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敜都快睡着了，才察觉有人在殿外转来转去。
“谁啊！”
他愤怒地踢开了殿门，看到的竟是一脸懵逼的君王。
“陛下。”李敜见状，只好屈身下拜。
李昭延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进来，这既然已经被看到，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邵剑锋识相地把众人都挡在殿外，关上了门，由他们父子独处。
“起来吧。”
这是他第一次来广阳殿，他知道这是宫里的偏僻之地，但没想到居然可以寒酸至此，虽然这已经是皇后增加李敜用度之后的升级版。
他找了半天都不知道在哪坐下好，最后只能坐在李敜的卧榻之上。
李敜则悻悻地站在他面前，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坐吧。”
“哦。”
李敜这才小心地坐了下来，身体僵直。其实李昭延的面相还算和蔼，李敜却总是非常怕他，即使现在已经决心要完成自己大反派的使命，但看到真正见了皇帝，心中还是惶恐。
“到了边疆，万事不要逞强，安全为上，知道了么？”
“哦。”
李昭延也觉得十分尴尬，自从扬州回来后，还从未与李敜说过话，就连之前出了他被太子刑讯诬陷这么大的事也没有与他见上一面。但大约是父子天性使然，在临行前他还是想来看看他这个原本应该被万般宠爱着的儿子。
他和皇后一样，与李敜相处的时候，眼睛总是望向别处，一来是觉得愧对儿子，二来是因为他长着李崇元的眼睛。偶尔瞟他一眼，见他身体还是这么瘦弱，如在扬州时一般诚惶诚恐。
李昭延本想以父亲的身份再多交代几句，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长叹了一声，便起身走出了宫殿。
李敜望着君王的背影，累积的怨气又消散了些。你究竟想怎么样啊父亲……
李昭延这才一出门，邵剑锋立即上前禀报：“陛下，师父已经到了。”
昭延一听，立刻加快了脚步，匆忙往显庆殿赶去。
李昭延风风火火地走入殿中，蒋初还没来得及下拜就被他扶了起来。这江湖人称剑啸流星的蒋初，年少时就是昭延的近身侍卫，在昭延抗父夺位的战争中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昭延登基后仍留在他身边负责內宫警卫，局势平稳之后方才离开朝廷回归江湖。现在昭延的贴身保镖、大内侍卫总管邵剑锋正是他的入门弟子。
“蒋初兄。别来无恙吧！”
“陛下也别来无恙吧。”
两人少小相识引为知己，多年后再次相见，自然都非常兴奋。
“陛下如此心急火燎地召在下入宫，想必是因为那聂杀门又兴风作浪了吧？”蒋初江湖中人直言直语，与昭延自是无须客套，单刀直入主题。
这聂杀门与大夏朝廷有一段极其微妙的联系。
相传当年越国为大夏所灭，流亡的越国大将聂哲涛创立聂杀门，专事暗杀夏国重臣的勾当，想要制造混乱动摇大夏根基。
后来崇元称帝，先是利用聂杀门排除异己，后又对其进行残酷清洗，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一时销声匿迹。天诡（崇元的最后一个年号）后期，聂杀门在现门主聂世欢的经营下又死灰复燃，但已经沦落成一个给钱就帮杀人的营利机构。
“的确。”昭延给了邵剑锋一个眼神，邵剑锋立刻屏退左右，自己也退出了殿内，可惜还都没来得及和师父打招呼。
“听说他们在长安刺杀了一名御史？”蒋初虽说已经身在江湖，但对朝廷的事也还是非常关心，谢伯非莫名掉了脑袋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蒋初兄认为这的确是聂杀门的手笔么？”
“按照传闻中的描述，一招取人首级干净利落，的确像聂杀十鹰中快剑飞鹰聂离的手法。”
李昭延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此事上多做延伸，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蒋初兄可记得一年前朕与你提过的那桩奇事？”
“陛下说的可是扬州之事？”
“是。”
“一年来，在下奉陛下之命四处追查，对于他们为何要劳师动众的刺杀燕王毫无线索。不过当日侥幸逃脱之人，已经可以确定是聂杀门少门主聂饮，此人今年在江湖上可说是炙手可热，许多高手的离奇死亡据说都是他在练级呢。”
“朕急唤蒋初兄进宫，主要还是为了此事。朕至今仍想不通他们追杀我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做什么，但他明日就要离宫往西戎，朕怕那帮人又欲加害于他，望蒋初兄安排些江湖人士以为照应。”
按照计划，明日李放将风风光光地与高沣在千乘万骑的簇拥下前往边疆视察，安全应该不成问题。但李敜却只在高澄的护送下秘密离京，李昭延想起扬州之事，难免担心李敜半路就被聂杀门做掉了，所以特意联系了有些江湖地位的旧部下蒋初，让他照应。
“陛下放心，这一路上在下必会妥当安排。”蒋初自然义不容辞地接下这个任务，一年前昭延来信告诉他扬州之事，他便应承一定把所有疑团解开，没想到查了一年也只能查出个聂饮来。
“那对姓钟的老夫妇也毫无线索么？”昭延交代完正事，又开始问起一年前那起怪事来。
“大夏国境内完全没有再听说过此二人动静，可能是什么西戎隐世高手之类的吧。”蒋初摇了摇头，当初他听说有个疯老头居然能三两下就把自己的首席大弟子邵剑锋制住也是啧啧称奇，但四方打听终究没有两人讯息。
“世间奇人多不胜数，我们也不必纠缠。只是如今聂杀门已经开始在长安行动，朕总觉得背后还有更深的牵连。”
“他们在长安刺杀御史可能也就是一桩买卖。不过近年他们风生水起，又开始图谋那大逆之事也绝非毫无可能，陛下确实应该未雨绸缪。”
“蒋初兄所言正是朕所想。”李昭延点了点头，“那么围剿聂杀门的任务就交给蒋初兄了，如果星月剑派的力量不够，可随时调动朝廷资源。”李昭延说着，将一道金牌递给蒋初。
“臣遵旨。”蒋初跪接金牌，此刻他已经忘记自己江湖人的身份自称为臣，朝廷和江湖的一场厮杀，以此为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