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铁蛋小哥俩也准时回到家里了,今天却跟往常不一样。家里来客人了,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热情的跟铁蛋爷爷攀谈着,见到铁蛋哥俩,他们又亲切的拿出背包里的糖果递给哥俩。
铁头正准备接过,铁蛋却拉了拉铁头的衣服,铁头就缩回了自己的小手,可那眼神却还牢牢的盯着那对中年夫妻手中的糖果。
“拿着吧,算叔给你们的见面礼”那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对铁蛋兄弟说道。
“快谢谢叔”铁蛋的爷爷对铁蛋哥俩说道。他示意铁蛋接过那中年人手中的糖果袋子。
这对中年人是傍晚时分到铁蛋家的,据说是铁蛋爹娘的同事,刚开始的时候铁蛋爷爷还不相信,直到他们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铁蛋父母和这对中年夫妻站在一排,穿着同样的制服。他们还给铁蛋爷爷带了礼物,一条金龙香烟和两瓶衡水白干,这可不便宜啊得二十来块钱了。铁蛋爷爷赶紧请他们进了屋,给他们倒了水,又搬来两条凳子邀他们坐下歇歇脚。
而那对中年夫妻也向铁蛋爷爷讲明来意,说是铁蛋父母托他们来接铁蛋兄弟俩的,来接他们到南面的城里去,据说铁蛋的爹娘在南面的工厂里干出了名堂,很得老板的赏识,挣了不少钱,他们决定先接两个孩子进城好给他们俩找学校上学,但是厂里忙又脱不开身,于是就拜托他们工友就是这对夫妻来接铁蛋哥俩。
这对中年夫妻又说,等再过两个月等铁蛋爹娘分了厂里新建的大宿舍就会亲自来接老爷子,接他进城享福。
这让铁蛋的爷爷都高兴坏了,听见自己的儿子出息了,以后的日子看样子也会渐渐的好起来,他又哪能不高兴呢?
爷爷招呼着客人坐在屋子里休息,又招呼着铁蛋去拿油灯,好让昏暗的屋子亮堂些。等铁蛋拿来油灯,他又嘱咐着铁蛋去厨房准备晚饭,今天晚上吃红薯白饭。
铁头剥开一粒糖果含在嘴里跟着哥哥进了厨房,灶台边上摆着小桌子小凳子,和往常一样在等待着吃饭之前的这段时间,铁头都得坐在灶台边上写作业。
铁蛋淘好了米,将去了皮的红薯用刀切成小块,和米一起倒进铁锅里面加了些水,生好火,没过多久屋子里就弥漫起了阵阵米香混合着红薯的甜味,铁头放下笔,仰起脑袋狠狠的吸了口气,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铁蛋拍了拍铁头的脸对他说道:“还要好一会才能煮熟呢,安心做功课。等煮熟了,哥给你盛满满一大碗的。”
“恩”,铁头坐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拿起那只小铅笔头,继续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的作业。铁蛋给灶台里添了把柴火让灶火烧的更旺些。房间里只剩下铁头用铅笔画过作业本时发出的沙沙声,这让铁蛋感到很安心。
很快红薯米饭就熟了,铁蛋打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汽和着米饭的香味扑面而来。
铁蛋放下锅盖对铁头说:“快告诉爷爷去,可以开饭了。”铁头放下手中的铅笔一溜烟的就跑出厨房找爷爷去了。
晚饭开始了,铁头和铁蛋狼吞虎咽的对付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而那对夫妇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铁蛋的爷爷想着也许是他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有些累了吧,于是饭后他吩咐铁蛋去烧些水,好让客人们能够早点洗漱,早点休息。
时间来到那对中年夫妇来了后的第三天,铁蛋和铁头小哥俩跟着那对夫妇踏上了去南方和父母汇合的路,铁蛋的爷爷就站在门口的小土坡上,而坐在牛车上的铁蛋和铁头则挥着自己的小手向爷爷告别,他们不会想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爷爷。而他们也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
下午三点,小哥俩跟着中年夫妇来到清水县城,在县城里呆了一天后,在第三天的中午他们买到了去南面更大城市的汽车票。这是小哥俩第一次坐汽车,又过了两天,他们坐上了绿皮火车。这让铁头和铁蛋都兴奋了好久,那可是在课本里才能看到的东西啊,火车载着他们在铁轨上飞速奔跑着,目的地却不是他们父母所在的那个城市。一个骗局渐渐浮出水面,而身在局中的小哥俩却还茫然不知。
铁蛋哥俩被拐卖了,他们被那对中年夫妇以200元的价格卖个了另外一伙人,那是一伙乞丐团伙。
在一个清晨,那对夫妇悄悄的离开了,而乞丐团伙的两个成员则将铁蛋哥俩带到了一个城中村里,这里就是这伙乞丐团伙的大本营。白天他们就开着小面包车带着团伙成员出去,到城里的客运中心、火车站乞讨,而晚上他们就会回到这里。
直到这会小哥俩才意识到他们碰见贼人了,那为首的一个团伙成员威胁他们,他说如果小哥俩闹腾的话他就弄死他们。于是铁蛋只能将铁头护在自己身后,靠自己单薄的身体保护着自己的弟弟。
那是一段可怕的没有一丝希望的日子,小哥俩被迫按照乞丐老大的要求,每天讨来5块钱,讨不到这个数的就得饿肚子,更可怕的是他们打断了铁蛋的腿,这样更方便他们利用行人的慈悲心来讨到更多的钱。这样也可以防止铁蛋哥俩逃跑。
被打断腿的那天晚上,阴暗的小房间里,铁头一直依靠在哥哥身边,他怕极了。铁蛋悠悠的转醒,他已经昏迷了有小半天了,他听见了铁头的啜泣,他轻轻的抚着弟弟的头发,对他说:”别怕,哥哥会好起来的,哥哥会带你离开这的。”铁头点点头,他知道哥哥的承诺是最可信的。
太阳照常升起,很早铁头就被叫醒了,他跟着这个乞丐团伙的其他人一起上了长江牌小面包车,而铁头则被留在了家里,他的腿还伤的很重,还不能出去乞讨。
面包车里一共8人,司机是团伙的首脑外号“竹竿”,高高瘦瘦三角眼大额头,穿着件破夹克,眼神总是闪闪躲躲的一眼望去就像个贼,坐副驾上的人是这个团伙的二号人物叫做肥三,他比竹竿胖些,有一个跟身材不相称的大脑袋,脑袋上“寸草不生”,一对眯眯眼大嘴大鼻子。他是这个团伙里最凶的一个,铁蛋的腿就是被他打瘸的。除此之外另外的6个人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大的15岁,最小的就是铁头。那大一些的孩子是团伙两个首脑的老乡,跟着他们从山里来到城市,是跟着他们“发财”来的。而包括铁头在内的另外三个小一些的则是竹竿花“大价钱”从“拐子”手里买来的。
面包车开出了城中村,往城里的火车站进发,车厢里坐在副驾上的肥三回过身来开始训话。
“都听好好,你们几个。”他停顿了下,见后车厢里的那几个毛头小子、小不点们都往向他他满意的点点头,又开始说道:“一会到了地方,分成两拨,二毛带两个到候车大厅里面去讨,狗蛋和煤球带一个到车站外面的广场上蹲点。都小心点,别跟其他人呱唧,见了警察就跑,尤其是二毛,别跟老子犯浑,丢了那两个小的有你好看的。”
见二毛点头,肥三又说道:“晚上5点准时在三里公园门口集合。”说完又狠狠瞪着那三个小的说道:“别想跑,三爷我会在后面盯着你们的,你们也见识过三爷的手段。小心自己的腿!”
城里的火车站离的不远,开了没几分钟就到了,一伙人下车后按照车上分配好的进了火车站,竹竿没下车,而肥三则远远的坠在二毛后头,也进了候车大厅。另外一队人去了车站外边的那个大广场,广场边上开了许多的小商店,人流量大,容易讨到钱。
二毛带着着铁头和另外两个小不点开始挨个的行乞,大厅里挤满了行色匆匆的旅人,大多数人都选择忽视这伙行乞的小孩,当然也会有那么两三个人可怜他们年纪小,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毛两毛的,递到他们的手里。铁蛋跟在二毛后面,照着二毛的样子伸开手来,向那些旅人乞讨。他很想大声叫喊着让那些路过的行人救救他,但是想起被打瘸了腿的哥哥,想起那凶神恶煞般跟在后头的肥三,他又退缩了。于是在清晨的寒风中,铁头就这样茫然的跟着这伙人,开始了自己的乞讨生涯。
人间即是天堂也是地狱,铁头的腿好了些,可是走起路来还是也瘸一拐的。他也被逼迫着加入这个乞讨团队中,在每一个清晨的寒风中,在每一个雨后的下午,在每一个匆匆旅人路过的傍晚,也许你都能在乞讨队伍中发现他们。
铁头每次都讨不来足够的钱,而铁蛋因为瘸了腿,更能勾起人们的同情心,讨到的钱总会更多些,他总是会把多出来的钱塞给铁头,那么铁头就不会挨饿了。每一天铁蛋都会悄悄的从讨来的钱中留下一两毛,他将那些钱塞在他那只瘸了的腿的鞋底子下面。因为竹竿和肥三从来也不会搜那里。
他悄悄的攒着钱,那是为铁头攒的,他知道只要有了钱,他和他的弟弟逃出这伙人的控制的机会才会更大些。
当然,每一次出车进城的时候,他也总会悄悄的记下路边的那些建筑,有几栋房子,车子开过了几个路口,又有那些地标性建筑。他将那些他能看到的一切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每一天他都会悄悄记下竹竿和肥三的作息规律,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跳离这个魔窟。
渐渐的竹竿和肥三以及这伙乞丐团伙的其他人,对这对小娃娃放松了警惕。对他们的监控也开始宽松起来了,铁蛋知道,他们的机会要来了,离开这儿,一定要离开这儿。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默念着这句话。他要把弟弟带出去,他还要让警察把这些“狗东西”都抓进去。
很快他的机会来了,那天铁蛋听见竹竿和肥三的谈话。
竹竿嘴里叼着烟头,手里不停的数着一把毛票(都是一毛两毛的零钱),他低着头对肥三抱怨道:“******,那辆破车又跑不动了,得叫二猴子过来赶紧修修,也不知道那孙子又得管咱们要多少钱了。”
站在那头的肥三接话道:“还不是你,开的那么凶,要换我来开,肯定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这话可把竹竿惹毛了,他停下手头的活,狠狠的瞪了肥三一眼:“就你这猪脑子,还会开车?要不是我,你还在老家刨地呢!现在倒好你还埋怨起我来了。”
见老大发飙,肥三立马就蔫了,他顶着自己的大脑袋凑到竹竿面前对他说道:“反正车子也坏了,干脆给小的们放个假,休息休息,刚好前村开了家新的温州发廊。咱们也过去松快松快。”然后给了竹竿一个猥琐的眼神。
竹竿将手里的毛票甩在肥三的秃瓢大脑袋上,跟着肥三一起猥琐的笑了起来。
“好,弟兄们也该放松放松了,明天咱们不开工,叫二毛盯紧那几个小的,咱们过去松松骨。”
站在门外的铁蛋知道自己的机会要来了,他决定明天就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
而距离铁蛋兄弟俩被拐卖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5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