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月色深沈,久不散的烧柴白烟,添股神秘。
入夜后气温骤降,冻得万物沉睡蛰伏,山谷安静得让人仿佛在虚无中缥缈,无所适从。
和夏云芝现在的心境一样。
“说点什么呀你,干嘛把人这么吊着。”她扭着手低声抱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就这么杵着不发一语。
好不容易见他起身,却仅仅是往壁炉丢两块薪柴,然后坐下继续沈默。
这是第几回了?
她欲言又止,憋得慌。皱眉嘟嘴,分了神的视线溜向玄关大理石地板。
如水波的花纹,真美,夏云芝暗暗想起了自己家,低垂着眼轻轻叹息。
“你,爬上屋顶很危险。不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吼声,冷漠的语气像冰柱尖锐寒冷,她打个寒颤,迷煳的大眼圆啾咕噜咕噜地转。
“屋顶?我问你为什么?”
男人说起英语,堆起指尖比个尖尖的模样,尽管目光如刀,态度和缓许多。
“噢!大雪,没有电视,玻璃房顶会被压垮。”她见能用英语沟通,神采飞扬,眼睛随之一亮,连说带做示范自己上了屋梁铲雪的模样。
“我知道你去房顶干嘛!我是说,你怀孕为什么爬上去!”
男人翻了白眼,提高音量,一双大手拱成圆形放在腹部。
一滴滴鲜红色的血,像止不住的水龙头,顺着掌心不断落下染红地毯。
她顾不得男人说些什么?一把擒下男人的手掌,原本如珠的大眼,更大了!金允浩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背僵直抵在沙发,见她ㄧ层层解开褐色的绷带,抽了面纸不由分说使劲地按压。痛得他眉头深锁,大叫好几回,却怎样也无法挣脱那股力度,呲牙裂嘴不停咒骂一个女人家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任他痛苦挣扎汗水湿了额头,夏云芝都没理会。捞了药箱,拿起一整瓶的食盐水如激流倾倒,水刀洗净,又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金允浩脸纠成一团,颤抖愤恨地瞪着她。
但,这女人完全无视!
她再度反复冲洗,待血污离去,掌心的一道食指宽裂痕,叫人怵目惊心。
伤口的不规则,夹杂些许扎在肉里的细小木屑,她端详后拿起镊子,细细挑刺儿,又找来急救包内的缝合针线与一小瓶麻药。
“等等,你是医生吗?”
金允浩见苗头不对,神色慌张,使劲儿甩开钳制。
她只是准备着、没有回答,也好像没看见当事人的不安,夺回主控权按部就班一针一缐轻巧地缝合伤口、上药、重新缠绷带。金允浩拧着身体撇过头,眼神不知往哪摆,一下子飘向厨房一下子飘上楼梯。
“你救我两次!这个伤,是那天救你时割到的。昨夜你砸了台灯,人摔下床被割伤,是我包扎的。虽然不专业但我也算有心!这样一来一往,我们算扯平了!”
他板起脸说完,一条细细的蜈蚣线在掌中成型。
“不许碰水!明白吗?”夏云芝起身收拾,语气像老师命令学生。
金允浩赶紧起身帮忙,手往桌上捞纸片,正巧碰到夏云芝收药箱的指尖。二人四目交会,他立刻套起衣帽子,转过身,大手一比,被遮着的眼神看不见情绪,但语气和入夜的气温一起降到冰点。
“你走吧,即刻就走!”
夏云芝满手纸巾棉花,一脸茫然随金允浩的指头,入夜漆黑一片的窗外。她忽然放声大叫,冲向玄关,拎了背包,双手拉开百斤重的大铁门,不顾寒风跑出去,身影转瞬间消失在门外的小径。
这一切变化,不过一分钟。
电子锁启动,屋内温暖、安静、死寂。金允浩虽摸不着头绪,看住刚和那女人交会的手掌,庆幸所有的事情恢复正轨,什么陌生女人、疼痛的伤口和思绪的混乱全然不复存在,ㄧ股如释重负的清爽。走回沙发,随性躺下,打开电视,连互联网都恢复正常,一切让他满意极了!
『K女惊传自杀未遂!金允浩何时出面?』
『金允浩闭关创作?绯闻后以歌手之路求生存?』
『KBS月火剧,金允浩炒作绯闻+新戏收视冲新高。』
『全罗北道茂朱郡百年大雪,多处民宅遭大雪压垮。』
他想起上屋顶铲雪的女人,轻声说了句谢谢,拉拉筋骨走去厨房拿瓶啤酒。无感地让新闻与绯闻一并进入耳廓,恢复正轨的一切,好似又都和自己无关。
哔~哔~,莫名声响叫个不停。
他四处寻寻,见是冰箱的门没关紧,不耐烦的走近。
冰箱内透出光鲜艳缤纷,吸引他停下动作。敞开门,弯腰一看,原本塞满的生鲜肉品和蔬果的空间,全被层层堆叠整齐排列七彩的小盒子取代。一排绿色保鲜盒的顶端,贴了一张黄色便签。他取下上头写着“EAT:)”。
金允浩既诧异又好奇地选一盒,凑近鼻子,里面是各种不熟悉的烹调与味道。他张开嘴,谨慎的吃下慢慢咀嚼,家常味让他席地而坐配着窗外纷飞的细雪,一口接一口。吃饱了,手胡乱便往嘴边抹。一团黑色的尼龙布料在他嘴边来回,不吸油又摩擦的诡异触感,金允浩狐疑的低下头。脸色一沉,拿起手机和钥匙,匆匆出了大门。
小翠回到孔家大宅,闪进大小姐的居室。
孔妍熙憔悴虚弱的坐在梳妆台前,面如枯槁,丝毫没有血色的惨白。
她撕~的一声扯开衣裳,拨乱一头秀发。
绝望的看着镜头。
“小姐,这样行了吧?”
小翠战战兢兢把相机递过去,孔妍熙点点头,倒在梳妆台前,无奈看着一旁的相框流下眼泪。
“小翠,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她无助的问。
小翠点点头,理解的安慰,拿了照片又溜了出去,在孔家大宅边,把相片递给围墙外的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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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雪厚实松软,像走在棉花糖堆,冰冷空气镇定麻痹了夏云芝双腿伤口的疼痛,不见行人来车。刷白的睫毛、关不住的鼻水,脚步在新月下未停歇。白雾飞散在她身后,小路的尽头深不待见。
荒芜的森林,逼人的寒气,一点点声响都折磨人心。她在黑暗中一再加快脚步,二条腿从急行终至奔跑。
“请问有山区巡逻的人吗?”
“对!巡雪崩的人也好,巡路况的人也好。”
“一个孕妇,只穿衬衫独自行走,应该不会说韩语。”
“不!她没有精神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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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申佐恩,是我!”
金允浩戴着黑色安全帽,骑着一辆雪地摩托车,来回在两旁无止境的白色松林间搜索。
分神之际,一个雪白的身影闪过,他惊险的停下。
没撞击感,绕了一圈没见到任何东西,车头灯笔直照向一大片松软平整的新雪,一只灵巧的白兔越过,留下一行兔脚印由深到浅。他欣慰的点头,正打算离开,朦胧之间雪地还有另一种痕迹。一排从密集到混乱的鞋印,那大小正巧是女人的!
金允浩大为惊讶,随鞋印望去,不远处一缕游魂般的清烟,在月光下飘荡。
“你找死吗!”他踏着深雪狂奔而去,一把擒下,怒不可抑的说。
夏云芝被他一拉,转了180度,震惊的看着眼前人。那白里透红的肤色,很是迷人。金允浩的怒气如炮火连天,谩骂飞散在林子里,她却似乎充耳不闻。摇晃着身体,膝盖一软,朝雪地扑去。
“小心。”金允浩飞快伸手揽着。
这一抱,这女人冻得跟冰棍儿一样的单薄衬衫底下,身体火烫的温度可是吓人。
“醒来!醒来!”他发疯似摇晃怀中的女人。但,她一点反应也没。
月光皎洁淡定,照映夏云芝脸庞,浅浅的微笑,好似幸福沉睡。
一朵雪花落到她肩膀,见求助无门,金允浩脱下皮衣把人裹好,扛上肩,脚一次次深陷,每一步都得使尽全力。
“我不过吃你一盒蔬菜,为什么?”金允浩涨红脸吃力的说。
好不容易回到摩托车旁,金允浩替她穿回羽绒衣,把人搂在怀前,跳上车加速往别墅的方向驶回。夏云芝瘫软在他肩头,一只冻得泛紫的手滑落,他犹豫一秒,腾只手替她暖着。
车行一段,恢复血色的手掌渐松,掌心褪去冰凉,多了种尖锐的触感。他停下车,替夏云芝松开掌心,一团揉捏挤压的纸片在她手里紧握。纸条里的字迹工整,但是已被雪水晕得难以辨识。金允浩卖力的猜测,茂…朱郡,刘…在.石..医。住所…,ㄧ手飞快按下通话键。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