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呢,你笑什么,这乡间路来来往往那么多车轱辘,你怎么就猜到是他来了?”夜酩见古月笑了,抬头看院外的马车,居然是自家的,驾车人就是雷明。
“不好意思,劳小姐久等,马车夫还不太熟练。”雷明天下车,做了个“请”的手势。
古月看了看地上的姚鸷,自己先一步出了院门,坐进马车,夜酩和雷明一起将姚鸷搬进车厢内。古月坐在位置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别让他躺着,坐起来靠着我。进城万一碰上巡查的,就说是接去药济堂的。这几天我们来来回回的,估计进城门就会被盘查了。马车师傅,请你装哑巴。”古月戴上夜酩递来的面纱,双手牢牢扶住姚鸷。
“放心,有我在一边呢。如果问起和你出城,就说急诊。”夜酩对着古月眨眨眼,回头给了雷明一针,雷明“咿咿呀呀”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夜酩拍了拍雷明的肩膀说:“为了以防万一。”
马车极快的来到了城门口,如同古月预料的,他们被拦住盘问,盘问他们的守城人很粗鲁的把雷明拽下了马车,掀起马车车帘的时候,古月下意识挡住姚鸷的脸。
“喂!”守城人正要上车,一眼看到古月腰间的银鞭,认出古月的身份,脸色从凶恶变成了揶揄:“哟,这不是新贾府族长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个小白脸?”
古月内心拍自己的额头,怎么忘记还有那么显眼的一重身份了?她放下挡住姚鸷脸的手,低声怒斥道:“看清楚了,这是徐家公子,你们守城放松的警惕,我暗暗帮你们救人,该被你数落?”
“……这……”守城人突然尴尬了,“这”了半天没有下文。
“还不让开,我请了药济堂一起护送,说明徐公子带着伤。”古月没好气的瞪着守城人。
“是,是,是。”守城人快速退到一边。
雷明放下车帘,与夜酩快速回到药济堂,依旧走的侧门。夜酩和雷明把姚鸷往住处抬,古月在半路被药济堂的伙计拦下,带往主屋厅堂。
古月刚踏进门,先和几日不见的夜酩爷爷打了招呼,然后才看到坐在一边喝茶的贾族长和贾逸翊,让她意外的是,另一边坐着徐表妹和另一位老者,估计是徐杰侑。还没来得及和夜酩、姚鸷合计,两家的代表都来了,其实应该算“三方会谈”,夜酩的家人也在。几个人都不说话,古月也不说话,既然是单请了她来,大家又都不先开口,她又怎么好先开口呢?她不撒谎,也是需要时间盘算的。
徐表妹表面安静,手指却不停的搅弄着衣裙,徐老吹着杯盏中的茶叶,眼角却瞄着对面的贾府老族长,贾逸翊最淡定,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贾府老族长玩着手里的一对老核桃,像是在找核桃上的坑洞。夜酩家爷爷原本是想请古月先坐下,古月对着他摆了摆手,她就站在厅中,看着坐在那里神色各异的几个人。
“古月,醒了。”打破寂静的是突然冲来的夜酩。
古月看到徐表妹站了起来,她转头伸手对着徐表妹一指同时往下挥。“你,坐下。”
徐表妹马上转头看着身边的老者,老人示意她坐下。徐表妹不情不愿的又坐了回去,手指继续搅弄着衣裙。
古月双手往身后一背,“几位再好好想想要说的话,多斟酌一会,我先去看看救回来的‘病人’。”
去往姚鸷屋子的回廊上,夜酩跟着古月小跑,几次想开口都被古月制止。踏进姚鸷的屋子,古月闻到很重的薄荷味,熏得她差点掉了眼泪出来,姚鸷正站在屋子中间,脸色凝重。
“小姚鸷啊,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失败了,没关系,没关系,姐姐见了那么多老滑头也会看走眼,何况你山里出来的呢!吃一堑长一智,不怕不怕。”古月笑嘻嘻的拍着姚鸷的臂膀,原本想拍肩头,觉得抬胳膊踮脚之类的太辛苦自己了。
姚鸷听了古月的话,脸色更黑了,他又看了看夜酩。
古月抓来夜酩,“你师弟是奸诈的小滑头,你老制定计划让他跑腿,他肯定接触得比你多啊!你非不拆穿他,这下自己吃苦头了吧。计划你制定得好,行动是夜酩好,眼力和预估还是听我的,新来的雷明,很会控制水。我们各有所长,不用一家独大,很累的。”说着,古月转身准备出门,那边还有几个滑头等着她。
“我知道你说得都有道理,但是……”姚鸷几步走到古月身后,伸手搭在她肩上。
“那你陪我去应付徐府和贾府的人?夜酩,不要以为你爷爷什么都不知道,回廊上不让你说,你现在也不要说。红衣是不是已经被人处理了?”古月抬头问姚鸷的意见,发现夜酩欲言又止,她知道夜酩有时候藏不住自己的“新发现”。
“你又知道?”夜酩惊讶了。
“嗯,刚看到你爷爷了。”古月从老爷子的笑容和眼神里看出来了,是他暗中叫来的贾府和徐府人。“他是不是不同意你和我们走?我来搞定。姚鸷,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吧。”古月带着姚鸷,踏出屋外,回头对屋里的雷明说:“可能需要你等一会下个大雨,我怕隔墙有耳。”
古月回到几位老人家坐着的厅堂,屋外零星飘起小雨。“各位斟酌好了吗?”
几人依然不说话。
“表哥。”徐表妹弱弱的叫了一声,上前抓着姚鸷的袖子。
“放开。”姚鸷瞪着徐表妹。
徐表妹双眼含泪的看着古月,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哟,哟,哟,看看这孩子。看我也没用,你们不是不想说、不想问,是没办法开口吧?行!我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记得我先遇到的是夜酩家的老爷子,那天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古月走到老爷子身边,对着老爷子笑着,“多谢老爷子那日救我,不过你怎么没告诉我,夜酩和我也一样呢?姚鸷,同样的状况。”古月回头指了指站在那里的姚鸷,然后她掰了掰手指头,“还有新来的一个人,同一天,我们四个人都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我,被骗去贾府,”古月抽出了鞭子,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得了条鞭子,让我做新族长。还好夜酩发现我也和他一样,带了姚鸷把我从贾府带了出来。还有个惨的,是几天前被我们从泥坑里挖出来的。”古月说到这里,走回到姚鸷身边,握着他的手。“失去从前的记忆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我们在救同样失去记忆的人的同时,你们只是看着,虽然我们不想你们担心,但你们还真的又冷漠又装关心。真让人心寒。”古月一一数出他们的经历,那些都是事实,又把无情的锅甩到几人面前,博取他们知道事情却不出手的愧疚。
“啊哟!我的贾府族长,你真冤枉我了,我也就是听说你住在药济堂,还和徐府的公子关系不一般,就来看看。”贾府老族长是老滑头,他先开口开脱,这话也没错,古月表面确实是那么一个情况。
“装!你没教好贾逸翊,他装不来不知情。你没失忆过,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全靠突然敏锐的观察,我看下来,你在说谎。我们几人已经决定了,过几日就离开,一路去找同一天失去记忆的人,我们要找出真相。”古月义正言辞,一副“你们已经让我们太心寒”的表情。
姚鸷至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看着古月,她告诉过自己“真话不说全,假话全不说。”今天,他算是完全见识到了。
“表哥。”徐表妹远远的坐在那里,用眼神“安慰”自己的“表哥”,这一句“表哥”叫出了各种情绪。
姚鸷突然对古月伸出一只手,古月愣了半天,把手搭上他的手。“走吧。”姚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把有点呆愣的古月拽出了屋子,一场大雨刚停,雷明控制得刚刚好。雨后的夜空,星星特别的漂亮,新鲜的空气一扫之前的压抑,古月被姚鸷牵着走,她抬头看着星空,只是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