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见尹天石今天来得比往日早了很多,有些诧异:“今日为何……”却被尹天石焦急地打断。
“灵师,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我爸?”
灵师一愣,摸不着头脑:“什么?”
尹天石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爸的,原星科学那么先进,你什么都知道,一定想得到办法的!”
灵师有些明白了,问道:“你养父究竟怎么了?”
“医生说他内脏器官和身体机能已经严重衰竭,没有药物可以救治……”尹天石难过地说不下去,这么多年,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无比重要,父亲倒下,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
灵师听后半晌不语,抬头看着尹天石却欲言又止。
“灵师,你想到办法了?”尹天石满怀希望地看着灵师。
灵师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当年,如果不是飞船故障,他也不会走进这飞船舱内,这一切可能就是命吧。”
尹天石不明白:“你怎么说起这个?”
“你是知道的,原星文明比地球领先了亿万年,不仅仅是人类,原星上的各种自然物质以及发展出来的科学物质也远比地球强大,我们飞船所携带的物体材料除外壳之外,都充满了来自我们星球的各种射线,对于原星人来说,这些射线不算什么,但却高于地球人的承受能力,虽不会立即致命,可人体自我保护机制会全力抵抗这些辐射伤害,身体各种机能就会因此在短时间内逐渐消耗殆尽。”
尹天石心头大震:“你……你是说,我爸……我爸是因为当时看到了我,所以才……”心中如猛浪翻腾,再说不下去。
“非也!他走进飞船想必是因为好奇,带走你,是因为他的善良,但他确实也因此在飞船里久待,如果只是片刻停留,受到的辐射伤害也就不致如此。”灵师摇了摇头,“本来为避免原星射线对异星生命产生影响和伤害,专门增加了防护外壳与保护程序,却没想到飞船临时故障,造成舱门错误开启,唉,所以我说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
尹天石难过至极,仍是自责不已:“那还是因为我,如果没有看到我……”
灵师摇头道:“你不可偏执,当年他不忍心将你独自留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灵师叹了口气,“地球人族中不乏品质善良、正直无私之辈,这也是原星人愿意帮助地球人类的一个重要原因。”
尹天石想起父亲一言一行,心中温暖:“我爸一直就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他也经常要我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善良的人,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他急切地望着灵师,“灵师,你救救他吧,你一定有办法,只要能救他,无论要我怎么样都行,灵师,求求你!”
灵师无奈道:“我们原星人可以靠最先进的科学研究与自身的超级能力将生命延长至上万年甚至数十万年,但终是无法与自然及宇宙的力量抗衡,生命能力的衰竭,连原星人都抗不过,何况是地球人?”
尹天石急道:“你也没有办法吗?灵师,你积累了原星亿万年的知识,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生命力衰竭,即使原星人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到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坦然接受。”
“不!我不接受!”尹天石激动地叫道,“我爸才四十多岁,他至少还可以再活四十年,我不要他这么早就离开,我不要他死!”
灵师和言道:“其实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对于有些备受折磨的人类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等你衰老之际就会知道,肉身衰老能力尽竭是让人无法忍受之事,能够摆脱才是轻松,更何况,你二十五岁就会离开,离别终究难免,又何必执念于此呢?”
尹天石呆住,哑口无言。对啊,他很少去想起,所以差些忘了,离别……是的,这一场离别……终究会到来。
宫子衿好不容易才等到监护室的探视时间,忙换了消毒衣物戴上口罩,来到丈夫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丈夫,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昊焱,你从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难道这次要食言了吗?”宫子衿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丈夫冰凉的手,“你不是说了,要赖着我和天石一辈子吗?说话可要算数啊!你知道的,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要是敢丢下我们,我不会放过你的……”宫子衿喉头哽住,心痛欲绝,再也说不下去,俯下身,脸轻轻挨着丈夫的手,心中万般眷恋,眼泪滑落在尹昊焱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尹天石走在医院的长廊里,脚步从未有过的沉重,内心里充满了悲伤、愧疚、自责以及让人绝望的无力感。慢慢走到监护室外,见母亲伏在父亲床前,知道可以探视了,忙往门内冲,却被护士拦下。
“我是来看我爸的!”尹天石急道。
“不行,一次只允许一人探视,这是规定。”护士严肃地说道。
宫子衿听到儿子的声音,忙回身看去,对护士说道:“小方,那是我儿子,能稍微通融一下吗,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可我们都想和孩子爸爸多待一会儿。”
护士小方见宫医生这样说,心里同情,点了点头,放开了阻拦的手。
尹天石来到父亲床前,坐了下来,轻轻抚摸着父亲骨瘦如柴的手臂,看到父亲苍白又瘦削的面庞,内心愧恨交加,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能力又如何?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的父亲。
看到儿子紧咬着牙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宫子衿心中虽伤痛却也心疼儿子,伸手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柔声说道:“儿子,别难过,你爸爸肯定不希望你像这个样子……”
“妈,”尹天石转头看着母亲,眼里满是自责愧疚,“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爸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宫子衿一怔:“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怪你呢?”
尹天石看到母亲脸上忘了擦去的泪痕,感到愧对母亲,转过脸,双目低垂:“爸是因为受了来自原星的辐射,才会引起身体机能早衰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在充满原星射线的飞船上待那么长时间,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至少,不会那么早就……”尹天石摇着头,说不下去。
宫子衿惊呆了,将儿子的话反复琢磨了几遍才恍然明白,越想越觉得果然如此,如果不是受到来自异星射线的伤害,又怎么会完全查不出病因,如果不是因为在那大石头里待了太长时间,丈夫又怎么会过早就身体衰竭形同垂垂老人?
宫子衿后退了一步,脸色无比震惊,看着儿子,又忽地想起一事,不禁又后退一步,一下子摔坐在了床边的椅子里。
尹天石看到母亲脸色大变,摔坐在椅中坐立不稳,忙过去扶住她,蹲下身,禁不住紧张关切地问道:“妈,小心点儿,你……”却将“没事”二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
宫子衿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又看向蹲在身前的儿子,心里百味杂陈:“原来,原来我们一直无法生育,也是因为……因为那时……”
尹天石听懂了母亲的话,也是脸色大变,松开扶住母亲的手,心里更加自责愧疚,不敢再看母亲:“对不起,妈,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可能……可能你们不会这样……”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垂下头,无比自责。
宫子衿被突然而至的事实所冲击,内心无比震动,看到儿子低头落泪,才猛然一惊,慌忙扶起儿子,慌忙地安慰:“不是这样的,儿子,这不怪你,你可不能这样想……”
尹天石摇摇头:“你们本来可以有亲生孩子的,不应该是我的,不应该是我的……”
宫子衿见儿子如此自责,顿时万般心疼,捧起儿子的脸,眼中含泪,目光温柔:“儿子,我跟你爸爸从来都把你当做亲生的孩子,虽然一开始知道不能生育时,确实有一些小小的遗憾,但是因为有了你,所以这小小的遗憾很快就烟消云散,我们一直都生活得那么幸福满足,正因如此,所以我们常常会无比感恩,因为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宫子衿温柔微笑,轻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儿子,千万不要有任何的自责愧疚,这绝对不是你爸爸希望看到的,当年他虽然来不及细想,就匆忙从那个大石头里把你抱了出来,但是之后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可以再给他选择的机会,我相信,他依然会选择将你抱在怀中。”
尹天石看着母亲温柔慈爱的目光,感受到母亲发自肺腑的真情,心中无比感激震撼,从小到大虽然一直在父母的关爱里长大,却直到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份真情的无私与伟大。
“妈,谢谢你……”他抱住母亲,头埋在母亲肩头,感激的眼泪温暖地流泻。
宫子衿抱着儿子,拍拍他的头:“傻孩子,以后再不许跟我们说这样的话,会伤我们的心的,因为亲生的孩子是绝对不会跟父母说这样的话的,知道了吗?”
尹天石哽咽无语,只得点头,与母亲拥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