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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寒熙离握着一把木梳,在乐凡的头顶转着圈圈。

他忽然发现,这世间居然有比练剑还难的事情。

他望了一眼手中的木梳,不禁感叹道:“这要是一把剑该多好啊!分分钟钟就可以把脑袋卸下来了。”

乐凡坐在屋子中央,四周除了桌椅,便只剩下一张床,连个镜子都没有,她抬头望了一眼寒熙离,“哥哥,你会不会啊?你都在我面前转几十圈了,我都晕了。”

寒熙离硬着头皮说了一声:“会。”说完,就拿着木梳朝乐凡的脑袋上梳去。

只见寒熙离脚步轻盈,手法利索,来来回回转了十几圈,几个根发带就把满头的乱发规规整整的全部盘到头上了。

半柱香下来,终于大功告成,他摸摸头上的汗,温柔一笑,“可以了。”

乐凡站起身,兴奋的跑了几圈问:“你家哪里有镜子啊?”

寒熙离心想,有镜子我还哪敢给你梳什么头发啊!何况有也不能给你照啊!

他摇摇头,“一个大男人,家里放镜子干什么!”

“不对。”,乐凡纠正道:“你应该说,你成天不在家,要镜子也没有!”

“是,是,妹妹纠正的对。”

乐凡转了几圈,总觉得脑袋要比往常大一些,疑惑道:“哥哥,你是不是盘的不对啊!我怎么总感觉头上比往常要沉一些啊!”说着手往头上伸去,要摸一下头发。

“住手。”寒熙离大声阻止道。“我和五婆婆梳头的手法可能有些差别,但是一点都不影响效果,你不要碰,碰坏了该影响形象了。”说着上前把她的手放了下来。

乐凡眨眨星星般闪亮的大眼睛问:“我还没有化妆啊!”

“化妆?”寒熙离思考了一下道:“不用,我妹妹长得花容月貌,肤如凝脂哪里用化妆啊!”

乐凡不语,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嘟嘟着小嘴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和寒熙离去看夜潇澜。

侍剑站在门口望着寒熙离,趁乐凡不注意时,悄悄的向他摆摆手。

寒熙离撇了一眼,转头温和的对乐凡说:“你稍等,我出去一下。”

“恩。那你快点回来。”乐凡嘱咐道。

寒熙离点点头,转身奔出屋子。

侍剑见他过来,立马嘱咐道:夜少主快来了。”

寒熙离皱眉道。“这办法可行么?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牢靠?”

侍剑偷偷望了一眼屋内的乐凡,一脸愁云,“美人计那是要投其所好,可没听说夜潇澜爱慕过哪个女子啊!更何况,城主你觉得乐凡姑娘现在的样子很美么?”

寒熙离不语,只是望着乐凡的背影,没忍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

侍剑叹气道:“好好的姑娘被城主你祸祸成这样,你还好意思笑。”说着,瞪了一眼寒熙离。

寒熙离只顾着笑,根本没有注意到侍剑的话,他强忍住笑意,抬头对侍剑说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夜潇澜堂堂一个少主,见过的女子必定不是少数,依然不被所惑,弄不好乐凡这样的就正好对上他的胃口呢!”

侍剑表面上点点头,心中却对寒熙离深深的鄙视着,你以为谁都像你呢?放着温柔贤惠的初雪不要,偏偏喜欢那个**。

寒熙离望了一眼四周,对侍剑说道:“我先藏起来,你见机行事,不行在叫我出来。”

“明白。”

寒熙离转身离开,躲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站在那里仰望天空,等待着夜潇澜的到来。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灵城中的女子越来越多,大街上有如一个刚被泼了绿墨的染坊,放眼望去,满城尽带绿帽子。

初雪踏出寒月居,一身淡紫色罗裙,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她轻盈的脚步缓缓迈下台阶,一路走向寒熙离的府邸。她主动讨好幻有余才不是为了什么夜潇澜,对她来说诱人的只有寒熙离,其余无论是谁,都勾不起她一丝兴趣。

街上的男男女女都望着她,时不时赞叹着她的美艳,很是惹人嫉妒。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和她一样,一身淡紫罗裙的姑娘,她本想避过,却见那姑娘直直朝她走来,到她面前作了个揖,轻声喊道:“姐姐。”

初雪抬头望了一眼说话的女子,忽然惊讶的神色遍布满脸,这不是白天在清楼化妆的那个小姑娘么!她明明记得这小姑娘告诉她,她会穿翠绿色的衣服,因为夜潇澜喜欢翠绿色,可没想到,这丫头心机居然这样深,她的话只是说给别人听的。

无论如何,这并不关初雪,初雪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只是躬身回了个礼,对她笑了笑。

“姐姐穿的这般漂亮是要去哪里?不会也是来看夜公子的吧?”那小姑娘试探的问道。心中生怕别人比自己漂亮,抢了她的风头。

初雪掩面一笑,“怎会,自知妹妹美貌惊人,我哪敢不识抬举,来和妹妹相比。”

她看得出这丫头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和她对着干只会带来更多麻烦,不如赞她几句,免生事端。

“姐姐真会说话。”那丫头好似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下。

本以为这丫头也会礼貌的回赞几句,却不料她忽然变脸,生性狂妄,竟口出恶言对初雪到:“姐姐虽生的貌美,却也生的贫贱,沦落寒月居那种地方,就算做了花魁,也不过是风尘女子,还真是不能和我相提并论。”

她冷冷的看了初雪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笑,继续道:“不和姐姐多待了,和姐姐待久了我会惹人闲话的,在把我说成姐姐这样的人,那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说完抬步离开原地,临走还故意撞了初雪一下,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恨不得让人上去扇她一巴掌。

初雪没有回话,她面颊通红,脸色低沉,眼中有盈盈水光,但她没有落泪,只是恨意忽然高涨,在心中暗暗发誓道:“终有一天,我会让所以藐视我的人落得比我还惨。”

她转过身,步伐蹒跚,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一步一步朝寒熙离的府邸迈去。

一行黑色夜行衣与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夜潇澜身姿轻盈,轻功上乘,手握长剑,踩踏着一个个屋顶踱步而去。

夜色朦胧,他跳到了一家院墙之上,静静的望着下面,不知在观察着什么。

院中安静的很,四下无人,如果没有那些被打理的很好的花草,这里简直和废弃的家宅没什么两样。

夜潇澜一个跃身来到地面,朝着唯一一个开着门的屋子走了过去,这屋子门窗敞开,却不见里面掌灯,他心中暗自防备,琢磨这寒熙离在搞什么鬼。

乐凡在屋子里等寒熙离等的有些不耐烦,屋中昏暗无比,她等了许久,忽然困意来袭,她望了一眼外面,只见漆黑一片,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眉毛紧邹,好奇寒熙离和侍剑去哪了?边想边挪动步伐朝外走去。

这时夜潇澜已经接近门口,就在快要踏进屋门的那一刻,乐凡走了出来,夜潇澜望着眼前发型怪异的姑娘猛的倒吸了一口气。

声音冷冷的大喝一声:“哪来的妖孽?”说着一脚上去,把乐凡踢了个四脚朝天。

乐凡此时心中悔恨万分,为什么幻有余叫她好好练武她不听呢!

乐凡躺在地上,如墨的黑发散落一地,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心中突生恐惧。

夜潇澜慢慢走近乐凡,另一只手握着剑柄,准备着随时拔剑。

寒熙离望着这一幕刚要冲出去,忽然看见侍剑已经跑到了门口。

“你是谁?”侍剑站在身后大声问道。说着,手中的剑已经朝黑衣人刺去。

夜潇澜轻点左脚,一个侧身便躲过了侍剑刺来的剑。

他握着剑柄的手已经将剑取出,金色的剑光随着他手腕的转动有如一直狂舞的金蛇,张开血盆大口,瞬间朝侍剑咬去。

侍剑抬剑抵住蛇口,却不料那那蛇口忽然在他眼前画了一个圈,剑法如此之快,竟让他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金色的剑刃与他脖颈相垂直,侍剑稳在原地,不敢在动。

乐凡趁着他们打架的工夫,费力的站起身,望着眼前的黑衣男子,痛呵一声,“你是谁?快放开他。”说着,捡起地上的椅子朝夜潇澜砸去。

夜潇澜冷冷的望她一眼,一把握住她砸过来的椅子,轻轻一个用力,凳子被震得粉碎。

那黑衣人本以为乐凡会被吓得掉头跑掉,没想到,她竟深吸一口气,死死的盯着她的双眼好似鼓起很大勇气一般:“你来无非就是要钱嘛!你把他放开,我妈妈有钱,我带你去取便是。”

夜潇澜依然望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弹。

乐凡见眼前的黑衣人不被所动,忽然急了,“你要什么你说便是嘛!干嘛总拿着剑抵住人家的脖子啊?”说着,双手居然要去握住剑刃。

夜潇澜忽然被她的动作惊住了,顾不得什么,一掌将乐凡拍了出去。

当侍剑喊出:“手下留情时。”乐凡早已经飞了出去。

乐凡惨叫一声,便紧紧的和墙做了一个亲密接触,随即晕了过去。

侍剑无奈的叹了口气,脑中飞速旋转,脸上却忽然挑起笑容道:“夜少主的剑果真进步的飞快啊!”

夜潇澜摘下面罩,冷冷的脸不拒一丝笑容,淡淡的说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是我?”说着,把手中的剑从侍剑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侍剑恭敬的作了个揖:“银弦城主的金锡剑谁人不识,再加少主使用的也是银弦城主独有的金舞狂蛇剑法,猜出来并不难。”

夜潇澜带着冷漠的脸微微点头道:“见笑了。”说完他走向墙角,看着已经昏迷在地的乐凡。

“少主。”侍剑走上前拦住他。

夜潇澜隔着侍剑居高临下我望着乐凡问:“她是干什么的?”

侍剑道:“这是城主的妹妹。”

夜潇澜听完有些惊讶,“她,不是妖精?”

侍剑点点头。

夜潇澜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自责,淡淡说道:“确实没有妖气,看来是我打错人了。”

他推开侍剑,走向乐凡,轻轻把她抱起,乐凡柔顺的头发顺着他的手臂倾泻而下,他望着乐凡姣好的面容,浅浅说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寒熙离望着屋中,里面静悄悄的。

他有些焦急,生怕乐凡发生什么事。可自己重伤未愈,又无法进去。

侍剑也进去了许久,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他越看越心急,干脆顾不得生死之事,大步朝门口迈了过去。

侍剑忽然从里面跑了出来,见寒熙离要进去,他奔着他的方向一把拦住他。

“乐凡没事吧?”寒熙离焦急的问。

侍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没事,只是第一脚被夜少主踢的重了一些,后来被丢出去的时候,看得出,夜少主并没用力,她只受了一点轻伤,夜少主正在帮她调理。”

“夜潇澜?”他忽然惊讶道:“原来是这小子。”寒熙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侍剑说,“夜少主说他要帮乐凡姑娘疗伤,和城主你比武的时间要求延后,这样城主你就可以好好养伤了。”

寒熙离点点头,“真是一箭双雕,要是乐凡真的嫁给夜潇澜,幻有余真要谢谢我呢。这可是一门绝好的婚事。”

“接下我们做什么?”侍剑问。

寒熙离叹息了一下,“这地方留给他俩!”

“啊?”侍剑不太明白寒熙离的意思。

“夜潇澜虽然心高气啊,但却是个正人君子,不像他爹。何况待在我府上,他也不敢做什么。”说完,寒熙离转身便要运功。

侍剑忽然阻止他,“城主,你的伤还没有全好。”

“对啊!”寒熙离笑笑,望着侍剑,“你我送出去。”

侍剑望了望城墙,“城主为何不走门?这是你自己家啊!”

‘对啊!’寒熙离忽然感叹道:“许久不回来都忘了。”说着朝府邸的后门走去。

“城主这么晚了要去哪里?走的还是后门?”侍剑忙跟上问。

“走后门是为了不让夜潇澜发现我在家。如果被他发现,弄不好他在要求比试完在疗伤怎么办?”说着打开了后门,朝外望了望,继续说道:“至于我要去哪!”寒熙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侍剑,侍剑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立马躬身道:“城主走好。”

寒熙离前脚刚走,正门便传来了敲门声。

侍剑立马快步的往回跑,心中暗暗的恨着寒熙离,恨他为什么这么小气,整个院子除了侍剑一个仆人以外,只剩一个年岁已高的花圃婆婆,其余多一个下人也没有,真是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城主。

“谁啊?”侍剑站在门内问。

初雪站在门外回道:“小女子初雪,带了些药,希望能进去看看寒城主的伤势,麻烦大哥通报一声。”

“城主已经走了,姑娘还是回去吧!”说完,叹息了一下,转身离开。

“走了?”初雪冷笑道。眼中一滴晶莹的轻轻于滑落,心中早已猜到他的去处,她随手把手中的药丢了出去,“居然又走了,就连受伤都挡不住他。”

她的泪从一滴滴变得肆虐,委身蹲在了寒府门口,完全没了往常娇柔温雅的气韵,现在的她,看着就像一个小可怜虫,简单的只需要一个怀抱,可是,这四下无人的寒府门前,除了冷风,也只剩下黑夜。

朗朗夜空,繁星满天,硕大的圆盘映在空中,一轮皎月不断闪着光芒。

幻有余坐在房檐,手中依然熟悉的握着那白玉酒壶自斟自饮。她默不作声,好似已经融入这夜的寂静。

“未到十五,这月亮还不够圆。”声音柔和而温婉,一听便是寒熙离的声音。

寒熙离从幻有余的身后缓步走到她身边,刚要坐下,忽然身子一倾,直直朝楼下摔去。

幻有余头都没回,伸出芊芊玉指,一把把寒熙离拽了回来。

他自嘲的笑了一笑,“内力居然下滑到这样的地步,连个房檐都站不稳。”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坐在幻有余身边有些丢人,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幻有余没有说话,端起酒壶小酌一口。

“又在自斟自饮,你从来不会听我的话。”说着握住幻有余拿酒壶的手,幻有余想躲,却被寒熙离握的死死的,淡淡说了句。“我陪你喝。”

他一袭白玉色青丝锦衣被月色映照的格外萧瑟。

“你伤还没好。”幻有余没有一丝温热的语气,听不出是在关心还是在嘲笑。

“我的伤不会好,伤的位置无药可医。”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双眸好似有被月光反射的水滴,白衣荡漾,透出无尽黑暗。

幻有余松开了握酒壶的手,眼神中一股漠然冷冷的望向天空。

寒熙离又一次喝光了壶中的酒,就知道他说话不会算话,他永远在上一秒撒谎,下一秒却担心着幻有余的身体。

她并没有计较,或许心中早已猜到。

“乐凡呢?”幻有余问。

“在我家,有夜潇澜在照顾,放心吧,如果成了,还是门好亲事呢。”寒熙离调笑道。

一时气氛安静的很,寒熙离望着皎月幽幽的问。“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场景么?”

幻有余轻轻的恩了一声,声音那样轻微好似从来没有发出过。

寒熙离朝着月亮缓缓伸出左手,他好似触摸到柔和的月光,很冷,很清凉,他享受的闭上眼睛,淡淡说道:“上一年的中秋,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月亮。”

他回忆着那个嗜血的战场,痛苦与美好在脑中交错。

寒辰握着寒熙离的手臂,那种濒临死亡时决绝的眼神,是寒熙离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孩子,你一定要守住月灵城,保护好城内的子民,爹不能再陪你了。”说完摸摸寒熙离的头,绝望与无奈在眼中交错,寒辰决绝的转身离开原地。

“爹。”寒熙离跑上前,抓住寒辰的手臂,“带我一起去。我不怕死。”

“你死了谁保护城中的子民?”寒辰愤怒的盯着寒熙离,“记住,我们的责任不是死,而是就算死,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你现在的责任是带他们到银弦城去求救,不是送死。”说完,甩手把寒熙离扔的远远的,独自转身奔赴杀场。

月灵城外的唤鸣林内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满身戾气的妖兽,这怪物的体型并不大,长相也不是十分的可怕,只是身上的戾气有如修行千年般强大,随便挥一挥爪子,都可以杀死数千人。

这妖怪的戾气不断的增大,貌似过不了多久,别说月灵城,就算是毁掉弗音谷都不在话下。

寒辰手持残灵宝剑,怒喊一声,“杀。”一个箭步冲上去,直直对准那妖物的心脏,可却被那妖物一个怒吼震出几十丈远。

身后的士兵见到这样的情境,无一不敢上前,只是这妖兽不断靠近,马上就要冲进城内。

寒辰奋力站起身,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他越挫越勇,再次迎面与那个怪物较量,底下士兵见了无一不敬佩,纷纷跟在他身后,打算奋力一搏。

却不料,那怪物张开爪子一扫,几百人便凌空飞出数百米,几个来回下来,它的对面也只剩下寒辰一人。

寒辰仰天长啸,“天要灭我月灵啊!”

不知何时,寒熙离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他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的父亲,“我不会丢下爹不管的,我要和这个怪物奋抗到底,守我月灵。”说着,一个跃身便朝那妖物扑去。

寒辰一把拽住寒熙离,“你不带着子民离开,来这干什么?”

“我已经把他们安全的送到银弦城了,银弦城主向我保证,如果我和你不小心战死,他会对所有弗音谷的子民一视同仁。”

“傻孩子,爹希望你活下去,我们打不过这个怪物,你跑回来干什么?”说着把寒熙离往回推。

“爹,不赶趟了。”寒熙离望着那个离他们只有不到一丈远怪物,他凶煞的神情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威力。

寒辰叹口气,“既然这样,别无选择了。”说着,父子二人手持宝剑,有如白驹过隙,双双朝那妖物杀去。

只是那妖物的力量太过强大,二人没有抵制多久,便被弹出,寒辰为了不让寒熙离受伤,在弹出的瞬间挡在寒熙离身前。

没有受到戾气干扰的寒熙离,运动自己全身的内力,瞬间越过寒辰,一剑刺向那怪物的心脏。那怪物嚎叫一声,伸出厚重的爪子,把寒熙离打出了几十丈远。

寒熙离年轻气盛,武功也高的深不可测,他伤势还好,只是寒辰已经奄奄一息的在地上一动不动。

寒熙离晃着寒辰的身体,“爹,我杀死妖怪了,我杀死它了。”寒辰的身体慢慢发凉,慢慢僵硬,已经与世隔绝。

天地震荡,那妖物心脏中了一剑居然好像没对它有任何影响,它依然朝着月灵城走来。

寒熙离惊讶的望着那怪物,眼中没有丝毫惧怕之色,他拿起寒辰的残灵宝剑,再次冲了上去,他左闪右闪,来到怪物身边,一剑,两剑的刺向它,却不料,那怪物只是疼的嚎叫几声,却没有任何重伤的反应。

几番战斗下来,寒熙离已经体力不支,一把被怪物抓住,死死捏在手中。

寒熙离不断挣扎,却依然无法挣脱怪物的手掌。

这天是八月十五,空中的月亮又圆又亮,寒熙离望着清冷的月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本以为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月亮,却在望着月亮的一瞬间,一道幽冷的月光呼啸闪过,还没带他看清,便觉得身体忽然得到释放,随着那怪物的爪子不断下坠。

他一个用力,挣脱了那已经被斩落的妖爪,重重的摔在地上翻了几圈。

寒熙离抬起头,望着救下自己的那道月光。

那是一个清冷的女子,一身如月般柔华的丝缎在她身上发着微光,凉风习习,吹得她衣袂飘飘,有如误入凡尘的仙子,一条轻柔的丝锦遮住她的面颊,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迎风而立,葱白玉指轻轻握住寒熙离的残灵宝剑忽的消失在空气中,再次出现的时候,只见那怪物的脑袋已经落地。

他们的过招太过迅捷,以至于连让寒熙离观看的机会都没有。

蒙面女子蹲在地上,以宝剑作为支撑,不断喘着粗气,好似身受重伤。

忽然被斩成两节的怪物的尸体上冒出一团黑气,直直冲向她,她闪躲不急,被黑气重伤,整整飞出十几丈远,她摊到在地,只是还未昏迷。

她努力的抬起右手,扣住无名指,口中嘟囔着寒熙离听不懂的咒语。

只见她念咒语的手好似有了魔法一般,微微闪现灵气。

那黑气见灵气扩张,急急后退,瞬间消失在林中。

她放下手指,静静的躺在地上不动。

寒熙离跑过去将她扶起,想要将她扶起,她却推开寒熙离的手,冷冷抛下一句:“别碰我。”

寒熙离立刻收回双手,不敢在有什么举动。

她缓缓起身,却身姿不稳,摇摇欲坠,寒熙离无奈,还是忍不住扶住了她,只见一道可以杀死人的冷眸直直对准他的眼睛。

寒熙离目光沉凝,望着她如千年寒冰的冰瞳,“一会待姑娘可以站稳,随时可以剁掉在下的手,在下若有一句怨言,姑娘大可连脑袋一起剁掉。”

幻有余收回冰冷的眼光,只因自己是在无力站稳,而且眼前的男子眼神清澈,不像有一点出格的想法的人,便也无所顾忌的以他手支撑的力量站稳。

一场厮杀结束,整个唤鸣林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城外的尸体却堆积如山,城内的民众哀嚎遍野,城中大多的成年男子都已战亡,只剩下一些不成年的孩子,女人,让人看着心酸。

他们的亲人,爱人,太多都已战死,活下来的人却没有一个亲眼目睹过那场激烈的厮杀。

寒熙离最后一次握了握他父亲的手,终于不够坚强的掉下一滴眼泪,“爹,我会照顾好月灵城的子民,你放心的走吧。”

说完,他亲自点燃,火化了寒辰的尸体。

月灵城少主与唤鸣林怪物的一场血战惹的天下皆知。

人人都赞他年少有为,可他却叹着气,一双眼眸无比的忧沉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那怪物其实是你杀的。”寒熙离问。

“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有这么高的武功,希望你也可以保守这个秘密。”那姑娘的面上依然遮住面纱,坐在床上调息着内力。

寒熙离站在她对面,心中有些恐惧,但还是怯生生的问道:“你叫什么?”他不是害怕她的武功,而是害怕她冷冷一句无可奉告把他伤的体无完肤,一直心惊胆战的等待着回答。

那姑娘思绪良久都没有说话。

寒熙离面上已经有了失望之色,刚想告诉她,为难就不要说了,却听那姑娘淡淡道:“姓幻,名有余。”

寒熙离露出一抹如春风送暖般的笑拂过脸颊,心中暗自窃喜着转身问道:“姓幻?有这奇怪的姓氏?”。

幻有余抬起头,正对寒熙离的眼眸,“天下皆为幻象,姓幻有何不可?”

寒熙离点点头,不在说话,心中虽明知是假名,但却也异常兴奋,至少他还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在下提,我就算丢掉性命也愿意帮姑娘完成。”寒熙离说道。

幻有余看着眼前这风姿卓越的少年,冷冷道:“把我送去青lou,但是不准任何人碰我。”

“青lou?”寒熙离口中默念,“虽不知姑娘为什么要去,但是,既然是姑娘的要求,在下一定竭力完成。”

寒熙离言而有信,不久,弗音谷的第一大青lou平地而起,而青lou中的老板,则是一位姓幻,名有余的女子,无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相貌,人们只知道,这青lou绝对是一个多金的好地方。

幻有余脱下一身如月光般柔和的月白丝缎,换上一身嗜血的红衣,轻轻一甩衣袖,那由内而外的傲气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她走出房间,却不料,门口形形色色站着几十个女子,皆是对她微微作揖,柔和的轻声喊道:“妈妈。”

她转眼望向身边的寒熙离。

“青lou怎能只有一个女子,这些都是因为这场大战和亲人分离,走投无路,自愿投奔这里的姑娘,但,她们毕竟曾经都是黄花闺女或者冰清玉洁的少妇,有些……还望姑娘手下留情,不要强迫她们。”寒熙离朝幻有余深深一鞠躬,有些尴尬的说道。

幻有余望他一眼,鲜红的唇角微微挑起,“这里今后只准以歌舞和才艺赚钱,不准任何人出卖肉体为生,可以遵从的便留下。”

底下的姑娘们一片哗然,却个个喜上眉梢,齐齐的再次作揖道:“一切谨遵妈妈安排。”

寒熙离听后满意的点点头,望着一身红衣的幻有余,忽然觉得这女子好特别,特别的就像是心尖上的神经,剥离了,就会连心脏一起被割掉。

他心口忽然有些难受,这感觉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来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幻有余望着他看着自己发愣的神情。

“我……”寒熙离忽然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犹犹豫豫的说出一句:“我没看什么!。”

“哈哈。”底下的姑娘们忽然笑道,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站出来问:“没看什么寒公子的脸红什么啊?”

寒熙离摸摸自己的脸,忽然打开手中折扇扇起来,不去解释,因为他知道,越解释,越乱。

寒月居开张,幻有余给了寒熙离一个优待,就是寒熙离来这里永远不用拿一文钱。

有了这个优待,寒熙离的身影便经常在这里徘徊,刚开始是两三天来一回,后来是隔一天一来。

忽然有一天,他好似鼓起很大的勇气跑到幻有余身边问:“你嫁给我好不好?”他脸上满是期待,像一个孩子,一脸的天真和喜悦。

幻有余头也没抬,淡淡说了两个字:“不好。”那样的冷淡

一阵嘈杂声忽然把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寒月居中又不知是哪个姑娘带人回来玩。

寒熙离转头望了一眼幻有余,金色的面具被月光照的闪闪发亮,还是以往的清冷,那般孤独,就像她的世界永远没有第二人可以进去。

其实他已经很庆幸了,幻有余最开始连话都懒得和他说,经过这将近一年,她偶尔还会和他开个玩笑,虽然很冷。

“幻有余。”寒熙离忽然叫道。他声音轻柔:“等我伤好了,”他顿了顿,“咱们成亲吧!”

“不行。”

夜风潇潇,月以走过夜的一半,柔和的冷光洒在一张苍老的面颊上。

那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她手拄拐杖,慢慢移动着步伐。

一步,一步,拐杖不断轻敲着地面,在这样静的连针落都听得清的夜里,她却没有一点声音,好似一个死尸般在院中游走。

寒府的大门吱的被打开,初雪依然蹲在门口,薄弱的身子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嘴角依然不断抽泣,她满脸泪痕,好似已经昏睡过去。

花圃婆婆弯下腰,伸出一双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晃了晃她的肩膀。

初雪眼角微睁,模糊的看见那苍老的脸颊,配着浓重的夜色,她忽的坐起,好似被吓了一下。

“你是谁?”她惊恐未定的问。

那老人没有说话,起身走进了寒府的大门,她扶着门沿望着初雪,好似再问她,你不进来么?

初雪站起身,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摇摇欲坠,她不在犹豫,抬步走进了寒府。

花圃婆婆关上门,转身朝寒府的一间厢房走去。

初雪跟在她身后,刚要出声问什么,花圃婆婆忽然转头冷冷的望了初雪一眼,吓得初雪立刻咽回了要说的话。

花圃婆婆带初雪来到了她的房间,屋中没有光亮,昏暗无比,映着月光,可以望见屋内简单的陈设,这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副桌椅,还有一些栽花,养花的工具。

初雪怯生生的进了屋,站在门旁不在往里面走。

昏暗中花圃婆婆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要她过去。

初雪虽然心有戒备,但看对方是年岁那么大的老人,而且又是寒府的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站在那老人的面前,见那老人又拍了拍床,这可能便是让她上床去睡觉的意思了。

初雪摇摇头,示意不用了,她刚想说一些客套话表示谢意,可还没张口,眼前忽然一片朦胧,脑袋沉沉的,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随即便晕了过去。

夜潇澜依然在帮乐凡疗伤,他收回内力,起身扶乐凡躺下,望着这姣好的面容,可爱的睡相,冰冷的面容忽然挑起一丝笑意。

他起身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夜静的空荡,他朝院子的四下都看了一遍,刚刚好似听到了一些声音,现在却又不见了,难道是戒备心太强,产生幻觉了。

他自嘲一下,回到了侍剑已经给他打扫好的房间。

这般漫长的夜,初雪睡得很不安稳,她头上直冒冷汗,手心冰凉。一直徘徊在梦中。

她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寒熙离时的景象。

她被妖怪追逐,为了生存她死命奔跑,不断的呼救,可一声声呼救,引来的只是更多的妖怪,不见一个行人。

她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猛兽围在中间,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终结时,寒熙离忽然出现。

他一头柔顺的银发被月光反射出晶莹光亮,敏捷的身手瞬间打退妖物,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在他眼前不断穿梭。

他柔和的朝她一笑,问:“姑娘你没事吧?”

初雪一直愣愣的望着他,甚至忘记了回话。

“姑娘?”直到寒熙离再次喊她,她才回神缓缓道:“我没事。”

就是那么一瞬,她告诉自己,她今生不会再爱上别人。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寒熙离身后一个怪物再次起身,伸着长长的手指,直直朝寒熙离打来,初雪一把推开寒熙离,那怪物的手就这样打在了初雪身上。

寒熙离当时一愣,化扇为剑,一刀斩掉了那妖怪的头,随即扶住了已经晕倒的初雪。

“姑娘,姑娘。”他不断晃动着初雪,口中喊着叫她坚持住。

最终,初雪被救了回来,只是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寒熙离的家,而是寒月居。

寒熙离见她醒了,立马面色温和的上前问候,话语那样轻柔,神色那样兴奋,初雪从小到大都没有那样高兴过。

门外传来敲门声,进来的人是幻有余,她端着药,走过去要喂初雪,却被寒熙离拦住,“我来吧。”

这一刻被初雪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梦忽然破碎,碎的就像是初雪的心,她很疼。落了一地的碎片被风飘起,一片片飘走,初雪想抓住,可她每碰触一个碎片,那个碎片就会化成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初雪不敢在触碰它们,只能任它们随风飘走,她心如刀割的跪在地上。

初雪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化,苍茫一片,好似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哪?有人么?”她在梦中大喊。

空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忽然一个黑色气团好似龙卷风般在她面前停下。

苍白的空间顿时黑暗,那黑色气团化作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她的面前。

“花圃婆婆。”初雪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随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刚说完,寒熙离忽然也出现了。

她看到寒熙离,不由自主的朝他奔去,边跑边喊:“公子,寒公子。”就在马上抓住寒熙离的那一刹那,寒熙离忽然消失了。

初雪望着自己抓空的手,再次抬起头,花圃婆婆依然站在那里。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的望着初雪,声音有如夜里的狂风,苍劲有力,呼啸恐怖。

“你想和他在一起?”

初雪心中有些恐惧,怯怯问:“你究竟是谁?”

花圃婆婆忽然幻化成黑气,瞬间朝初雪扑过来。

初雪吓得转身就跑,可没跑两步,忽然跌倒在地,她把身子转过来,恐惧的望着那团黑气。

黑气一直朝她逼近,口中阴深深的默念道:“我在问你话,你快说啊!快说啊!”

初雪被吓的如失魂般大喊道:“是,是,我爱他,很爱很爱他。”

“那就杀死那个阻止他爱你的人。”那黑气幽幽说道。

“杀了谁?”初雪思考了一会说道:“幻有余么?别开玩笑了,别说我根本打不过她,就算打得过又怎样,寒熙离不还是照样会护着她。”

“不会了,你杀了她就不会了。”她的声音越飘越远,说完那黑气居然消失不见了。

“我该怎么做?”初雪朝着气团消失的地方,不断的大喊着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做。”

天色已经微微泛白,花圃婆婆的小屋内开始有了光亮,初雪是个睡眠轻的,一点点的声音都可以把她惊醒。

屋外有哗哗的水声,初雪微微睁开双眼,一晚疲惫的睡眠让她的眼睛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

她起身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花圃婆婆的床上,她回忆着昨夜的种种,叹了口气,心想,可能只是个梦罢了。

她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却在抬手的那一刻发现自己好像捏着什么东西,她把手轻轻展开,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红色纸符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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