼品店”这几个大打字上,分外耀眼,尤其是“光明”两个字,看得我差点晕过去。
我揉揉眼睛,低头看着脚下,让眼睛尽快适应外面强烈的阳光。同时分开双腿,使身体的重心尽量保持在两只脚的正中央,以免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
我再次艰难地抬起头,随后闭上双眼努力回忆着。因为,商店的名称和刚才所见没有丝毫变化,根本不是早上看到的“莫名礼品店”几个大字。
这个玩笑开的也开大了!就算商店里的陈设可以换,人可以换,但商店的名字总不至于说换就换吧!
我根据记忆站到早晨回头看这家店的地方,难道是我产生了错觉,把光明看成了莫名?虽说这两个字最后的读音相同,但字形上的差距也太大了!就算让老花眼来看,也不会把光明看成莫名。
汪洋和刘鹏先后出来,见我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发呆,便觉得十分古怪,于是在各自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随后汪洋忍不住问道:“小裴,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感觉你怪怪的。对了,你说要向我打听个人,是谁啊?”
我见他们从店里出来,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急切地问道:“这家店原来的名字是不是叫莫名礼品店?”
汪洋皱着眉头问:“你说的原来指的是多久?”
“就在今早之前!”
刘鹏挠着头说:“这家店我常来,从开学到现在这家店都没换过名字,一直叫光明礼品店。你说的莫名礼品店,听起来好奇怪啊!”
“看把你急的,出了一头汗,给你纸巾先擦擦。这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定是你早上来的时候不小心看错了?”
我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神情竟有些恍惚,难道我真的看错了?
绝对不可能!早晨进入商店所见到的每一处细节都是那么清晰,我和那个胖阿姨对话的情景再次浮现出来。
我是个初中生,怎么可能将早晨经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呢?
但我最好的朋友肯定不会骗我的,他们的脸上露出了疑惑和焦虑不安的神色,我精神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要被攻破了。但我明白,自己必须理智地面对这个问题,我必须选择和多数人站在一起,刘鹏和汪洋听都没听过莫名礼品店这个名字,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努力抛下压在心中的这块巨石,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是我看错了!
虽然此事十分蹊跷,但眼下我必须放弃自己的想法,再想下去,我的精神必将崩溃。
“咱们走吧,估计是我看错了。对了,洋哥,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有一个头发盖住一只眼睛,看上去很凶,很高还很壮的男生?”
“你说的该不会是马三爷的儿子马延良吧?”
“原来他叫马延良,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好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汪洋急忙用手拽了下我的衣角,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便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路上这么多人,你刚才说的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等我们离学校远点,再说吧!”
我并不了解马延良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看到汪洋和刘鹏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便知道他不是好惹的角色。
我们朝前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接着过了马路。汪洋左顾右盼地看了一眼便问我:“你打听他干嘛,他可是咱们学校的老大,可不是好惹的!”
“上午课间操结束,我去厕所的时候被他打了!”
汪洋和刘鹏一听,眼睛顿时张的大大的,忙问我怎么回事?
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下:把我如何喜欢张萱,送她的画不知道怎么到了马延良的手里,他也喜欢张萱,把我打了一顿,还当着我的面把画烧成了灰烬。
我将憋在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心里顿时好受些。我向最好的朋友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和悲伤,时而伤心地忍不住流泪,时而愤怒地咬着嘴唇。他们默默地听着,到了关键的时候也随着我骂几句该死的之类的脏话。
等我把挨打的经过讲完,我们就快走到家了。
我们三个住的地方相距不到五百米,刘鹏先到家,汪洋和我住一栋楼的不同单元。
刘鹏打开单元防盗门准备上楼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说:“吃完午饭咱们休息一会儿就去学校,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点点头,便和汪洋朝家的方向走去。正午的太阳光格外耀眼,照的小区道路两旁米黄色的楼房格外鲜亮夺目。而我却一脸的阴郁,好像头顶上有一朵快要下雨的乌云。
“你打算怎么报复他?”没走两步,汪洋便问道。
我一听这话,停住了脚步,朝他看去。他的表情严肃,没有平日里嬉笑怒骂的感觉,而多了一种难得一见的忧虑。
我想他一定会帮我的,于是便说:“我还不太了解他,首先我要在暗中摸清他的行踪,然后找几个人把他围住,出奇制胜,好好教训他一顿。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他把话收回去,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的忙。”
“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你真正了解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和幼稚。”
我听他说完,一下子愣住了,我没想到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汪洋会对我说出这番话,连瘦弱的刘鹏都愿意帮我。我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依然坚定。
他的身高比我要高出一头,我站在他身后可以完全被挡住。他有一米八多的身高,初中就长这么高的男生并不多。他有良好的基因,他的父母都是高个子,再加上他酷爱打篮球,而且体格特别好。
他的偶像是范迪塞尔,而且和速度与激情中的范迪塞尔一样充满了传奇,他们两人简直是速度和力量的代名词。
每到校运会,他都能拿很多奖为班级增光。短跑他可以轻松地冲进决赛,两次运动会,四百米都是第一名,同时还拿过一次铅球第一,一次跳远第一。
后来我看了孙红雷演的电视剧《征服》后,总觉得他们两人的气场很像,他便是我们三个的大哥。
我对他充满敬意,打心底佩服他,但他刚刚说出的话,却让我觉得很诧异。我算的上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却觉得我的说出的话很幼稚,那意思不是在说我傻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他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朝前走去,我跟在他后面,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走几步,就听到他的妈妈在三楼厨房的窗口喊他的小名洋洋,叫他去菜市场买点葱。
他仰起头应了一声好就转头对我说:“等会儿上学的时候我叫你,我跟你讲讲他和他爸的事儿,你就会明白,他不是好惹的。你和他斗,简直是以卵击石。”
我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便低着头朝继续前走。没走几步,就到家了,我按动门铃,门嘭的一响,我有气无力地拉开门,沿着昏暗的楼梯向上爬。
爬到七楼,我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不像平时可以一口气可以飞奔上来,然后生龙活虎地拍着门板,大喊着开门。我无力地敲敲门,门没开,我又使劲敲了几下,大喊着:“妈妈、爸爸开门!”
门内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估计家里没人。但又纳闷家里没人为什么刚刚一按门铃门就开了。
稍微想了一下,就觉得这比把光明看成莫名好解释多了。
估计刚才按门铃的时候是我按错了,家家户户的门铃位置挨的很紧,我经常会不小心按成别人家的门铃。再加上我刚刚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定是按成别人家的门铃了。而那户人家也懒得问我是谁,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家里人在这个点回来很正常。还有可能那人估计正忙着做饭,锅里的油红了,也没空问了。
我坐在阴暗的楼梯上,用手托着下巴,沮丧地看着楼梯的拐角处。
我不想把目光停留在阴暗的地方,因为我会想起上午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我看着阳光通过墙上的小孔射到拐角处的栏杆和下一层楼梯的台阶上,形成了几个有趣的图案。我看着这些有趣的图案,分析它们和墙上小孔在形状上有什么联系,借此消磨着难熬的光阴。
看了一会儿,我忍不住站起来,朝楼梯的空隙处向下望,希望能看到爸爸妈妈的身影。不一会,有人影闪动在一层的栏杆上,可惜上到五楼,我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失望地摇摇头,重新注视着最底层的楼梯,从数字一开始数起来,希望数到六十的时候能看到爸爸妈妈的影子从楼梯口出现。
按理说爸爸妈妈这会儿早该回来了,估计现在快到一点钟了。
我数到六十,并没有什么人影出现在下面。
转瞬之间我便丧失了耐心,使劲捶打了一下铁栏杆,然后焦急地在楼梯的台阶上走来走去。
十几个来回后,我再次扒着栏杆朝下看,果然有人影在二楼闪过,可到三楼,就没动静了。
希望又一次破灭,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祈祷着爸爸妈妈快点回来。
一上午的时间,在我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又想起了张萱,想起了她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紧接着我被马延良狠狠地打了一顿,尊严尽失。回到教室又被郭愁踢了两脚,还差点挨了巴掌。最要命的是郭愁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我,虽然有李老师从中说情,但我当众夺了他的面子,他必定还会找我麻烦的。
现在我急需进入家中,躺在我那张柔软的小床上,抱着被子痛苦一场。可爸爸妈妈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的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传来了皮鞋快速上楼的声音。我抬起头,抹了抹眼角上的泪痕,就看到父亲手中拎着一个大塑料袋站在我眼前。
我早已闻到了塑料袋中香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装着的白色饭盒,抱怨道:“怎么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父亲不好意思地憨笑着说:“我和你妈陪领导吃饭去了,一时没走开,所以现在才回来。”
“快给我开门,一会儿还要上学去呢!”
父亲走到我面前,把我一把拽起来,说:“长大了,我都快拉不动你了。”
我是故意不使任何力气的,谁让他让我等了这么久。我站起身后就接过他手上的塑料袋,凑到鼻子前好好闻了闻,闻到了最喜欢吃的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的味道。
父亲迅速地开了门,转身就对我说:“现在我得赶紧走了,一会儿你上学的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把门关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父亲已经朝楼下走去。
我走进门,打开电视,舒舒服服地坐到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自由时间。我把饭盒一个个打开,为了方便,我直接把米饭和菜上的盖子都扯下来,丢到袋子里。
菜都是我喜欢吃的,除了刚才猜出的两样外,还有一个粉条豆腐丝。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拿着遥控器换台,我很享受这种一个人换台的感觉,不用担心妈妈因为看韩剧《人鱼小姐》而阻止我看想看的动作电影或是武侠剧。
吃完饭,我突然想起书包里装着的校服该洗洗了。上面那么多脚印,要等到晚上,被妈妈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一定少不了一顿批评教育。
我把校服放在洗衣盆里,又放了点洗衣粉,然后加入半盆自来水水,就去客厅继续看电视了。
本打算泡会儿再洗,没成想,看了几分钟电视后,汪洋就按门铃叫我去上学。
我不想让他等太久,连忙关掉电视,提起书包就朝门外走,洗校服的事,完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