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直接升中学,那个时候却要留下来读一个对你根本没什么用的六年级?”午饭过后两个人散着步高原问道。
“因为吴老师跟我妈长得很像,我不想离开她。”卫君泽坦白道。
“你妈?”高原停住脚步疑问道。
“我妈跟我爸很早就离婚了,我一直跟着我爸生活。我快读大班的时候,威胁我爸如果不把我妈给我找回来我就不去读幼儿园,为此我还绝食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把妈妈盼回来和她亲近了几天,却无意间听到她跟我爸商量把我送去幼儿园后她就会离开。所以那一天我哭惨了,死活也不肯去上学,因为我知道等到放学之后我又要见不到她了。”提到这段往事卫君泽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以前开家长会过来的那个人不是你妈妈吗?她看起来真的很关心你。”高原惊诧地问道。
“算是吧,是后妈,不过对我真的算很好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排斥她,因为她的存在就意味着我希望我爸妈复婚的愿望就落空了,我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对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我还来不及忏悔她就离开了,就在我们读初中那会,好像得的是乳腺癌。起初我并不觉得悲伤,以为只是死了一个我本来就很讨厌的人,可慢慢就发现原来她不在老爸煮的饭可以那么难吃,家里的卫生可以那么乱,我的脏衣服可以堆成垃圾,后来我开始怀念她在的时候,至少还是个完整的家。但有些幡然醒悟真的来得太迟,在那个女人因为做化疗头发掉得到处都是的时候,我还在讽刺她是罪有应得。”卫君泽自责道。
“你也别自责了,你那时候年纪小,还不能了解她的苦心,我想她不会怪你的。”高原安慰道。
“所以我现在对化疗的病人都很有耐心,会尽力安抚她们,算是一种赎罪吧,为自己当年不近人情的行为赎罪。”卫君泽侧过头对高原笑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高原微笑着回应道。
卫君泽坚持把高原送到楼下才离开,高原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朵朵,饿了吧,对不起,这么晚才回来陪你。”一回到家高原就抱起朵朵给她喂猫粮,“我今天碰到一个老熟人了,我一直以为他被光环包围,没想到他也有那么多伤心的事。”
直到今天高原终于想通很多事,卫君泽有时候会在吴老师面前表现得很叛逆,有时候又很温顺,原来是一个孩子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所用的笨拙的方式,究其根底是一个孩子思念自己的母亲却又不得相见的移情方式。
高原想起跟卫君泽同桌的那段时间,好像也没有发生太多值得回忆的事情,他们不会像别的同桌用粉笔画三八线,也不会像别人那样打打闹闹,印象最深的就是有次高原忘了带语文课本,卫君泽十分慷慨地把自己的书推过去说道:“用我的。”
正好那天遇到吴老师点名卫君泽起来诵读课文,高原刚想从下面把书偷偷塞回给他,却看到他淡定地在桌面上翻开数学课本,一字不差地把吴老师要求的那几段背诵出来,高原被惊得目瞪口呆。
不久后,老师重新编排座位,高原又被调到后排,因为坐在她后面的好多同学都跟老师反应只看得到高原的后脑勺。
“哎,同桌不同命,卫君泽明明长得比我还高一些,怎么就没人投诉他呢。难道他的后脑勺有比黑板更好看吗?”刚好有一个同学中途辍学,于是高原独占教室的最后一排,这下她真的落单了。
至于卫君泽口中的“情书”事件,高原真的是百口莫辩,那会子她刚升入初中,已经去外地读书的小学同学张静拜托她把信转交给当时就在她隔壁班的卫君泽,高原碍于情面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高原趁放学的时候看准时机叫住经过她教室门口的卫君泽,二话不说把信交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卫君泽举着信问道。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高原回道。
“不说算了。”高原吃惊地看着卫君泽三两下就把信撕得粉碎在她面前扬了起来。
“哇,我没看花眼吧,大夏天的竟然飘起雪来了。”跟在他身后的一胖一瘦的两个人笑道。
“不会是情书吧?”瘦子弯下腰拾起一块碎纸片说道,“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上一行写着‘我喜欢你’,下一行写着‘高原就行’,高原是什么意思?”
卫君泽指着高原冲他们笑了笑说道:“高原就是她。”
“哦。”胖子若有所悟地发出感叹声,“阿泽,这样当面把人家的情书撕掉也太残忍了吧。”
“那始乱终弃会不会慈悲一点……”三个人说说笑笑就这样走远了,完全不理会像根木头一样傻站在原地的高原。
高原那时候只担心该怎么跟张静解释这件事,完全没想到铺天盖地的谣言正向她慢慢逼近。
第二天进学校时,她就感觉有几个比较眼熟的女生好像在指着她窃窃私语,她以为是早上没吃早饭血糖比较低才会惹出这样的幻觉,可她一进教室陈雪琴就拉着她低声问道:“你真的给隔壁班的卫君泽写情书了吗?”
“怎么可能?你干嘛会问出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高原嗔怒道。
“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可是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说的真真的连我都要信了呢。”陈雪琴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是……”高原刚想把张静交代出来,却在关键时刻隐忍下来,她不想出卖她。
“你自己也说不出来了吧,这件事据说是人证物证俱在,如果能拿出那封信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听说信被卫君泽当面撕掉了,虽然觉得挺酷的,但这人的确是一点都不会给别人留情面。”陈雪琴打抱不平道。
“那封信?对,它可以证明我的清白。”高原打开书包正想拿出自己好不容易拼好的信,却又开始犹豫了,这封信要是被别人看到对张静肯定会有很多不好的影响。
所以她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只在别人一直拿这件事开涮的时候反驳几句,在强大的流言面前她毫无后盾的辩驳只能是别人眼中苍白无力地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