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兵被坚哥扛回家后,含糊的向他爹娘道了事情的原委,左兵娘大惊失色,看着这颗独苗面色铁青,眼神木纳,一颗心紧紧的绷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爹三柱子三步并作两步,边往上房奔去边高喊“爹啊,你快来看看兵兵啊,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个老汉披着一件狗皮袄,手里提着烟袋走了出来,他走近左兵看了看,伸手翻开孙子的眼皮仔细瞅了半天,又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给左兵把脉,眼睛狐疑的转了几圈,面色凝重地说“不应该啊,村子最近一直都很太平,这孩子怎么会被邪物冲了呢?”
随后吩咐三柱子给他倒碗酒,三柱子哪里敢怠慢,急忙照办,只见老人往嘴里猛灌一口烈酒,对着左兵的小脸就喷了下去,一个激灵,左兵这才张大嘴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满脸全是恐惧之色,约莫哭了一袋烟的功夫,才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的原委给大家说了出来,老人稍作沉思,又一脸释然,自言自语的说“怪不得、怪不得、怨气难平,冤孽啊,这村子要变天了!”
说话间缓缓走入房中,三柱子和他媳妇一头雾水,满面狐疑的将左兵抱回房休息去了。坚哥见自己小弟没什么大碍,长舒一口气,度着正步,唱着闪闪的红星回家去了……
表面上来看事情过去了,可是真的就能这样结束吗?左兵的爷爷愁容不展,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但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他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告诫大人严加看管,不让这群顽皮的孩子再去麦场玩耍而已,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村东头的麦场距离村子有三四里地,只有秋收农忙的时候会热闹一阵子,平时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只有西面的一条羊肠小道通往村子里,其余三面都是深沟密林,杂草丛生,终日不见阳光,阴气极重,村子里平时病死的牲口家畜都会被人从这里丢下去,常年弥漫着一股腐尸特有的臭味,整具的动物骨架随处可见,麦场修葺的水沟都会从场边汇流而下,更是将坡下冲刷的奇沟怪壑,大白天的成年男人都不敢独自下去。
当日四爷的尸体就被村民草草埋在沟下,从风水布局上来看,此穴为单寒之穴,三面无所依,朱雀之位原本属火,却被汇流浇灌,****尸体必然受到常年浸泡,绝无善终的可能,加之四爷生前含恨而亡,怨气难平,这么多年他隐忍不发,就是再等四婆,如今万事俱备,再无可恋,他滔天的怨气随着四婆的回归瞬间爆发。
80年代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点着煤油灯,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炕上道一道家长里短,不到八点天就黑透了,村民们早早的进入梦乡。
谁都没有发现,酣睡中的左兵毫无预兆的突然之间双目暴睁,瞳孔周围充斥着血一样的暗红,他机械的从炕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动作那样的猛烈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幽灵一般的缓缓下炕,眼神呆滞,像个木偶一样走出房门,又转身轻轻关上房门,走出院子,又转身轻轻关上院门,站在那条羊肠小道上思索着什么,凛冽的寒风夹着大片的雪花在空中翻滚,阴风阵阵刺的人骨头生疼,思索片刻,左兵径直向着村东头走去。
刺骨的寒冷对他无效,在漆黑的夜色里,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由远及近,这个凄厉的声音像黑白无常的勾魂锁一般拉着左兵向麦场走去。
一脚踏进麦场,霎时间风云色变,一团团浓墨一样的黑雾在麦场四周沸腾了,成群的乌鸦发了疯一般的盘旋在麦场上空,呼啸的白毛风拉出了长长的哨子,场边的密林下慢慢浮现出一道身影,四婆依然佝偻着背,扭曲的身体上顶着那堆已经不能称之为头的碎肉,白森森的头骨向外翻出,脑浆混合着血液顺着几绺头发滴落到积雪上,印出朵朵梅花,惨白的脸上嵌着一张血红血红的被撕裂的大嘴,嘴角上翘,阴冷的盯着左兵,就那样冷笑着,死死的盯着,一动不动,时间在这一刻已经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