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家英在菜市场买完菜,回到家中,把中午要吃的几样菜摊在橱柜上,把一些可以放一放的菜用塑料袋裹好,放进冰箱冷藏室,又从冷冻室拿出一块鸡脯肉,放在一个不锈钢小钵中,解冻以备中午给儿子炒青豆玉米鸡丁。在厨房忙碌一阵,她这才坐在自家欧式布艺沙发上,随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按下按钮,习惯地将遥控器仍拿在左手中,右手端起茶几上的凉水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咕咕一口喝完,放下茶杯,身体软软地靠在软软的沙发背上。电视屏亮了,还是昨晚她看韩剧的那个台,正播着一段购物广告。她按了一下遥控器按钮,电视屏一黑又亮,显示为一部看过的古装电视剧,拍的漏洞百出,她不喜欢看。她又按了一下,电视屏再黑又亮,还是广告。她干脆快速连按了几下,才出来一部现代都市情感剧。她把遥控器放到茶几上,蹬掉鞋,斜躺在了沙发上,头枕在舒适的扶手上,眼睛看着电视。
衣服搭配适宜,脸上化着妆,看不出女演员漂不漂亮,身材苗条,甚至可以说是瘦,胸部却高高隆起,夹着文件袋,走在过道中,对往来的几人或笑笑,或招手示意,还像是在一个现代办公楼中的样子;女演员敲敲门,走进另一个场景,是在一个豪华的办公室,落地窗外,高架桥上车水马龙,还拥堵得停停走走,一幅忙碌大都市的景象;女演员站着,向一英俊男演员开始汇报工作,男演员斜着身坐在大班旋转真皮沙发上,一手伸长置于大班桌上,一手置于沙发扶手上,掐着一支笔,张口说话,问女演员几组数据,然后皱起浓浓的剑眉,浓浓剑眉下那双秀气眼睛的特写,述说着一种和角色该有的深沉不相称的青春。
富二代?望家英心想。接管了家族产业?秀气的眼中,完全没有一丝睿智,早早就只代表了曲折爱情的表象。女演员饰演的角色肯定不是女一号吧?但肯定暗恋着对面那人;不,肯定不是暗恋,不光剧中公司里的人知道,连观众都一清二楚;但男一号怎么可能会爱她,要爱也要爱一个更年轻、更有个性、也更经历曲折的女一号呀。看看,女一号长啥样,啥时出场?望家英心中演绎着这类电视剧大致相同的剧情发展方向,眼睛斜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过十七了。啊?这么快!早上的时间怎么总是比别的时候过得快似的,眼看着啥事都没做,时间就过去了。
今天一大早,望家英就蒸好小花卷,煮好鸡蛋,从冰箱中拿出酸奶,然后叫醒老公和儿子,又帮儿子穿好校服。等两个男人都慢腾腾洗漱出来,她已经把早点摆放在饭厅的西餐桌上,她正坐在一椅子上。儿子斜歪歪地靠在对面的椅背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揉揉眼。她站起来,走向儿子那边。和老公在桌头相遇,她让他先坐下了,才绕到儿子处。她说:
“咿呀,眼屎巴巴又没洗掉,快,再去洗一下。”她儿子叫高伟,上小学二年级。
“不嘛。”儿子脸贴在椅背上,头晃了一下,说。
老公说:“算了,用纸擦两把就行了。”她老公叫高强,年轻时瘦小,现在却是矮胖体型了,脸长得像洋葱了。
“那哪行?”她说是这么说,已经从纸盒中抽出两张纸,给儿子擦着眼角。儿子避着,还嗯嗯两声。
“怎么又是花卷?”老公边吃边问。
“包子敢买吗?你知道里面包的肉是啥肉?”她一边说,一边不管儿子愿不愿意,往儿子两边眼角擦擦拭了几下。儿子终于乖了,他知道,自己越乱扭,母亲擦得越疼。
老公又说:“那也可以买面包蛋糕,换换味吧。”
“前天吃了面包,昨天吃的油饼,儿子说今天吃花卷。”她把纸扔进纸篓,绕回座位,说。心中对老公常常不回家,不知道自己和儿子吃了啥东西,又是一肚子气。昨天,老公电话中说要回来,今天早上起床,她却发现身边没人,猜想老公要么没回来,要么可能就在另一屋。去看了,果然是,她叫醒他。
“喔,那就听我们伟伟的。”老公看着儿子说。吃了一口豆腐乳,又吃了一个小花卷,老公凑近儿子那边,说,“小花卷好吃,快吃。”看儿子在剥鸡蛋,又说,“要不要爸爸给你剥鸡蛋?”
儿子摇摇头,用自己那纤瘦的手指慢慢撕着蛋表面的那层膜,好像很享受这种慢工细活。“快点吃,让你爸剥,等会儿迟到。”她对儿子说。
儿子说:“剥都剥完了。”
老公对她说:“你该早点剥好的。”
“剥好了,就冷了,也沾细菌了。”她顶了一句,一手抓起三个小花卷,吃一筷子榨菜,伴着半边花卷嚼着,囫囵又说,“快点,儿子,别迟到。”
儿子还在玩弄鸡蛋,似乎喜欢鸡蛋的光滑,看着手中的鸡蛋,说:“有爸开车呢,不会。”
老公说:“哟,我忘了跟你说,今天得去郊区一趟,儿子送不了。”他是对她说的。
她看了老公一眼,又看了儿子一眼。儿子恼怒地看了父亲一眼,嘴角撇了撇。“那干嘛不早说。”她埋怨道。
“昨晚回来晚了,忘了。”
“那起床时怎么不早说。”
“忘了。”
“忘了,忘了,你自己说,多少次了。”
老公愣了一下,身体动作也都停了一下,好像很恼火,但忍了,埋头吸了一口酸奶。
“昨晚几点回来的?”她不依不饶,又问。
“谁知道,最后又喊打麻将,回来没看时间。”
“又是和哪几个?”
“只有小张你认识。”老公低头吸完酸奶,随手放在一边,才说。小张是他常用的司机,也是公司的业务员,还是他远房表姑的一个孙子。平时,总是他自己开车,他喜欢开车,只有应酬时才会叫上小张,而且应酬前还是他自己开车。她常不屑地笑话他更像个司机,小张倒像是老板似的。
她没再理会老公,几下吸完酸奶。见儿子慢条斯理吃着,她不悦道:“快点行不,早上的士难得拦。”一边已经站起,收着自己这边的碗筷。
“伟伟,可以快点。”老公坐着收捡着碗筷,又对她说,“要不,等儿子吃完,先去上学,回来再收拾?”说话中,也站起来,把椅子靠拢摆好,转身离开饭厅。
“快吃。”她催着已经在加速吃早点的儿子,“你爸忙,天天忙,忙得不得了,连送你的时间都没有。”后一句话她加大了音量,她是说给正上楼梯的老公听的。她家的三室两厅一书房房是复式房,卧室比客厅、饭厅和书房高半层,当年可是市里最早最好的电梯房了,这两年又出了什么真正的复式房,上下两层的,她家的就被称为假复式的了。因为一个“假”字,她想让老公换房。他说免得麻烦,到时候直接买别墅。一次到海南旅游,她见过海边那些别墅。她想想,觉得在理,只是不知道自己所在小城会不会建别墅。后来,小城郊区一山上,还真建了一个叫什么“墅野”的别墅区,老公带她去看了,俩人都感觉不好。哪里像是宣传所说的豪华别墅,简直就是郊区农民小二层的翻版;房间格局也不合理,楼梯占地也别扭;两车道的小区马路,车子掉头都找不到地方;小区中心一个人造湖泊,一个木头小亭,都小得可伶,明显和宣传画上那幅夕阳晚照的场景不符;所谓能栽树养花,还能建金鱼池的后花园,只比自家的饭厅大不了那么一点点;还离市区那么远,孩子上幼儿园和学校都没办法解决;还真是荒郊城野。找出这个别墅区无数处缺点后,又想到自家房子位于市中心僻静处,房价又是市里上涨得最好的,尤其她去一朋友家看了那种所谓真复式房后,她越来越觉得还是自家的房子好。老公应承了她拿定的主意:除非有临江的、像真正高档别墅的别墅,否则,管它什么真假复式,就住现在这屋了。
然后,就是西装革履的老公先行开车走了。她换好出门衣服,匆匆忙忙送儿子上学。慌忙中,她还忘了带钱包,只好又搭乘的士回家,拿钱付了的士费,才转身回家,洗了碗筷,又出门买菜。
望家英坐起身,又喝了半杯凉水,才往厨房去。她把厨房的玻璃滑门大开着,坐在一只小板凳上,一边折菜一边看着电视中的表演。
哟,自己想错了,那女演员还真是女一号呢;那女主角一定是真人不露相,是豪门千金,不想依靠父母,想自己打拼,碰巧来到男主角的公司打工,后来又帮男主角解决了困难,也获得真爱;丑小鸭变天鹅式的,然后加上几个同样恋着男主角的女配角,有好的,有坏的,有无私的,有占有欲强的,然后经过几次你爱我、我不爱你、我好像爱的是她的波折,最后圆满了。电视剧剧情,似乎真往望家英设想的方向在发展。但导演怎么让长这样的演主角?
望家英对电视剧还有些不解,但手已经弄脏了,她也懒得换台、关电视了,一边让电视剧演绎着,一边手脚不停把中午菜洗出来,切好,装盘备用,又淘米,在电饭煲中自动煮上。看看已到该出门接儿子的时间了,她重新梳一遍头发,穿上鞋,拿上钱包、钥匙,关了电视,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