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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插曲

“我觉得这个决定欠妥的时候是我们驱车前往北京站的路上,已经快下午6点了。

在那十分钟前,我们打了一下午纪念和冬楠的电话终于有个回复了。冬楠告诉我们纪念很生气,一直都在安慰方澈,不让他接我们的电话,他们现在在北京站前的一家餐馆里等车,方澈要连夜回学校,车票都买了,八点四十多的车。他现在偷偷的在厕所里给我们回了一个电话,要我们如果来就尽快。纪忆问他方澈怎么样了,他说不太好,下午一直在哭,现在好些了,但还是很伤心的样子。

这给纪忆弄得揪心不已,立马打车带着我们赶路,这正是我觉得不好的地方,我们从头到尾的计划都是临时决定的,纪忆下午临时骑车回家拿来了戒指,我们不知道方澈在哪只是临时接了个电话,然后又要临时去火车站。

哦,那个戒指是他父母的结婚时用的戒指,因为后来换了新戒指,这一对一直放在家里里保存着。纪忆说先拿来用着,以后有钱自己买一对替换下来。当时我就觉得他是想用这个办法去挽留方澈,想用戒指给方澈吃下一颗的定心丸,所以我想劝劝他别这么鲁莽,至少先向方澈解释一下他和唐艺的事,并且明确的指明自己已经想清楚要和她在一起,然后在经过家长的认可再订婚。

也许是我思想有些保守没有跟上年岁的脚步吧,我总觉得工作啊、结婚啊、生孩子这些事离我们都太远,我们明明只是刚参加完高考进入大学还在学习的学生,只管学习,那些事都是大人们要忙活的。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从那些小孩子们见到我们第一刻的反应是叫叔叔阿姨而不是哥哥姐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认定为是大人了,所以也不是说纪忆和方澈订婚幼稚,而是说纪忆突然要和方澈订婚这一行为幼稚。况且,订婚这种终生大事应该经由双方父母的同意,办个有亲戚朋友参加的订婚宴什么的,嗯…我并不是想要吃喜酒才想要有订婚宴的,只是觉得那会很正式些,不会像是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或是一时冲动刺激的应承。

但是当时纪忆坚决的神情告诉我们他听不进去任何一切不能给他订婚计划锦上添花的提议,不想扫他的兴,所以我就没说,毕竟他那天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我们的计划是在之前生日计划上改的,没有特别的新意,纪忆也不是很满意,但是迫于时间压力,我们只能这样了。

将近七点我们才赶到北京站,冬楠的电话又打不通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方澈是不是已经检票进站了。我们都没有问清冬楠他们在哪吃饭,所以下车之后我们寸步难行,不知道往哪走,害怕走了相反的方向,错过了这次机会。没人知道一个伤心的女孩半夜独自坐在去外地的火车上,那个动荡狭小拥挤的空间会让她的内心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一旦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不仅是纪忆也会是我们所有人的遗憾,纪念只是不知道纪忆的决定和我们计划,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顺应方澈不接我们电话了。

但是没有办法,再不找就来不及了。李志高和王浩然捧着蛋糕就负责守在进站口附近看着,我和纪忆分别去附近的商场饭馆找,一家换着一家。后来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发现,好在王浩然打电话过来,说他们看到了,正在检票口准备进站呢,问要不要留住,纪忆说你们看情况,要是她要进去了他还没来你们就拦住,如果来了就按计划。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们又马不停蹄的跑回广场,好在赶上了。纪念和冬楠已经听王李说了这事了,看到我们跑来急忙过来接,说在那边在那边,他们指着3号进站口朝我们喊,我在他们身边停下,纪忆则向前继续跑。

蛋糕蛋糕,我说,快把蛋糕点上,王浩然和李志高这才反应过来。

完了,打火机忘带了,冬楠也没有。情急之下我们就找过来搭讪问我们住不住宿的老男人借了火,我感觉就是大一开学刚来北京遇到的对我紧跟不舍的那位。他边看我们一根一根的点,边介绍他家的旅店有大床,有热水,有电脑,什么都有,现在想想我们也是挺混蛋的,点完之后打火机还他就一齐走开去找纪忆了,理都不理他,他跟着我们嘟囔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开了。

我们看到纪忆已经把方澈拉到排队队列的一侧,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着什么,应该是在解释和唐艺的事,远远看去方澈的表情冷淡淡的,没有了中午时的温和,也一直撇着头不看纪忆,感觉纪忆长篇大论说完了,她也没反应。

纪念有些焦急,说哎呀,早知道就不说纪忆那么多坏话了。王浩然就问她不是应该向着纪忆的吗?她回答错的事就不能向着,不站在小澈那边她会更伤心,再说也没料到纪忆胆子这么大,拿了戒指订婚回去爸妈知道肯定不高兴。这时候李志高突然喊道,跪下了跪下了!我们回头看,纪忆正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们赶紧整了个队形,王浩然捧蛋糕站在中间,我们其他人分两边在他身后斜站着,和中午差不多,唱着生日歌踱着步子向他们走去,纪忆听见声音匆忙的撇过头给我们使了个眼神。啊,王浩然用力拍了拍脑门,说不对不对,唱《今天你要嫁给我》,他赶紧起了个头。”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纪念说王浩然你唱的什么玩意儿,完全不着调。我们只是当时迫于无奈没有笑起来,只能跟着唱,边走边唱。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凄寒,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纪念帮我们把调全部找了回来,我们将方澈和纪忆围了起来,广场上大批大批的行人的注视把我们围了起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不害臊的感觉原来这么棒。

‘听我说!’我们唱到副歌时候,纪忆从他的口袋里拿出那对戒指,我们赶紧接着唱:‘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随后我们就一直唱这一部分,纪忆看着方澈说,我是认真的,我们订婚吧,别再给我犯错的机会了。

我们把这部分唱了第三遍,纪忆见方澈还不肯接受,就和我们一起唱了起来。

‘听我说手牵手,我们一起走,把你一生交给我,昨天不要回头,明天要到白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今天嫁给我好吗?’

纪忆把这句重复好多好多遍之后,方澈才终于点头,松开捂在嘴巴上的左手,伸给纪忆。

纪忆一脸兴奋的给她戴上,站起来抱在了一起。”

4月30日二十点钟,大连这座北方滨海城市的夜晚微微泛凉,星海广场上的灯光围绕着白色的雕塑,人们沿着雕塑朝向遛弯,我和齐歆之从广场的观海台右侧走下,沿着灯光微弱的沙滩散步。

“真好。”听我把整件事说完,齐歆之轻声呢喃。

这里的U型海滩并不纯正,除了有微微发黑的散部在海滩上的海带,脚下的大块大块的沙石粒也总是“咯吱”作响。但我们依旧选择在这里驻步,月光照着海边,周围寂静,只有深蓝色的海水带着白花打在观景台前水泥礁石上的声音,四周空荡昏暗,海风清凉,我们选择一块柔软的地方站定远眺,即便没有办法看见什么。她长长的头发调戏着她的脸蛋,拉着她的睫毛一起跳起了舞。

脱离集体已经快一个钟头了,纪念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在哪,我说我和齐歆之在星海广场,她嘱咐我们早点回酒店,注意安全。

“回去吧。”我挂下电话向她提议。

她同意了,我们沿着原来的路返回。

“那个女孩呢?”她问。

她说的是唐艺。不知为何,仿佛纪忆求订婚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即使我们和她不熟,现在就算在学校见到她,我们还是有点愧疚。

“方澈同意订婚后,纪忆和她一起去了售票大厅改签了火车票,晚一天走,毕竟算是破镜重圆,他俩得腻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就集体去吃饭了,饭桌上,即使有点破坏气氛,但是纪念还是问了纪忆,问他唐艺怎么办,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

纪忆说他要去道歉,无论唐艺接不接受都得去,毕竟他自己干了件混蛋的事。

道歉的时候还是比较有趣的。方澈走的第二天,纪忆他就去找唐艺了,但并没有叫上我们,是王浩然察觉到的,那胖子好奇心强,拉着我们一起跟去看看,然后我们就去了。

纪忆在C栋截到刚下课的唐艺,把她叫到2区拐角处的窗台边和她说话,我们躲在厕所那边的墙后面,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的出来唐艺情绪有点激动,神情很不耐烦。

突然她推了纪忆一下,纪忆拉住唐艺,唐艺正扬手准备打纪忆耳光。王浩然见状大叫,完了,要打起来了,带着我们冲了出去,大喊了一声,别打!住手!他挡在到忆面前,抓住唐艺的手往下拽,说别啊,美女,他知道错了,都敢来向你道歉了,算是个男人样,男人不就爱面子嘛,这里人多,你给他留点面子啊。

唐艺立马甩开他的手,骂道,都给我滚,一群贱货!骂完她就潇洒的走开了,只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我们。”

“她骂了你们?”齐歆之问道。

“嗯,骂了也好,免得我们心里都咯硬着。”

“之后呢?”

我想了想,顿了一会儿说:“之后就没什么了,纪忆不知道我们跟踪他,他为这事无奈了好几天呢,说本来可以不这么糟的,被我们搅黄了,就这样。”

——

海风微咸,我们走回酒店。

酒店是纪念父母帮我们找的,连钱都给我们付了,下午我们下了火车就打的过来这边了。两间大的海景房间,男生女生分别一间,每间里面3张大床,格调精致,这种好意我们有些承受不起。纪念为了让我们不有负担强行解释说她父母已经知道纪忆订婚的事了,这钱是为方澈出的,算是为他俩的小蜜月买单,要我们不要有芥蒂,难得大家一起出来玩,开心就好。

行程路线冬楠也已经有一份详细策划,所以这趟旅行对于我们来说非常轻松。

用王浩然的话来说,这两个人简直就成了我们的父母一般。

这句话虽然夸张却一点都不为过,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我们,纪念给予我们的帮助和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是没有办法衡量的,她并不是因为家里有钱才显得大方,而是因为她的大方显得富足,精神富足。她对我们好,当然我们也同样爱着她。

我和齐歆之回到酒店已经八点过半了,齐时正在女生住的2房门前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知干嘛。他是齐歆之同龄的表弟,上个月刚来北京。

在纪忆订婚成功后的那段时间,王浩然凭着说了鸡汤帮了忙的这个人情几乎霸占了纪忆机车的使用权,每天拽着我陪他学着骑,最后他没怎么学会,我倒是骑得熟练了。

齐时来的当天晚上纪忆有事临时把机车停在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没空去取,王浩然那时不在,和梨子约会去了,只好让我从他抽屉里拿备用钥匙帮忙骑回来,我在宿舍里和李志高做没有头绪的软件作业,因为无聊就欣然接受。

纪忆说的那个小区在我们学生之间有点“名气”,里面租住的基本都是学校里不耐寂寞的恋人们,私下里也饱受人们调侃。

那天我就在那碰到了齐歆之。

我把机车从小区的停车棚里推出来推到大门外,刚跨上去准备戴上头盔启动离去,她就从小区内一块巨大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披着一件男式运动外套。

我有些奇怪,这种充满敏感词汇的地方不应该有她的出现,捧着头盔便问道:“你怎么在这?”

她那会儿还没看到我,听到我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脚步顿了一下,看着我没回答,用她的惯有语气重复了我的话:“你怎么在这?”

“我来取车。”我说道,希望尽快得到她的答复。

阴影处这时又走出一个穿着单薄的长袖衫的男的,染着黄头发,猥琐的小眼睛、黑色牛仔紧身裤,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佝偻着背,一副流氓模样。

手里拿着一小串钥匙,叫着齐歆之。

“钥匙拿走啊,上大学了怎么还丢这丢那,不长记性呢。”他把钥匙摇的叮当作响,语气有些不耐烦。

齐歆之倒是不在意,拿过钥匙,还顺手把他嘴上的香烟夺了过来。

他想躲没躲过,有点不乐意,“干嘛啊,我就叼着,不抽!”

“再看到一次你就回家去。”齐歆之把香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他随口答应,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我。

“哟,这谁啊?”他朝我轻蔑一笑,“还整一机车。”

“你进去。”齐歆之说道。

但他当没听见一样,走过来竟和我唠起来:“这样,哥们,我懂你,”他吐了一口痰,差点就吐到侧面拐进来的电瓶车上,骑车的人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他无所谓,继续说:“你把你这车借我骑两天,我把她的联系方式,性别爱好啊…性格性格,性格爱好什么的,反正你想知道啥我都告诉你,行不?”

我打量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放心,我也有原则,不会偷的,我就住这,几栋来着,姐,几栋啊?”他回过头问齐歆之。

“我认识他。”她回答。

“真的假的,”他惊讶的看着我,“行啊哥们,那好办了,我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过几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去,”他边说边后退,“就这么定了啊,那姐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他挥着手走回阴影里,齐歆之没有搭理他,向我道歉。

“对不起,他一直都这样。”

我摆摆手,“他是你弟弟?”

“嗯。”

“那你回学校吗?”

“嗯。”

“上来吧。”我把手里的头盔递给她。

她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我会骑。”

她摇头,“没多远,你先走吧。”

“可我想和你一起。”我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这句话太突兀了,只好开了句玩笑说:“走吧,我不收你钱也不拐卖你。”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头盔,捋了捋头发,戴上了。

等她跨上车,我拧开引擎,示意她扶着我的肩膀,然后启动前进。

面前大路空阔的恍如一片荒野,像一个被一条深灰色的柏油路分割的郊外,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就是种满庄稼的田地,枝叶黄灿灿的,和阳光一样颜色。她的手掌在我肩胛骨上方微微发烫,后视镜里她戴着头盔的脑袋微微摇晃,像是跟着微风轻轻吟唱。路的两边有很高很高的树,整齐的向前延伸,与黑夜相接,看起来没有尽头,而我却想和她一起走到尽头。

“咔嗯。”

机器停止运作的声音很有特点,像是舒气的叹息。我把车停在了纪忆给自己规划的专属车位上——车棚最里面。很少有人会有耐心走到那,也是为了避免各种意外。

她把头盔摘下还给我,弓着手指,顺了顺头发。我把车锁好,拔下钥匙,和她一起走。

“他放假来找你玩?”我问,这边停车棚附近被学生们开发出很多个捷径,我们依然从正门走,走绕弯的大道。

“不是,他来找工作。”

“哦哦,”我大致明白了,他外表打扮确实不像个学生,“他叫什么?”

“齐时。”

“亲的?”

“表弟。”

“看起来和你关系不错。”

她点点头,“一起长大的。”

“这边工作不好找。”

“就是玩,”她看向右侧的路灯灯芯,那里集满了飞虫,“他刚从广东回来。”

“广东?”

“嗯,前段时间回家的,又来这了。”

“你,”她停顿了一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和他交个朋友,我怕他和别人学坏。”

“哦…没问题…”即使我强忍着笑,也挡不住言语里的喜悦。

对我来说,在忽略清明节的前提下,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夜晚。齐歆之已经对我表现出了些许信任,即使她总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我还是感到亲切和舒服。

——

后来齐时和我们宿舍其他人认识的起因是一场误会,那是我没能见到齐歆之的一个星期的周末,早上醒来我还正在做下周一是否去齐歆之上课的教室找她的决定,顺带联想一下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时,王浩然打电话过来,听语气非常的愤怒,他说纪忆手机关机了,让我通知他立刻到车棚这里来,由不得我提问,他便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前他说要给梨子买点东西,拿了纪忆的车钥匙就走了,这时候打电话火急火燎的让我们过去,难道纪忆的车给偷了?

我把还睡着的纪忆叫起来,他昨晚和方澈通了电话,聊到很晚。

纪忆没很在意,揉着惺忪的双眼,伸了伸懒腰,“不能吧,我那锁也不是学校这边只会偷自行车的小毛贼能弄的了的。”

“那…别人刮花你的车了?”

纪忆听后动作立刻僵硬下来,“不会吧!”

“赶紧走吧。”

我俩顶着一头炸毛的发型,穿着拖鞋就跑出去了。

刚进车棚,就听见王浩然的东北脏话在这里回荡。

“我去你妈了个血逼!”

“你他妈是不是破草帽没沿跟我搁着晒脸啊!”

“你就脑有病!赶紧给老子滚蛋!”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情况把我们叫来,我车没事吧?”纪忆大老远就大声喊道。

王浩然看到我们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来,“哎哎,纪忆凌晨你俩来的正好。”

“不是你叫我们过来的吗?”我一头雾水。

王浩然抓住我们说:“我早上起了个大早,困得不行不行的!就想骑车给梨子买点零食早餐,这货愣是不让!非说我是偷车的,拦着我不让我走!”他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发疯的泼妇,满脸通红,口水乱溅,诉说苦衷,当然他还不忘用他那粗壮的眉毛拧出纠结的表情向纪忆抱怨,“你他妈真是瞎了眼认识这人!”

纪忆一听有点懵,“我认识的人你不都认识么?”然后错过身看到此时正坐在机车上的齐时说:“我不认识他啊。”

王浩然也一愣,“他说他认识你!”

“你他妈耳聋还是没长眼睛,我说我认识的是车主,”齐时从车上下来,指着我,“是他。”

纪忆和王浩然立马睁大了眼睛看我。

我做投降状,解释道:“他是齐歆之表弟。”说完便走上前问他:“你来干嘛?”

他把手中印着某超市的白色塑料袋提了提,里头装满了水果零食,说:“我给我姐送点吃的,”

“哎哎哎,凌晨你要不要向我们好好说明一下情况啊?!这逼耽误我这么长时间,一转眼变你小舅子了?”王浩然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了。

齐时反驳道:“谁他妈愿意耽误你,你自己不把话说清楚能怪谁?”

“哎哟喔,我说的还不清楚?”王浩然不理他,背过身对我们继续诉苦,“我他妈早上来取车,这货就在这鬼鬼祟祟的,我正开锁呢,他突然问我车主在哪,我就觉得莫名其妙,管闲事还能这么管的?我回他我就是车主,他就拦住我了,说我不是车主,他认识车主,我充其量像个偷车的,当时我心里就草了,但我还是很耐心的告诉他我是车主的朋友,借车一用,他还没完没了了,非得要我描述一下车主,我就跟他吵起来了,吵他还来劲了,我赶时间,又好声好气描述了一下纪忆的样子,他说不对,就不让我走,我打纪忆电话还关机,凌晨你今天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我跟你急啊!”

知道不是车的问题纪忆就放下心来,他被王浩然这幅模样逗乐了,对我说道:“是啊,凌晨,怎么还突然冒出个小舅子呢?快说说吧,瞧给胖儿激动的。”

“行行,这不急,”我也偷着乐,问王浩然,“你还要去买东西吗?去就赶紧去。”

“去个麻痹,没心情了操,这么玩意都能碰上,上了路还不得给车撞啊。”他看样子真生气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淡定淡定,我这就给你问问。”

我走到齐时身边,问道:“你给你姐送东西就送呗,怎么还搁这和我室友吵起架来了?”

“我这不心疼你这车嘛,真要是偷了多可惜,谁愿意吵。”他掏了包烟出来,拿一根给我。

我拒绝,“你姐不是不让你抽烟吗?”

“拉倒吧,你以为你是我姐夫啊,学着她管我。”他用嘴叼住烟,准备用火机点上。

“要回家就随你。”

他摁下打火机的按手,火焰冒出一会儿,又松开,“行,你能耐。”他把烟放回到烟盒里面。

“你姐呢?”

“找不到,电话也不接,我没来过你们学校,宿舍也不知道在哪。”

“那你来车棚干嘛?”

“我来看看你车是不是停这里,弄不好能找到你,要你帮我找我姐,”他用下巴点了点王浩然,“呐,然后就碰到他了。”

“那你怎么还不让人走了呢?”

“他说他是你朋友我没怀疑,就想让他把你叫出来,哪知道你不是车主,他说的人和你不像,我就怕是是偷车的,再说我干等着也无聊,看他挺逗,就当聊聊天呗。”

“逗你妈!谁他妈乐意跟你聊天。”王浩然又骂道。

“这不是误会吗,别较真了,”纪忆安慰道,“毕竟是齐歆之弟弟,再说他也是怕车出问题,咱大度点。”

王浩然不说话了。

“梨子现在在寝室吗?”我问他。

“干啥啊?”他没好气的回答。

“我想让梨子找一下齐歆之。”

“滚蛋,没门,想都别想,他坏了我一早上的计划,我现在还要我媳妇儿帮他?”

“你行不行,当做我想见齐歆之,帮我行不?”

他又不说话。

“回头我跟梨子说说你今早的不易。”

他不说话。

“给梨子买吃的明天再去也不迟。”

他还是不说话。

纪忆这时候插了一句,“明天买的吃的凌晨报销。”

王浩然拍手,“那好!就这么定了!”

“我……”

“怎么了?在外头显摆说自己是车主,你还不乐意了?”王浩然得了便宜就卖乖,嘴巴又生龙活虎起来。

“乐意乐意,快打电话给梨子吧。”我催促道。

“梨子谁呀?”王浩然拨通电话,齐时小声问我。

“他对象。”我回答。

“他那样也能找到对象啊,这女生瞎了眼吧。”他一脸嘲讽,好歹是控制了音量,王浩然那边也和梨子通上了电话。

我瞪了他一眼,说:“他也算是你姐朋友,说话注意点。”

“我真觉得这大学是个神奇的地方,我记得我姐以前没这么热情啊,上个大学怎么就寂寞了,身边多了这么多男人。”

这话令我有些不舒服,便骂道:“别嘴贱,你姐什么人你不知道?”

“哎哟,我就开个玩笑,瞧你这么大火气,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为人,我当年保护我姐的时候你不知道搁哪呢。”

“去你…”

“问了,”王浩然挂了电话,打断我,“不在,她室友说她去图书馆了。”

“那就去图书馆找呗。”齐时把塑料袋换到左手。

“图书馆大着呢,挨个桌给你找姐姐啊?”王浩然呛他,“啥不懂别说话。”

“哎!我…”

“你早上有事么?”我岔开话题问齐时。

“不是,他…”

“我问你还有没有事?有你就把东西给我,我帮你送过去,你去忙你的。”

“没,没有。”

“那就去我们宿舍等吧,我让梨子帮忙注意,你姐一回来就通知我们。”

“凭啥啊?”王浩然又打了嗓门,“我们同意了么,凌晨你咋还擅自做主了呢?”

“得了你,”纪忆推了他一下,“小气吧啦的,人不都给你解释了么?”

“我就小气了怎么的?”

“反正我没意见,少数服从多数,走吧,回去吧,”纪忆招呼我们,“脸都没洗呢,别在这丢人了。”

“谁丢人了?”王浩然还不罢休。

“是我俩,”我指了指自己和纪忆,“没洗脸丢人,想什么呢你。”

我们一一从他身边走过,齐时还不忘朝他轻蔑一笑,他气不过,一路叽叽歪歪到宿舍。

齐时进了我们寝室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就四处打量起来。

“呵,也算个著名大学,没太大区别啊。”

“什么?”我问。

“跟我在广东打工时住的宿舍差不多,就干净些,亮堂些。”

“你去广东打工?”纪忆问。

“对啊,是不是我长一副文人样儿,你们以为我还在念书。”他抽出个板凳坐下。

“别动,”王浩然叫道,满脸嫌弃的朝他挥手驱赶,“站起来,我的板凳,你起开。”

“切,”齐时歪歪嘴,从一旁抽出我的板凳屁股挪了过去,就跟我们唠起来他在广东的事儿。

“我高一那会儿家庭变故,觉得上海没劲就辍学跟着一同学去广东了。”

“家在上海,你去广东打工,你特么真是****!”王浩然当然还是不肯放过他,躺到自己的床上故意拍起枕头制造噪音。

齐时懒得理他,继续说话。

“第一次出远门求生存,啥也不懂,就和那同学在家里偷了几千块钱,拖着行李箱,一腔热血买了火车票就去了,刚下火车还感觉那地方亲切繁华呢,觉着未来一片美好,当时就已经做好了发家致富当老板的准备了。

我和我那同学出了火车站一时间也没什么计划,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破旅店住着,白天出去找事,晚上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好几天都没有头绪,找中介怕被嫌是未成年,又怕被骗,忙活了几天,最后索性待在旅馆不出去了。

后来我们对门的房间住来个中年男的,西装革履,长得也挺正派,白白净净的一副老板模样。有一天晚上,他过来敲门,说他打火机没气了,手里还拿着打火机按了按给我们看了,我同学一看,哇,芝宝。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他有研究,说是知名的打火机品牌,很贵的。我们便借了一个打火机给那男的,他抽的是中华,还散了两根给我们,看了看我们床上的报纸,问我们是不是在找工作。

那时候没社会经验嘛,我和我同学就觉得遇贵人了,就说是,他进来坐下跟我们说起了他的打拼经历,说他以前也是像我们这样辍学出来打工,因为不懂事被社会弄得多惨多惨,后来苦吃多了,明白事了,学聪明了,脸皮厚了,会拍马屁了,就混上来了,现在是一家公司的经理,出差到这边办事,因为过几天就走,所以也不想住啥高档酒店,随便找地住,找找当年奋斗的感觉。

我们当时想,呀,有钱还朴实的老板,就傻了吧唧的问他公司缺不缺人啊,能不能给我们俩找个工作啊,什么活都干,因为如果我们真是他引进公司的,即便开始扫厕所我们都感觉早晚也会被提拔的。

但他说不缺,他们公司是正规的大公司,学历低的不收,而且我们的年龄也不够。

我们很失望,他说要我们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会有成就的,就拿着我们的打火机就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又过了几天,同样我们还是没找到工作,来广东打工的人实在太多了,饭店洗碗都有竞争的。一天晚上,我同学正准备和我商量要不要去别的城市的时候,那个男人又来敲门,把打火机还给我们,说他自己又买了一个,是其他牌子的,看起来也很高档,我同学说能不能把那个芝宝给他,他笑笑二话不说,到他自己房间拿来旧的打火机给了我同学,又进来和我们聊了起来,告诉我们,这几天他谈客户,遇到老朋友了,那个朋友的项目有资金周转的问题,不能开工,现在烦着呢。

我们随口问是什么项目,他回答是游戏软件开发,他朋友需要资金引进国外技术制作一个比较厉害的游戏,他说他不懂游戏,好像是哪种大型的3D网游,朋友的公司不愿意再多出钱了,现在都是用自己的钱在做,都快倾家荡产了。

他随口问我们对这方面有没有了解,或许可以帮他朋友的忙,弄不好就可以把我们弄进那家游戏公司。我们一听就来劲了,游戏公司,早就听说了,整天在里面打游戏,每个月照拿工资,超棒的,我们就装说懂一些,就是因为沉迷游戏而辍学的,他就说行,改天带我们去见他朋友,要是帮到忙的话,就一举两得了。

第二天他就真的带我们去了,在一家餐厅里见得面,他朋友比他年轻点,文文静静的,戴着个眼镜,皱着个眉头一上来就像男人抱怨,说他尽耽误事,找两小孩来糊弄。男人不紧不慢的说来碰碰运气,就让我们说一下我们对当前3D游戏的理解,我们能有什么理解,就随便说说我们平时打游戏遇到的问题什么的。反正就瞎说一通,结果他朋友竟然越听越认真,最后拍手说好,说我们俩就是他的救星,还立马要求我们加入他的设计团队。我们也一懵,觉着自己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天才?正高兴着呢,那个男人发话了,说不行,我俩未成年。这一盆凉水给我们泼的无话可说,后来他的朋友想了半天,说让我们先学些游戏开发方面的知识,他可以私下雇我们。

虽然现在说起来感觉这骗局挺弱智的,但是当时一腔热血,觉得什么都是可能,就相信了。

我们问他能给我们多少钱一个月,他说现在公司不太支持他的项目,不提供资金,而且非正式员工没有固定工资的,还要上交参与费,因为我们是未成年人,所以他可以少收一点。

我们不明白,什么工作还得交钱的,他也没详细解释,就说一人2000。我们不同意,告诉他我们手上只有4000多,交了就没法吃饭。他说我们傻,其他人一人4000,要不是看在我们是他朋友带过来的也不会给我们开后门,毕竟现在项目缺钱,而且当前已经完成一大半,只差少量资金,他们现在还在筹,一旦够了,配合我们想法,他们制作团队一个星期就可以完成制作并发布,让我们想想游戏多赚钱,到时候公测几个小时就能全部赚回来,之后还有提成,说我俩小,提成少,一人也就5万左右。

我们一想,卧槽,2000换5万,而且就用一个星期,一下就心动了。

但那个男人却开口说不急不急,让我们先回去,给我们时间好好想想,毕竟对于我们来说2000不是小钱。

回到旅店他就随我们到房间里,闭门长谈。真的,可正经了,我们就真心觉得这个男的想帮我们,特信任他,觉得他说啥都在理,他让我们认真考虑是不是真要入这行,说竞争很激烈,容易被淘汰,但也非常能捞钱,让我们想清楚。

我和我朋友商量好一会儿,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加入,他说好,他欣赏我们这种敢打敢拼的精神,说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无所畏惧,什么都缺,就不缺时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开玩笑说如果我们成功了,也不要忘了他,要是想跳槽了也可以找他之类的客套话。

总之那个夜晚特别励志,我和我同学都激动的睡不着觉,恨不得立马就把钱交给他们,闯出自己的事业来。”

齐时说完站了起来,问:“有一次性杯子吗?”

“饮水机那有。”纪忆回答说。

“喝啥水啊,”王浩然不高兴了,“你他妈快说,后来呢?”他现在完全被齐时说的事吸引,忘记了深仇大恨。

“急什么,”齐时去接了杯水,喝了一大口。

“后来啊,”他喝完擦了擦嘴,“这还用说?后来被骗了呗,那有什么贵人,就一老骗子,有组织有目的的,就在火车站附近找我们这种求职心切的年轻人下手,我们把钱全部给他他就跑了。

没钱又在外地,我们就慌了,也不想报警,觉得丢人。最后憋了两天我同学只好打电话给家里求救,他爸爸亲自来接他的,很生气,就在火车站广场上把他打了一顿,领他回去了,没带我,说他孩子就是认识了太多像我这样的人才变成这般模样,要我自己打电话给家里来人接。

可我这幅样子怎么回去,我也没打电话给家里,晚上就混进火车站里找座椅躺着睡觉,白天只吃一馒头,饿了三天,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面馆坐下了打算吃个霸王餐。心想,别人能骗我,我怎么就不能占别人便宜了?虽然想的理所当然,但我还是像个贼一样在最角落的地方点了一碗便宜的光面。

我觉得老板娘这种情况绝对是见得多了,我也傻,挑了个不是饭点的时间,老板娘端着面就坐在桌对面看着我吃,我缩着脖子一根一根的吃,她也不急,就等着。我吃完了,汤也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都差不多准备啃碗了,还在想着如何跑的路线不被抓住。

老板娘这时候过来问我是不是没钱,我沉默一会儿,只能实话实说,说是,钱给人骗了,恳请她不要把我送警察。她叹了口气说她可以给我买回家票的钱,我说我不想回家,愿意在家也不会出来了,她摇了摇头,说我们年轻人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问我要是没事干,就在这里帮她洗碗做后务,没钱给我,但保我三餐,后面有个储物间,有个破床,我愿意住就住,等我找到工作你随时可以走,但是别偷东西。

我其实真没想过干违法犯罪的事,在饿的不行的时候我也顶多想到了乞讨,坏一点的也就想吃个霸王餐,结果还没成功。这个老板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人非常好,每个月会给我几百块钱工资。我在面馆里呆了个月,她对我不差,毕竟是陌生人,能对我这样我真的很感激,特别是在我最煎熬的时候。

我也任劳任怨,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她觉得我可靠,便跟他儿子说了我,他儿子在一家工厂里当小技师,后来把我弄进去了,让我跟他后面学了些东西,就到厂里上班了,上了两年多,一直到上个月,厂倒了,我就回上海了。

在家呆了一阵,没劲,挺想我姐姐的,就过来找她了,顺便看看在北京能不能找点事干。”

“啊对对对,”他敲了敲桌子,想起什么来,“跟你们说个有意思的事儿。”

“去年年底,老板娘儿子请厂里一些同事,也是我的朋友到面馆来吃饭,吃着吃着,进来一人,你们猜谁?”

“那骗子?”纪忆不假思索。

“对劲,就那骗子,”齐时拍了拍桌子,“大概是没钱了,四处兜,又回这儿骗钱了,西服都他妈没换。我同事听我说过我被骗的事,我对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过去搭讪了。

我上前就直接叫他老板,问他能不能帮我找份工作,他也有经验,主动上手的果断拒绝,回答不好意思他不是老板帮不了我,我说我会打游戏,你不是有个朋友弄软件开发吗,他听完撒腿就跑,我同事们赶紧冲上来把他逮住,架到后面的公厕里了。

他知道我们想干嘛,求我们别打他,他也是生活所迫,说我们也应该明白在这边生存的不容易,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当时他的样子特别可怜,我们几个也都是打工的,确实能体谅他说的这些不容易,商量着要不直接送警察得了。”

“可他不知好歹的突然抽出一把刀,往我腰上一划,就是这,”齐时把外套拉开,掀起内衬,左侧腰上有和我手臂上相似的划痕,“划完他推开我就跑。”

“我几个同事赶忙上前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事,就一口子,多弄几个创口贴就行。”

“哎,你们为啥不追啊?”王浩然一脸可惜的问,“就这么让他跑了?”

“跑不了,你不懂,我同事们有这方面的经验,因为怕别人来上厕所看到我们在这打架报警,把事闹大,我们同事中最壮的一个一直守在门口,不让别人进。见骗子跑了,我同事们都纷纷从腰上抽出裤袋,说不打不行,然后那个骗子就被守门的同事扔进来了,刀飞老远。我们上前拿皮带一顿抽,打的他哭爹喊娘,最后打完到车站那边找了个穿制服的说我们抓到一个小偷,他就被带走了。”

“完事啦?”王浩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完事了。”

“还有吗?”

“没了,其他的都没什么好说的。”

李志高从图书馆回来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梨子正好来电话,告诉王浩然说齐歆之回来了。我们这才终止了和齐时的闲聊,让梨子把齐歆之叫出来。王浩然向李志高简单介绍了一下齐时,他对齐时已经完全换了个态度。齐时说他在一酒吧找了份差事,晚上得上班,他现在要回去睡觉,婉拒了王浩然的下午留下继续唠的邀请,之后让我领路去找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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