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慎不由心动,顿时便停了下来,望了李慕秋一眼。李慕秋却对他连连示意快走。
刘掌柜见这二人如此不识进退,便喝道:“好,很好,既然如此,你们可别后悔,小心有命赚没命花。”
朱元慎心下一悸。李慕秋却不管,拉着爹爹的手往外走得更快。
刘记皮货行的争执吵闹声,已将街上行人吸引过来。
“刘掌柜,好大的口气,有命赚没命花,你刘记货行就这么做买卖的么?只怕这些年,不能见人的勾当没少做吧?”说话之人正是万宝行的马掌柜,他正好途经此地。
街道上商贾众多,顿时便有人私下议论开来,更有人冷嘲热讽一番。
“你是不知道哇,这皮货行掌柜,人精似鬼,向来雁过拔毛,上回,我卖了一批货,价格比别处低一成不说,结款时又给打了九折,我一气之下,便不卖他家,岂料在路上便被人狠打了一顿!”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也是这般遭遇!”
“那我要记住了,再不和这家做交易了!”
马掌柜颇为满意这般结果,他对朱元慎拱手相邀,刻意大声说道:“这位兄弟,不妨到万宝行一看。我们万宝行信誉卓著,绝对童叟无欺。另外也欢迎四海客商光临。”马掌柜又借势向四周众人相邀请一番,既能宣扬万宝行名号,又借机踩刘记皮货行一脚,着实高明!
朱元慎不再耽搁,转身便朝万宝行而去。
万宝行果然童叟无欺。这件火狍皮足足开价九万两。朱元慎不由大喜过望。相比这笔巨款,其余皮货二三十俩的收入,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马掌柜同样惊喜连连,没想到随意为之,便大赚了一笔。
这火狍皮收购价九万两,可称得上天价。但此物稀有,十万两便可轻松出手。若拿去拍卖,拍到十五万两亦大有可能。他直呼今天撞上了财神。
朱元慎收好一大叠银票,懵懵懂懂离开了万宝行,犹如飘在云端。他没想到此行收获如此巨大!自家孩儿随意而为,便让父子二人大赚一笔。今后便可衣食无忧。
远远望着二人走出万宝行,刘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他朝一个伙计招了招手,贴耳吩咐一番,那伙计便急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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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我们好好逛逛石头镇,再给你添置几件像样的衣物。”朱元慎看着李慕秋身上寒酸的衣裳,十分内疚!这些都是他的旧衣物改小了才给他穿的。
李慕秋打量着朱元慎,噘嘴嘟囔道:“爹爹,你这件青衫,都穿了好些年了,袖口都破成了这样,你也买几件吧?”
朱元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好,那我们都去买几件,怎么样?另外也给你林叔林婶带些礼物。”
李慕秋兴奋得蹦了起来。
从成衣店出来,父子二人顿时焕然一新,倒显出几分俊朗不凡。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爹爹,糖葫芦真好吃,你也尝尝!”
朱元慎开心地咬了一个糖葫芦,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香甜,
“爹爹,这麦芽糖好甜哪!你吃一块。”李慕秋递来一块糖块,送到朱元慎口中。
“嗯,真甜。”
“驾驾,爹爹,这竹马太有意思了!”李慕秋骑着竹马围着朱元慎身边转圈圈,一派天真烂漫。朱元慎亦笑不可抑。
十年来,父子二人第一次感受到这般轻松快意!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这一日眨眼间便已过去。父子二人便投了家客栈,美美歇息一宿。
一夜不提。
第二日清晨,父子二人忙忙碌碌,往马车上搬了许多箱子。这些皆是给林氏夫妇备下的礼物。长久以来,李慕秋得林氏夫妇细心照料,朱元慎颇为感激。只是苦于生活艰难,无以为报。如今,能够报答他二人恩情,朱元慎便毫不吝惜财物。
回长天镇之前,朱元慎还准备顺道去一趟青风镇。几年来,李慕秋不断重复一个梦境,这已成为他一块心病。因此,他要找方大夫替李慕秋好好诊断一番。
父子二人沿官道缓缓而行,欣赏沿途美景,观看来往过客,一路有说有笑,兴致极佳。
约莫行得一个时辰,忽然一人拦住马车去路。
那人朝车上拱拱手道:“这位兄台,我这兄弟座骑受惊,被摔下马背,腿摔成重伤,无法行走,可否载我二人一程?”
朱元慎见路边地上正坐着一人,腿上血水渗出衣外,已结成血痂,口中仍自不断哀鸣。他不由起了同情之心,问道:“你二人这是要去向哪里?”
“牛家村!在青风镇以西十里左右。”
“哦,那倒也算顺道,我正要去青风镇,你们便上车吧!”
朱元慎将马车略微收拾一番,挪出些空地来。那男子便将地上之人扶上马车就坐。几人便沿着官道徐徐而行,随意扯着闲话,交谈起来。只是气氛已无来时那般欢畅。从谈话中得知,这两人一人叫牛大,一人叫牛二。
日暮时分,夕阳已渐渐落下山头,天边染出一片血红光茫。
“朱大哥,前方左侧两里地便是牛家村,自那小道进去便是!”
朱元慎隐约看到那处有条小道,只是荒草漫道,不像有人常去的模样,不由微微有些疑惑。
“我们牛家村人烟稀少,只有五户人家,这道路走得人少,便成这般模样。”牛大解释道。
朱元慎疑虑稍解,又听得牛二呼痛不断呻吟起来,便不疑有他,驱马车往小道行去。
小道两侧山幽林密,他驱车继续前行。约莫行了两里地,到达一处山丘,山丘上坟茔遍地,却根本未有人家。
“爹爹,似有不对,这二人只怕不怀好意!”李慕秋附在朱元慎耳边轻轻嘀咕道。朱元慎亦察觉有异,心头警兆大起,便欲调转马头往回赶去。
那二人一跃而下,手持尖刀,向父子二人逼来。原本那腿上有伤的牛二,此时亦生龙活虎地阻在二人面前。
“已经太迟了,纳命来吧!这乱葬岗便是你父子葬身之地!”
朱元慎怒斥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何要害我父子二人?”
“怪只怪你有眼无珠,得罪了刘掌柜!”牛氏兄弟二人便冲了上来。
朱元慎未料到刘掌柜心肠狠毒如斯。
更可气的是,自己一番怜悯之情,却引来恶狼觊觎,让父子二人身陷险境。他一抖缰绳,“驾驾”两声,驱赶马车疾速前冲,怎奈马车载物太多,速度太慢,那二人瞬间又追了上来。
牛大攀着车辕便要翻身而上,朱元慎岂能让他如意,一脚蹬在他面门之上。自从服用换骨丹,他的身体强健许多,一蹬之下力量十足,那人瞬间便被踢飞。
牛二眼见不对,便挥刀径直割断马缰绳,又狠狠扎在马股之上,那马吃痛,一个疾停,人立而起,瞬间脱离了车辕,狂奔而去。马车亦瞬间倾覆,父子二人重重摔落在地,一时间头晕目眩。
牛大又追了上来,瞬间便制住了李慕秋,用尖刀抵在他胸口之上。
“爹爹,爹爹……”
朱元慎脸色大变,脱口喝道:“不要伤害他,所有东西都给你们!”他掏出一大把银票。
那二人对望一眼,眼内火热,这些银票够他们逍遥一辈子了。
“当啷”一声,牛二抛出手中尖刀,对朱元慎喝道:“把双手砍下来,要不然,我们便杀了他!”牛大将手中尖刀朝李慕秋胸口顶了顶,瞬间溢出许多鲜血。
“不,我砍,我砍。”朱元慎心中慌急,毫不犹豫捡起尖刀,便待砍将下去。
“爹爹,不要啊,你若砍了双手,我们父子二人皆难逃一死。”
朱元慎手中尖刀一凝,暗忖道:确实如此,若我有失,还有谁能保住自家孩儿?这两个匪人定然将我二人置于死地。他本非愚人,如此道理,岂能不知?只是二人恰好制住了他的死穴而已,故当局者迷罢了。
他思忖未定,便听得“啪啪”两声,李慕秋脸上顿时挨了重重两掌,口角慢慢溢出鲜血。
“我父子二人既然毫无生路,那这些银票便给我们陪葬。”朱元慎抽出一张银票,撕拉一声,将银票一分为二,化作蝴蝶飘在空中。“你们若再伤害他一丝,我便将这九万两银票全部撕了。”
他心中默念道:秋儿,若赌输了,爹爹便同你一道去!
不赌,二人必死;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有第三种可能,朱元慎根本不会以自家孩儿性命来搏。因为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东西比自家孩儿性命珍贵,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牛大牛二抢过一片银票碎片,低头一看,居然有千俩之巨,不由心头滴血。
受人嘱托杀死二人,酬劳不过百俩纹银。与眼前银票相比,何止天差地别?如此巨资若在眼前化为飞灰,岂非要痛悔一生?
牛二急道:“你待怎样?”
“放过我家孩儿,这些银票便归你们!”
牛大牛二对视一眼,牛大道:“那好,我押他过去,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