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之间,翻过了浩然的太行山脉,刘和大军终于要踏入并州界域,离上党郡长子县仅一百多里。现在是五月下旬,与大月使者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刘和也并不急于赶路。
在即将出太行山脉时,甄家终于传来消息,张燕同意了刘和的提议,至于具体细节,不用他来操心,阎柔就可以做主。至于迁移百姓及上疏朝廷之事,刘和也写信详细的告诉了父亲。以刘虞的性格,是不会拒绝的。张燕在刘和踏出大山时,赶来与他远远的见了一面,两只小狐狸没有交谈。只是远远对望了片刻,相互间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远也有尽头,随着离长安越来越近,风雪这丫头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平日里行军,总喜欢与刘和骑在黑龙背上的她,在这几日却安静的坐在马车里。驻营时,总爱拉着赤勒儿到处闲逛,现在也不做了,而是在自己营帐内一个人发呆。往日里只要赤勒儿扮丑样、搞怪逗她,飘扬在军营里银铃般的笑声,也许久不再响起。连每日陪刘和念书,这样对于她来说重要之事,也渐渐的少了。
小丫头的状态,刘和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但此时却无可奈何。许多次,他差点叫停队伍,不管不顾的带着雪儿返回幽州去。可每次理智都会提示他,不能这样做。大义和情感;理智与感情,有时总是相互矛盾,任你是大家公子,王侯将相,那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无能为力。而这些就是人生里的酸、苦、辣,无人能免,这也许就是人生旅途中最精彩的部分。
来到长安城,已是六月二十五日。刘和在给京兆尹报备后,三千大军被安排进入城外军营驻扎。刘和并没有派人去找大月使者,虽然他知道这些人一定在长安城里等了很久。
刘和没有住在军营,而是在城中租了个院落,陪着雪儿。赤勒儿、赵云两人则轮流驻守兵营。几日里他都会陪着小丫头上街走走,但风雪依旧提不起半点兴致,长安繁华的街道,名目繁多的商品都不能吸引她的目光。回到小院后,还是一样把自己锁在房内,不见任何人。
汉时的天空,要比后世清澈许多,连挂在其上的月儿,也要明亮些。望着空中的弯月,刘和心中思绪翻滚。沉思良久,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两天丫头再不能恢复过来,他将义无反顾的带着她回到幽州,那怕因此失信于人,就算被人唾弃也不能让雪儿今后人生,在郁郁中逝去。
有了决定,刘和起身向风雪的小院走去。在她门外静立了一会儿,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屋内的雪儿,手拿香囊静静地回忆着几年间的点点滴滴,嘴角有时还会轻轻地上翘,可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
“梆梆梆......梆梆!”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雪儿听见响声就知道是谁:“小吉哥哥,是你吗?进来吧,门没上锁。”
听见丫头好听的声音,刘和心中舒了口气,这孩子终于理人了。推开房门,见到她斜倚在塌上,手里拿着个小香包,刘和走进坐在她身畔。
“好些了没有,丫头?”说完盯着她的小脸,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察觉刘和过来,雪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把香囊藏起来。看了看刘和,立起身子,把自己往他身上靠去,就这样静静的依着他。手中还在把玩着香囊,望着手中的东西,思绪不再翻覆。
随着雪儿娇小的身子靠过来,刘和调整了下坐姿,以便让她更舒服一些。现在已经不再方便把丫头抱在自己的腿上了,毕竟她已渐渐长大。风雪慵懒的样子很好看,但却显得娇柔无比,刘和知道她这是有了心病。
“我没生病,小吉哥哥!”
“哥哥知道!”
刘和怎么会不清楚,她是因为心事,才会这样的。小丫头这几年里可不是光跟着念书,刘和还把引导术传给了她。连老师所传的《落凤枪》也毫不保留的教给她,近身搏击术更是教了许多套。要不然,典家那几个小子怎么会这么听话,显然是被收拾过,当然这个刘和不知道。对于传武艺给雪儿,刘和没半点犹豫,这是个乱世,有艺傍身比什么都强。要不是蔡琰实在不喜欢练武,刘和能把传世千年的大才女,教出个巾帼英雄来。
房间里又变得静悄悄地,两个人都不再出言,彼此相互依偎着。良久,刘和才出声:“丫头,要不......要不咱们不回去了。”
一滴泪水悄然落下,滴在洁白的小手上。雪儿这时高兴极了,多么想就此答应,可是......
“小吉哥哥,我们都说好了,不是吗?”
“可哥哥不放心你一人回去。”
风雪拿起手中的香囊,轻轻的放在脸上一会儿,转过身子,把它放刘和手中。两只小手紧紧的握在哥哥的大手上,慢慢地合拢,使他的手指能更紧的握住手中之物。双眸盯着刘和的脸,泪水也在不停的掉落。
“小吉哥哥,这是雪儿自己绣的,里面放了你喜欢的莲花花瓣。还有......”洁白的牙齿咬了咬鲜红的嘴唇,接着道:“还有我的头发,你以后要是想雪儿了,就拿出来看看吧!”
把香囊握在手里,紧贴在自己胸口,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拂去雪儿眼角的泪珠儿。勉强的笑笑:“哥哥以后会一直把它带在身上,不再拿下来。”刘和说完,却不知自己的泪水也滑落下来。
小心的收好香囊,刘和也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拿出来交在风雪的手中。她拿起来仔细的看了又看,最后发觉在手柄上有一行小字:送于心爱的雪儿。顿时小丫头心中觉得被一股爱包围着,甜的让人沉醉。
双手把匕首抱入怀中,背靠着小吉哥哥的胸膛,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加让她觉得幸福的时刻。皎洁的月光,洒在俩人身上,世间一切烦恼都在此刻消散。雪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笑的是那么的真、那么的纯......
“小吉哥哥,你以后不会忘了我吧!”雪儿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会,哥哥永远都会记得你!会一直在远方陪伴着你,不管多遥远,当你需要我时,只要一个传唤,哥哥也会马上到你身边。记住!你要快乐!”当刘和说完,很久后才发觉风雪已然在他怀中熟睡,嘴角微微上翘,依旧是那么的可爱。给她身上盖上被子,就这样抱着她坐到了天亮......
一夜的倾述,雪儿从那晚以后,明显的开心起来。长安城里不能吸引她了,在洛阳住了几年,繁华的景象比这里要好的很多。于是这几天里都缠着刘和带她到军营里玩耍,将士们对这个异域的小公主,也异常的喜爱。一些雏鹰营里出来的老兵,更把她当成心中之宝,因为当初是他们与公子,把这个可爱的小精灵接出草原的。现在又将要把她送回故乡了,对此许多人都舍不得,但却无法阻止。
刘和与大哥、二哥站在营帐外,看着独自骑在黑龙背上的风雪,而赤勒儿正陪着丫头在校场内疾驰。
“黑子哥哥,快来追我啊!你太笨了......你好慢啊!”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大营里,许多战士也在一旁为雪儿打气。
风雪是除了刘和以外,唯一能骑上黑龙背上的人。而且比刘和更加的早,初到幽州没多久就能让踏云兽驮着她,慢慢的玩耍了。那时候可把刘和给气坏了,直说这家伙也是个重色轻友的货色。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中几年已然悄悄溜走,他的眼角不觉得又湿了。
雪儿的恢复,让不少人放下心来,比如她的奶娘雪梅。白天玩的太累,雪梅怕丫头吃的不够,用稻米熬了点粥给她端来,还放了蜜糖在里面。
“公主,来吃点粥吧!”大月使者确认了风雪的身份后,雪梅也把小字去掉,直接称雪儿‘公主’。这次她将陪着丫头回归大月,对于她来说,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雪儿就行。
“梅姐姐,你怎么来了?”回到房里的雪儿,欢乐的笑容已然不见,眼角还有泪痕。显然不是像大家所想一样,已放下了离愁。赶紧的擦擦脸上的泪珠儿,站起身来接过雪梅手中的粥。
雪梅上前抱住她,心疼不已。嘴中说道:“回去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了的。当初你娘离开大月时,也是这样,但生了你之后就好了。”说完,眼中也是泪水莹莹。
“我知道的,不要告诉小吉哥哥好吗?”雪儿不是无知的小女孩儿,她见因为自己,刘和变得很不开心,她不想让小吉哥哥再担心了,这才强忍离愁,假颜欢笑。
那晚听见小吉哥哥说:要带她回到幽州时,心里好想、好想答应。可是她这几年随着刘和、蔡琰念书,知道了什么是大义,也知道了血浓于水,不想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因自己的自私,而抱憾而终,毕竟那个老人也失去了儿女。当然,还有心里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日,雪儿主动来找刘和,见到他后说道:“小吉哥哥,今日已是七月初八了。你去通知大月使者吧,我也想早点回去,看看外祖父,不能让他久等了。”
“嗯!哥哥马上就派人去通知他们,明日启程吧。”听到丫头懂事的话语,刘和摸着她的长发回道。
当接到刘和的通知时,几个大月使者也舒了口气。要是再没有消息,他们都想从新到洛阳去找了。当天下午,就与刘和派去的侍卫回到风雪所住的小院,不再离开。连刘和安排他们去其它地方睡觉,都不愿意,还是雪儿出来训斥了几句,这才出去。
通知大月使者同时,刘和也派出来斥候,先行去凉州知会时任破虏将军的董卓。对于这个最终导致东汉灭亡的权臣,刘和其实并不厌恶他。因为就算没有他,也会有王卓、李卓这些人跳出来。大汉覆灭,其根本原因是士人阶级,豪门富族侵占大部分土地,又把持了知识,使得平民很难得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说句心里话,刘和还有点可怜他。
解开风雪的心结,刘和率领这三千铁骑护卫着她,浩浩荡荡地朝西进发。
作者语:我知道这样来写,有人会骂我。但开书时,设定风雪这个角色,就会有这些情节。我只想书里有更加丰富的情感内容,不想干巴巴,望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