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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萧条中的美国及美联储对冲黄金流入(3)

首先,法国想要摆脱欠美国财政部的那些战争债务。他希望美国政府能将这些债务免除掉,转而由美国纳税人自己来承担这笔债务。而在达到这个目的前,他还想要继续从德国那里获取赔款。因此,他想挽救杨格计划,而德国、英国以及许多美国人士在去年夏季的伦敦会议上,尤其在威金斯专家委员会做出报告后,就已经认定该计划失效了。法国之所以要挽救杨格计划,是因为该计划规定在任何国家重新收取赔款前,德国首先应向法国无条件地支付一笔金额。他不想胡佛的战债延期计划被展期到一年以上。他希望从德国收取赔款,然后再向美国财政部支付相对较少的战债,就像以前那样。战债延期本来会让他一年损失将近1亿美元,即德国支付给他的赔款减去他向美国财政部还债的钱。然而他要求作为德国的优先债权人享有特殊优待,因此他没有损失这1亿美元。由此可以看出,法国想要获得任何能增加他的实力和国际声望的东西。

这些与当前出现的黄金危机又有何关联呢?当然有联系,它们之间的联系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当法国总理乘船去往美国时,法国的报纸刊登大标题称这次访问具有重要意义。然而,突然出现的一则关于法兰西银行对美国银行发出最后通牒的消息令我们震惊不已。这最后通牒的内容是:除非美国银行能提高利率,否则法国将不会继续把信贷余额留在美国。如果利率没有上调,那么法国只好把剩余的信贷余额取回,这笔信贷余额约为6亿美元。

以下是《纽约时报》于10月20日早上刊登的一则新闻报道:

“在美国存有6亿美元短期信贷余额的法兰西银行昨天致电纽约银行,说纽约当地金融机构为外国央行存款支付的1.5%的利率无法让人满意。这家法兰西银行又表示,除非提高利率,不然他将取出这笔巨额的美元信贷存到别的地方去。”

法国要求提高利率,也间接地威胁要以黄金形式取走法国拥有的美元信贷余额,这在华尔街引发了各种不同的反应。有些银行家们认为法国的这一举动是试图向美国市场规定法国不撤资的前提条件。他们期望看到法国撤资,并且说,虽然美国近来流失了大量黄金,但他不必害怕法国的此类举动,舍弃这笔无法控制的应付款会有很多好处,如果没有取走这笔应付款可能是令人十分尴尬的。

其他的资深银行家们认为稍微提高些利率就能满足法兰西银行的要求,或许提高2个百分点左右。他们强调这一观点是想指出,我们双方可以达成易于接受的条件来留住法国在美国的信贷余额。

第一,这笔余额的数目是惊人的。长期以来,法国在美、英两国积累了巨额信贷结余。这笔数额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也远远超出华尔街的了解,因为这些信贷余额是分散在各处的。

第二,法国的这些信贷余额代表着什么呢?除了代表法国存放在美国银行的商业利润外,还代表着:(1)美国游客用来在法国兑换现金的支票;(2)美国借给德国用于支付法国赔款的贷款。这些都是很容易理解的。当美国游客用支票在法国银行兑换现金时,法国银行也就获得了美国银行的信贷,这些在美国银行的信贷属于黄金信贷。因此,法兰西银行把这些信贷当做黄金储备,以它们作为担保在法国发行流通货币,好像这些就是手中的实物黄金似的。美国借给德国用于支付赔款的信贷也是同样的道理。德国把在美国银行账簿上的信贷转给法国,而法国把这些钱存放在美国银行,但要收取利息。

第三,作为我们的债务国,法国在欠我们左边钱袋37.5亿美元的同时,他在今年分文未还的情况下,居然还要求在我们右边钱袋取走价值6亿美元的黄金,这太不公平了!但是他有这个权利。如果他坚持这么做的话,我们只得把黄金给他。他之所以可以这么做,是因为美国财政部给予他1年的债务延期,1年内不用还债。

第四,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因为利率太低或者别的原因而警告另一个国家的银行说必须要以黄金的形式取回其全部的信贷余额,这种做法是前所未有的。谁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正常的国际金融活动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信贷余额是不断流动的。如果纽约的利率比伦敦高,那么信贷余额会自动流向纽约,或者如果伦敦的利率要高点,那么这些信贷余额又会从纽约流至伦敦,这无须赘述。而唯一不同的是银行数据。

现在法兰西银行非常清楚,我们已有很多黄金流向了欧洲——其中大部分流到法国。如果我们再一下子失去6亿美元黄金的话,那么美国的处境会非常严峻。

请注意,如果法国人相信他们在欧洲散布的那些关于美元贬值和美国金融状况堪忧的谣言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也相信从纽约一次性取走6亿美元的黄金将会使美国放弃金本位。当然,如果美元步英镑后尘的话,那么法国的法郎势必会成为世上首要的黄金货币,并独霸世界金融市场。

法兰西银行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做吗?这个问题很有趣。如果把他的话看做纯粹的金融主张,那么你能够猜测如果法兰西银行真的想以黄金形式收回6亿美元信贷余额的话,他不至于笨到提前说出自己的意图,任何一个小镇上的银行家都对此心知肚明。

因此,实际上,法兰西银行很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法兰西银行在法国的地位就像英格兰银行在英国的地位一样。所以说,法国其实是在虚张声势,借此把事情抬到政治的高度。

以对纽约的利率不满为名,法兰西银行向我们、向欧洲以及向整个世界展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法国差不多有能力让美国的银行体系脱离金本位!让美元步英镑的后尘!

这是法国总理与胡佛总统在美国白宫讨论世界问题,寻求解决之道时所持有的一张牌。但是这个被暴露的事实难以缓解世界各地的紧张态势,也无法阻止民众储藏黄金——这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令人生畏的风潮,而且极有可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华盛顿,人们度过了一段焦虑不安的时刻。公共舆论被严格审查,被禁言,以防止人们大声讲出任何冒犯法国的话来。华尔街该怎么办呢?他还能怎么办呢?如果他顺应法兰西银行的最后通牒去提高利率的话,那么这就是变相承认了法国的实力。可如果他拒绝那样做,那么将会发生什么呢?法国真的会把黄金取走吗?

只有一句正确的话可让华尔街去说。如果华尔街当时真的这么说了,那么人们会永远记住这句值得称颂的话。华尔街可以这么说:“这里是纽约,我们只按纽约的利率来付息,不管利率是高还是低。如果法国真想取回他的信贷余额,那就让他取走吧。如果他想要黄金支付,我们的黄金将随时为他备好。”

备受人们尊崇,在华尔街有着圣经般威望的《金融纪事报》(Financial Chronicle)称:“法国此举试图向美国施加金融压力,这是令人唾弃的。他与欧洲最近时不时耍的政治伎俩如出一辙。”

“美国的银行家们相信美国不会畏惧这种举动,只要美国人自己仍能临危不惧。我们认为这是我们的银行机构应该持有的正确态度。法国在德国金融崩溃这件事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撤走了存放于德国的大量短期信贷,随后外国政府纷纷效仿,也撤走了他们的信贷和存款。那时候外界普遍认为法国主要是出于政治考虑来做这件事的。可是在后来,他又开始从英国撤走资金,虽然事后法兰西银行害怕可能会引发不良后果又再次向英格兰银行和英国注入新的信贷资金,但是已经为时晚矣,无法挽救英国停止黄金支付的这一结局。”

“法国现在又以同样的方式打算从纽约撤走巨额资金,尽管我们难以相信法兰西银行此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管怎样,此举的后果是在整个欧洲引发了一连串的不信任感,导致其他的欧洲主要国家也纷纷从美国撤走资金,尤其荷兰、比利时以及瑞士。在这种情况下,最佳的应对方式无疑是无视所有的这些威胁(如果法国此举真的是在威胁的话),让法国使出最恶毒的伎俩,如果他真打算如此一意孤行的话。”

法兰西银行的任何其他说法将使美国信贷在世人眼中变得一无是处,而这种强硬的说法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所有的国外金融中心中,美元的声望提高了,而且美元还升值了。

当我们回顾发生于1929年的混乱事件时,可能华尔街那时坚定不移的行为对美国乃至整个世界都是至关重要的。当时世界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能够让人安心的稳定点而已。

后来,当法国总理再次来访纽约时,他手上的那张牌已经不如原先初来美国时的分量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用了这张牌来展示法国的宽宏大量。他承诺法国会协助美国维持金本位。

10月25日,胡佛总统和赖伐尔(法国)总理在白宫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联合声明中有这么一段话:“我们坚信稳定的货币体系是恢复世界经济活力的关键因素。在这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将是维持法国和美国的金本位制。”

那么法国将如何为世界货币体系的稳定做出自己的贡献呢?法国又将如何协助美国维持金本位制呢?这也就是说:在对法国欠美国财政部的战争债务做重新审查,在“杨格计划”下对德国偿还能力做重新评估时——其中法国是德国的优先债权国,法国将不再对美国的黄金储备提出不合常理的要求。

10月26日,《纽约时报》驻华盛顿记者对胡佛—赖伐尔会谈的新闻报道中这么写道:“联合声明以谨慎的方式让外界知道,胡佛总统和赖伐尔总理决定两国政府将合力维持金本位制。此次会谈的成果包括:赖伐尔总理保证纽约黄金的异常流动会停息;各方应在现有的‘杨格计划’条款的基础上对德国赔款偿还能力做重新评估;在‘杨格计划’委员会对德国的金融状况做出报告前,美国将暂停调查欧洲债务以确定债务国还款能力的活动。”

当一个国家要取回存放在另一个国家的黄金储备时,用“反常”这个词来形容着实很奇怪。当一个债务国要取债权国的黄金储备时,这就显得更加奇怪了。而一个债务国居然能以承诺不对债权国的黄金储备提出反常要求的方式来施惠于债权国,则显得越发的奇怪了。为何法国能对美国的黄金储备提出反常的要求?

可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才是反常?赖伐尔先生所指的是原则上的反常吗?10月26日,他乘船驶离美国。而就在同一天,法兰西银行从纽约取走了至少2000万美元的黄金。在周二,他又取走了价值1800万美元的黄金,但是在周三,他只取走了350万美元的黄金。尽管如此,还是在三天内取走了价值4150万美元的黄金,这无疑是一笔大数额。然而,那时候有迹象表明这种情况会出现好转。

虽然我们仍有大量的黄金转移到法国,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从外界吸收了黄金,因为美元最后通过自我调节,使得世界恢复了对美国信贷的信心。

一个实行金本位的国家好比是一个银行,他首先要对自己负责,要保持自身的货币、信贷以及资产的完整性。而如果被迫考虑对他人的责任的话,那么不管是什么目的,他终将无力对他人负责,因为他没做到首先要对自己负责。这是唯一的定律。

在去年10月我们正处于困难的时候,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e Board)的一名委员说:“这不仅是历史上最严重的金融危机,而且原先一直存在的东西不见了。整个世界有一种缺少了些什么东西的感觉,比如说一块熟悉的岩石,一个坚定的原则,一个摆轮。到底缺失了什么呢?那就是英格兰银行。英镑的价值变得很不稳定,每小时都在变动。此前我们从未碰到过这类情况。”

事实确实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说英格兰银行停止支付黄金是一个令人震惊的金融事件。1英镑不再等值于4.86美元的黄金,英镑也不再是衡量所有东西的标准价值单位。现今连英镑自身都需要由其他东西来衡量,比如说美元。如果假设美元也遭遇同样的情况,那会如何呢?美元刚刚成为世界上最稳定的价值单位,如果假设1美元不再能兑换100美分的黄金,而是只能得到90美分、80美分,或者70美分的其他东西,比如说法郎,那又会如何呢?

长久以来,在战争以外的时期,在世界市场上占主导地位的英镑在任何金融环境下都是通用的价值单位,这每年会为英国带来3~4亿美元的收入,其中包括从世界其他地方赚取的银行利润、贴现所得、佣金收入、利息和手续费等。美元代替英镑在国际贸易活动中占支配地位将同样每年为美国带来3~4亿美元的收入。或者可以说,如果法郎获得了这种主导地位,那么法国每年也能得到这笔数额的收入。

你可以由此看出,单单从国家收入上看,美元和法郎间就牵涉了不少利害关系。你还可以了解到英国因此失去了什么。同时你还可以理解当英国人说英国放弃金本位制是件好事的时候,其实他们的意思是在说英国能及时地吞下这颗苦果是明智之举,因为如果继续等下去的话,那么他就将失去难以挽回的财富。

现在英国人要更努力地工作,更努力地开展贸易,更节俭地消费,更简单地生活,直到英国再次具备偿还能力为止。英国的贸易出口将会增加,原因有以下几点:英镑贬值意味着英国商品在世界市场上变得比以前便宜,或者换句话说,其他国家人们手上的金钱能买到比以前更多的英国商品。英国国内的物价会上涨,但是涨幅不会超过英镑价格在国外的跌幅。由于物价上涨,英国的实际工资会下降。因此生产英国商品的劳动力成本就会下降,英国人的生活水准也会随之下降,至少暂时是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个国家一旦失去货币完整性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确实,你会听到一些英国经济学家的言论:不是英镑辜负了金本位,而是金本位辜负了这个世界。因此,他们称,世界最好用别的货币制度代替金本位制度,看看新制度是否能够运转得更好些。在英国,这还是一种新颖的想法,可是在世界其他地方,这种想法都已老掉牙了——推卸责任给货币制度!

如果英国未曾放弃金本位,他会是世界上最不愿说金本位制导致了过去的3年中国家运行不畅——过去的3年中,这种货币制度一直糟糕地运行着,但他只是在司其本职。如果英国没有脱离金本位,而其他国家都脱离了,那么英格兰银行会说:“虽然这很难接受,但金本位制度就是这样运行的。”这种说法是很无情的,也是很自私的,但或许是正确无误的。

当初英镑是如何在世界上建立主导地位的?英镑获得如此高的声望是因为英国人向来都是首先对自己负责,也就是说,他们对自己货币和信贷的完整性负责。而事实上,就像这个定律所表明的那样,英国人越是注重对自己负责,他们就越不会辜负对世界的责任,包括维持摆轮的正常运转。如此一来,英镑也就成了稳定的象征,而稳定是整个世界的重要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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