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马服清这么说，豫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更难看了一些，毕竟这三人之前还是对方的属下，现在贸然将他们的人头送来，着实有些不智，不过既然是士鞅的命令，那么他也只能服从命令就是了。
不过除此以外，他也着实没有想到马服清能猜出他们的身份就是了，毕竟这三颗人头在送来的时候已经被漆过了，如果单单从对方的相貌上根本无法看出对方的身份，因此，对于这一点他也比较好奇就是了。
不过马服清似乎没有向他解释这一切的欲望就是了，她将手臂一甩，袖子从一颗人头上方拂过，然后她屈身下拜，对豫让说道：“麻烦豫大哥回去秉承中军将，就说他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马家必定不会辜负中军将的信任。”
“是，我知道了。”
尽管不太明白马服清和士鞅在打什么机锋，但是豫让还是点头称是了，毕竟他不是以智谋立身，相比较猜他们二人的心思来说，还是沙场上用勇武建功更容易些，于是，他在回礼后，便立刻起身告别了。
“把这些东西摆到院子里去。”
在豫让走后，马服清便立刻对侍女说道。
“摆到院子里就可以了么？不用把他们埋了么？”
侍女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但没想到，她话音还没落，就看见马服清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抵在了她的喉间。
“呀……”
侍女刚刚叫出声，马服清手中的匕首向前一进，锐利的刃尖直直地刺破了她喉间的皮肤，顿时，一颗血珠沁了出来，同时，马服清开口说道：“什么时候，像你这样的贱人也能质疑主家的决定了？”
“还是说……”马服清将匕首后撤了一分，笑意妍妍地说道，“是那个女人教你这样做的？”
还没有等侍女回话，马服清突然提起匕首，在侍女的脸上划了一道，然后在对方再次尖叫的时候，将匕首递入了对方的口中。
感觉到口中含有异物的侍女立刻不敢再高声了，只是她不断颤抖的身子和睁大的眼睛透露出了她此时的心情。
见对方安静了下来，马服清伸出手来捏住了对方的脸颊，然后缓缓地将匕首抽了出来，在这一过程中，她一直在盯着侍女的眼睛，而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将匕首全部抽出后，她才将笑容收了起来。
“搬出去。”
马服清指了指一旁的人头，然后转过头看着侍女说道：“你，从哪来，回哪去！”
“请赎罪！”
听到马服清这么说，侍女猛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对马服清叩起头来，但只是一瞬间，她的后颈上立刻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凉意。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要么，按照我所说的去做，要么……”匕首顺着侍女的后颈逐渐拖到了她的后脑上，“现在就死在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不过一会儿，一个女子在众人的护卫下闯了进来。
女子在进来后，看了看马服清和跪拜在对方面前的侍女，然后她的目光又从那三枚人头上扫过，而即使是看到这三颗人头，她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杀了。”
“请等一下！”
听到女子这么说，马服清立刻将匕首收了回来，在向着对方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说道：“她还有用。”
“是么？”
女子的目光从侍女的身上扫过，皱了皱眉头说道：“滚出去！”
“是！是！”
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侍女立刻应道，她蹲下身子将盛着人头的盘子托起，然后飞快地向屋外跑去，只是在跨越门槛的时候脚下被拌了一下，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敢喊痛，而是以更快地速度起身，用颤抖地双手将那些人头重新收拾回到盘中，跑了出去。
“士家的下人越发没有规矩了起来。”
女子扫了一眼离去的侍女，轻哼了一声，说道：“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过来。”
“四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马服清站了起来，冲着对方笑了笑，说道：“如果您的人要是留在这里的话，只怕中军将要头疼了吧。”
“说的也是，”姬蓉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庞，轻笑道，“不过能让他头疼的话，也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呢。”
自从那天晚上和马服清交流过以后，姬蓉似乎真的像对方所说的那样，将马服清视为了自己的替身，在马难离开后，她成为了对方的保护者，如果不是有她的存在的话，，马服清在士家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不过再怎么说，姬蓉也是无法长时间滞留在范城的，就在今日，她收到了晋公的传讯，让其立刻返回都城，于是，在临走之前，她准备再见马服清一面。
“不知四公子夜里前来有什么指教么？”
两人说笑完毕后，姬蓉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而当她跪坐在马服清的面前时，马服清说道：“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的话，您应该不会这么晚过来的。”
“我要走了，”姬蓉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明天就要启程了。”
“那么，您是准备接我一起走的么？”像是猜透了姬蓉的心思一般，马服清笑着说道。
“是，这些日子你也看出来了，士家上下对你很是不满，尤其士义那个女人……”
提及士义，姬蓉突然咬牙切齿了起来，同样身为女人，对于那个身份不比自己低下多少的家伙来说，她生来就没有什么好感，也因此，对于对方所针对的马服清，她也不由得多照顾了一些。
“四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如果跟你一起走的话，我这个替身未免就有些太不尽职了，”马服清笑着说道，“正因为我的生活与您不同，我才能获得您的青睐，如果失去了这层感觉，我还能获得您的庇佑么？”
“说的也是呢，聪明的女人。”
姬蓉点了点头，正如马服清所说，正是对于马难和马服清的好奇心才让她如此庇护着对方，如果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的话，那么这种感觉就会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除此以外，您也看到那三个人头了吧，”马服清指了指院外说道，“那可是中军将给我的警告啊。”
“警告？”
姬蓉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那些人？”
“以前是我的家臣，在马难被逐出士家的时候叛变了过去，然后今天被斩杀后送到了我这里，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是在告诫我，这就是叛逆之人的下场，如果我今日跟随你离开士家的话，只怕我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尽管说着有关自己生死的大事，但是马服清仍是露出一副笑容，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态度，才让姬蓉更加坚定了庇护她的心理。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么我就不再劝你了。”
见马服清这样说，姬蓉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她伸出手来，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簪，递到了马服清的面前。
“这是我及笄的时候，父亲所赠的礼物，如果将来有什么意外的话，可持此簪前来找我。”
“算了，四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让姬蓉吃惊地是，马服清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只见她向着姬蓉屈身行了一礼，说道：“宫墙深远，相见不易。”
“……是啊。”
听到马服清这么说，姬蓉才想起来，相对自己来说，对方的身份着实过于低下了，即使她持有自己的信物，只怕也无法见到自己，更不要提其他的信使了。
不过如果就此罢手的话，姬蓉又有些不太甘心，就在她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马服清开口说道：“如果想要面见四公子，只怕最少也要是大夫之妻的身份……”
“大夫啊……”
提到此节，姬蓉苦笑了起来，一介野人——甚至以前还是个郡大夫的赘婿——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如果说郡大夫或者县大夫的话，还能凭借主上的关照从而幸进，但是想要成为一城的大夫的话，没有极高的能力或者极好的出身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难为了。”
姬蓉摇了摇头，看没想到马服清却说道：“如果有四公子的帮助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嗯？”
姬蓉皱起了眉头，尽管对于马难夫妇有着难言的好感，但是她绝不认为这份好感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这一瞬间，她都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有些贪得无厌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出言训斥对方的时候，马服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了一惊！
“灵寿。”
“灵寿？”
“灵寿！”
说起“灵寿”，马服清的眼中泛起了奇异的光芒，她死死地盯着姬蓉的眼睛，小声地说道：“鲜虞占领中人的消息想必四公子您已经知晓了吧，而且肥、鼓、仇由等地相继叛乱，已经脱离了晋公的掌控之中。”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来年开春之后，只怕晋公就要下令征讨鲜虞了，想必到时候得利最大的就是六卿吧……”马服清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敲着案几，“六卿实力的壮大，对晋公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
姬蓉沉默了，诚如马服清所言，晋公同六卿的矛盾几乎众人皆知，不管是晋公也好，六卿也罢，都无时不在想着如何削弱对方，因此，作为晋公之女，如何维持晋室的威严自然就是她的责任了。
见姬蓉似乎有些意动，马服清接着用无比诱惑地口吻说道“但是，如果夫君能得到晋公的封书的话，即使只是一座小小的灵寿城，也将能获得夫君无限的忠诚！”
“而且正如四公子所说，夫君出身低贱，也因为如此，相比较那些贵族来说，夫君反而只有倚靠晋公才能生存下去，”马服清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沾了沾水在案几上画了起来，“相比较其他诸国，鲜虞的实力是最弱的，但是如果让夫君占据灵寿的话，六卿东进的路线便会被挡住，到那时，如果六卿想要攻打鲜虞的话，就要绕过群山……”
“群山！”
姬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即使是不通军略的她也明白，如果是绕过山峦作战的话，不论是行军的时间、还是中途的补给都会受到极大的阻碍，如果到那时候，马难再给他们设置什么难题的话，只怕对方绝对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
六卿实力的削弱，自然相对的就是晋公的实力显得强大，此长彼消之下，晋室的威望自然也便显现了起来。
“六卿的部队绕山而行，而晋公的队伍则畅通无阻……”
马服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却专心地看起了姬蓉来，当她看到姬蓉准备抬起头的时候，马服清又立刻将头低下，继续说道：“那么，四公子意下如何呢？”
姬蓉沉默了下来，尽管马服清描绘的情景非常诱人，但是她不认为仅仅这样就可以打动自己的父亲，看到姬蓉的这副样子，马服清也猜到了对方的疑虑，只见她伸出手，将案几上的图画拭去，然后对方姬蓉笑着说道：“四公子也不用过于为难，毕竟人生无常，谁也不清楚以后的事将会如何，不过四公子可将今日之事说于晋公，或许以后的某一日，晋公会想起来也说不定呢。”
“好的，就按你说的那样吧，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姬蓉苦笑着站了起来，在马服清这里耽搁了那么久，她也是到了离开的时候，见姬蓉站起身，马服清连忙拜倒在地，拜送姬蓉离去。
看着姬蓉远去的身影，马服清低垂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容，在目送姬蓉远去后，她才抬起头，看着漫天的繁星，喃喃地说道：“夫君，妾身能你谋划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可不要让妾身失望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