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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以为一切欢笑和泪水都应该在这一刻停止的,只是这样想的时候,日子不知不觉跑到了右手边。我以为滚滚的雷声和暴雨应该一直不会停的,只是这样想的时候,停下来的雨水已经贯穿了一整个夏天。

张浩站在机场的玻璃幕墙前面,望着外面不断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些擦肩而过的人,就这样匆匆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然后马上在彼此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偌大的玻璃幕墙如同天堑一般隔断了整个世界,隔断了我们的青春,现在又要隔断我们彼此的未来。

室内冷气开的很足,林齐和佳宜在候机厅整理着张浩的行李,因为张浩选择了省外的学校,所以提前一个礼拜就要去报道了。

林齐回过头看见张浩站在玻璃幕墙前面,熟悉的背影,只是看起来似乎更加挺拔了,背部的线条在单薄的T恤下面隐隐约约能看见轮廓。而这样的背影,在下一秒开始变得有些陌生,是因为沉默,还是真的孤单。

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么?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应该会认识新的朋友,会有新的事情让你漏出牙齿开怀大笑,会有新的盖满树叶的道路等你走过,会有新的烦恼让你彻夜失眠,会有新的爱你的人出现,也会有新的作品出现在销量冠军排行榜上。没有我的日子也会一样精彩。

广播里的女声一遍又一遍重复提醒着乘客过安检,张浩背起背包,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然后在下一秒加快了步伐朝前面走去,没有回头。

好像所有的话都已经在多年以前通通说完,然后在离别的时候一言不发,彼此心照不宣。没有多余的话语,因为已经不需要。这是一次最沉默的离别。林齐转过身,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佳宜,也只是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帮她擦去那些挂满脸上的悲伤。

而张浩在拐进角落的时候滴在脚边的眼泪没有人看到。

回到家的时候,林齐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多了一本书,是张浩出版过的《微光》,翻开的时候,有个信封重重的砸落在脚边,打开一看,是张浩的字迹。

“这是这本书籍剩下来的版税,好好读书,以后才能挣大钱还给我哦”,后面是一个笑脸。

林齐用力握着捡起来的厚厚的信封,像是要把那个沉默的背影和那些青涩的过往紧紧握住。

很多人站在厦门大学的大门口,有人在拍照,也有人在沉默。背着背包,抬起头,单薄的T恤,还有不再那么单薄的后背,这就是我们向往了很久的地方吗?

不知不觉会让人想起高一年那些年轻的面容充满新奇的望着高中大门的方向。而现在,那些大三的学长学姐们一定也在心里五味杂陈,然后望着这些年轻的背影,回想起他们的大一。

2010年,这是怎样的一年。佳宜和林齐走在学校陌生的路上,看着那些陌生的建筑,还有陌生的树木和同样陌生的面孔。这是写满离别之后的纸张被瞬间撕裂的一年,仿佛生命的树木突然被人拦腰截断,时间的年轮裸露出来停止了转动,那些充沛雨水浇灌下的青春就那样永远留在了19岁,而之后的岁月又将如何。

和所有人一样,上枯燥的必修课,选感兴趣的选修课,不停变换着教室,没有固定的同桌,抢拥挤的食堂,吃便宜的早餐,走日渐熟悉的路,重复听同一首歌曲,看同样的日落,然后沉沉的扎进梦里。

佳宜的日记本越来越厚,同样越来越厚的还有抽屉里的信件。林齐每次看完那些别的男生写给佳宜的情书都要故作镇定的挑出几个错别字或者语病,然后卷起那些信敲敲她的头说,“这些水准太低了,我帮你扔了。”而最后留下一封写有“默言”名字的信封,笑着递给佳宜。

“这水平不错。”

佳宜每次看到“默言”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笑了笑,然后夹进刚刚还在翻阅的课本里。她一直想象不出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是自己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白开水一个人发呆呢,还是有成群的朋友,每天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走过马路,喝冒着气泡的冰镇汽水,对着落下去的夕阳大声呐喊,是这样的人吗?

周六辛源在电话里激动的说完话的时候,林齐从床上猛的坐起来。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外面白晃晃的光源,眼里一片白茫茫。

辛源说:“我们的作品被JM公司看中了。”

“你再说一遍。”

“你是说JM?”

“嗯,就是我朋友他们公司。”

JM唱片公司在同时期里唱片发行量和知名度都是同行业里数一数二的,很多当红明星都是被他们一手策划捧红的,几乎所有的明星都非常愿意尝试与JM合作,但是很多人都被拒之门外。因为对音乐的热爱而对这些公司有所了解,但是当自己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不免惊讶和质疑,是自己听错了吗!

林齐同一个问题重复问了三遍,辛源也一字一句的回答了三遍。挂掉电话后,林齐躺在宿舍那张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那条即将枯竭的河床突然被上游翻滚而来的河水淹没,血液重新灌注进每个枯萎的细胞。

摊开四肢望着天花板漏出洁白的牙齿。

街边的音像店里开始摆出了辛源和默言的首发专辑《时光禁地》,而在还没来得及做宣传的情况下,已经能在各大音乐网站上听到专辑里的曲目了。

就像一夜之间春风吹拂了大地一样,学校里开始有人讨论起这两个神秘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样的歌手,有这样清澈的嗓音,还有路人轻轻哼起的新的调调。

佳宜打开电脑,邮箱里的未读邮件不出所料的堆满了一整个界面。几乎都是一个月左右之前的信件,有叶美的,也有张浩的。

看完张浩的信件之后,佳宜拿手用力的捂住了嘴,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不停的啜泣。

张浩在离开江源之后就给佳宜写了这封信,只是佳宜一直没有打开邮箱查看。他告诉佳宜关于林齐家里的事情,希望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能有个真正关心他的人不动声色的陪在他身边,知晓着有关他的一切。虽然自己曾经答应过林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佳宜,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想过之后,还是决定说出来,而佳宜只需要安静的如同银河的星辰照耀着他就够了。

学校的广播里传出了清澈而温柔的歌声,是自己曾经听过无数回的熟悉的音律,是辛源和林齐的声音,还有在PUNCN玩的时候他们无意间创作的曲子。

广播里主持人生涩的嗓音散落在学校的每个角落,似乎是大一刚上手的新主持,声音听起来让人有点不舒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接下来的那句话让佳宜再也捂不住嘴。

“这首来自辛源和默言的新曲《依赖》送给大家,希望所有人都能找到那个让彼此相互依赖的人。”

佳宜带着满脸泪水冲下宿舍楼,主持人那句话里只剩下“默言”两个字在脑海里重复被默念,林齐,默言,林齐,默言,林齐喝矿泉水的样子,默言和冰镇汽水的样子,林齐沉默的样子,默言大笑的样子??????所有的意识都在脑海里冒泡翻滚最后乱成一锅粥。

林齐从树下走过来,看见佳宜奔跑的样子,于是抬起手臂朝她不停的挥动着,生怕她看不见自己。

下一秒,身影迅速逼近,再下一秒,双臂紧紧的拥抱,然后是唇尖真实的触碰。女生身上特有的香气在自己嘴唇上来回刺激着肾上腺素。林齐睁大眼睛看着佳宜湿漉漉的睫毛,这是从未有过的近距离。心脏剧烈的跳动,同样剧烈的还有上下起伏的胸腔。林齐从来不知道女生身体里哪来这么大的力量,可以拥抱得如此用力。

张浩的新书《两个世界》再次被摆上商店的书架,短短一个月销量就达到了一百万册,打破了同期热销榜上的新作销售记录,并且一路直线上升。

已经不是从前的张浩了呢,再也不需要我们在背后牵挂了,再也不需要担心他是否会再怕过学校的围墙,再也不需要担心他是否会再躺在网吧的靠椅上沉沉的睡去,在也不需要担心他会因为那次跳楼事件而从此不再前进。再也不用??????

你要这样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一直这样。

林齐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放在收银台上,付钱,转身微笑着走出去,左右拿着那本书,右手牵着佳宜的左手。

其实所有的困难和挫折都是为下一次的成功埋下伏笔,所有的离别和悲伤都是为下一次的相遇而默默等待。曾经青涩的泪水掉进岁月里,会像掉进夏天的水泥地面那样迅速被蒸干,所以我们看到的岁月才会一下子没了痕迹。而那些愈合过后的伤口只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人提及被人想起,但那时候只剩下浅浅的甚至要被自己忽略的不着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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