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醒来时,心口没那么疼了,就挪了身子到窗台旁,不晓得这一睡又睡了几个日夜,醒来时雪已经开始化了,滴落在铜铃上,嘀嗒嘀嗒的。庐屋里难得升起了炊烟,这是在做什么。突然想起在之前的事儿,险些又呕了口血。
昨日我是遭了那夏桑的道才会失去控制,不好,我的灵骨剑呢!
阿初慌忙的寻找灵骨剑,印象里将它推出了结界,便起身隔着结界观望,嘴里碎碎的念叨:“九珏老头啊,让你在雪地里待了一夜,罪过啊罪过,希望你的的身子骨不会冻出毛病,倒时候得个风湿腿疼,我还脱不了干系。”
明河端着药碗从南窗进来,正瞧见阿初贴着窗户向外张望着,两条细腿搭在桌几上,显得十分的可爱。唔,看来是多虑了,她从来都不会寻死觅活,只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搁在心底蒙灰。
明河将药碗搁在柜子上,将她从桌几上抱了下来:“灵骨剑在我这里,别再寻了。”
阿初也不动弹,只容他抱下来,淡淡的开口:“上神已为人夫将为人父,这样僭越的行为,还是不要有下次了罢。”
明河将碗递在她手里:“是我越过了。”
明河的本意是不想再刺激于她,便顺着她的意思,阿初听了这话,心中却不是滋味,如今他已经如此坦荡的承认了么。
心里作苦,却不能表意出来,一口将药喝得个底朝天,保命要紧,何苦作贱自己:“劳烦上神拾剑,将灵骨还于我罢。”
明河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个小布帛,摊开是两枚刚刚好的甜梅子,这个时候还有这种东西,真是稀奇。
“你师傅说之前让你喝药你总爱吃点蜜饯零嘴儿,我顺巧路过带了两颗,你先吃吃看,若是喜欢我再给你捎过来。”
阿初盯着这两颗梅子看得稀奇,她和清欢总是往凡界跑了寻好吃的,这两颗甜梅子明显就是人间的产物,既然是长在人间,他怎么会路过,倒找了些好借口,不知道是从哪个神仙那里匀来的。
“凡间常说酸儿辣女,不晓得夏陶怀的是个什么东西,竟喜欢吃甜。”
明河将灵骨剑掏出,又细细碎碎的将朝音铃挂在剑尾处,逼人的剑气瞬间柔和了些,漫不经心的说道:“九重天里像你这样好吃甜的,哪还找得出第二个。”
唔,这夸人夸得不地道啊。
“你将这铜铃挂在剑上做甚,是分手礼么。剑本来就是利落之物,加个铃铛在上面,是想杀人的时候顺带昭告天下么。”
“你嘴贫得很,朝音铃是圣物,依着主人而来,它要是安静,比你还安静得多。我想着朝音铃系在你腰间,然你一个不注意就丢了。如果放在这剑上,而剑随着你人,无论如何也丢不了,关键时刻能护你周全。”
呵,小东西想得还挺周到。
明河将剑递过来,阿初摩梭着朝音铃上的纹路,想起上次我这样摩梭它时,我与明河还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唔,世事多变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是该赠予白头人,你我既是有缘无份,还是收回去罢。”
“东西该送的就送了,该收的也收了,没有收回的理。好了,你性子怎变得如此不干脆。如玉带了吃食来看你,我送她进来与你叙叙,只半刻钟。”
明河踏空离开,好不潇洒。后脚果然是听见了如玉那畏畏缩缩的声音,轻声细语的喊着婆婆,被明河连人带物的扔了进来,唔,粗暴粗暴。
阿初起身将她扶起来,小丫头摔得龇牙咧嘴,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食盒,不免觉得心里一暖。
“成日里往这里钻,我又不是没有零嘴儿过不了日子。”
如玉笑得十分明朗,丝毫不顾身上疼痛:“魂司没什么好忙的,我也是闲来无事。”
将食盒一一摆在桌几上,“这是红枣薏仁粉,这是核桃芝麻羹…”
“停停停”,阿初打断了她涛涛不绝的话,“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先吃点红枣薏仁!”
阿初接过她递过来的碗,吃吃吃,许久没动了,我翻了翻医书,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趣,便随意的问道:“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
“也没什么大事,老生常谈,这几日里天宫乱的一团糟,长乐妃出血严重,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唔?我停下:“这是哪时候出的劳什子事情?”
如玉一脸茫然:“婆婆你还不知晓么,长乐妃怀的帝子出了问题,说是快保不住了,桃灼上神匆匆赶回来,为的就是这一事。以前我还在族里的时候,就总听他们说这长乐妃仗着天帝那几年的宠爱作威作福,现下就是报应吧。”
这孩子说话,过于实诚。
“罪不及后,那孩子是无辜的。”,我叹了口气,“她虽与我过不去,但百年里打过些照面,都算是熟人了,这眼下你瞧瞧出了这事儿,是比我可怜些。”
阿初放下汤匙喃喃道:“这做不成母亲,是心间的一块儿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彼时靠窗而站的明河,宛如晴天霹雳,一时间动弹不得,忘了呼吸,瞬间却不见了踪影。
“唔,对了婆婆,那夏桑的妃子是什么来头啊。”
夏桑的妃子,“是那穿一袭红衣的女子么?”
“唔,对,一双眼睛生得好媚人。”
“她就叫红衣,是我在青丘选来的,她愿意替了清欢嫁给夏桑。”
如玉小巧的眉头颦起,嘴里闷闷不乐:“哼,居然自愿嫁给夏桑那贼子,真是家门不幸!”
这孩子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夏桑好歹是帝子,你这样骂他…你说什么?家门不幸!”
如玉一脸淡定的说道:“是啊,上次她陪同夏桑过来,虽然我躲在塔后感应十分薄弱,但肯定没错,她是河鲤人。不过身为河鲤人却跑到青丘,定然是觉得河鲤族没落了,想投了它族另谋出路,不耻!”
红衣是河鲤人。唔,有得玩儿。
“如玉,你能确定么。”,阿初显得十分严肃。
她这一严肃,如玉跟着紧张了起来:“婆婆,我…我能确定。”
阿初起身将所有的东西收到食盒里塞进如玉的怀里:“婆婆有了要紧事儿,你先回去罢”,阿初推着她往外走,“记住,红衣是帝妃,她的真实身份你就全当不知道,不得透露给任何人,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是…婆婆,那…那我改日…日再来看你。”
“嗯,这段时间别再出门在魂司里好生待着,同为河鲤人,你若感应到了她,万一她也发觉了你的存在就麻烦了。冥界有孤玉在,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来魂司害你,婆婆我如今身外囚笼自顾不暇不能护着你,万事小心。”
如玉被她这一说,心都提到了嗓子里。
“等会儿”,如玉转身停下,阿初从袖中取出鬼头簪,“我待在塔中也没什么用处,你先拿着防身罢。”
“婆婆…上神不在…”,她指了指结界。
“放心你出得去,这结界进不来出得去,这第九层,困的只是我一人。”
如玉半信半疑的伸手,果真被吸了出去,若不是当日将灵骨剑刺向夏桑,我也不晓得这么个奇特的结界,也不晓得九珏老头在里面受没受伤。
唔,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