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特商店老板的脸色，好像是冬天的雪。
我甚至没法看到他脸颊上的温度，他好像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呼了一口气，一只脚踏在丧尸的那颗腐烂的脑袋，发出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一只手拔着湿滑的箭矢。
箭矢对我来说，意味着生存。
我经过乌特商店老板的身侧，侧目望他一眼，说：“你站在这儿，会死的更快，不走么？”
乌特商店老板颤抖着嘴唇点头。
“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这黑夜还有很长时间，我们没办法跟那些怪物斗一个晚上。”我走在乌特商店老板的前面，对他说。
乌特商店老板时而发出呻吟的声音。
他的嗓音在这空荡的夜里显得有些细不可闻：“我们……能去哪儿？”
我停下脚步，乌特商店老板差点撞到的后背。
“在这个小镇上，唯一活着的人，还有邓叔叔他们，不是么？”我说。
即便不看，我也猜得到乌特商店老板的表情。
我有点太了解他了。
果然，他开始用畏惧的腔调说话：“找他们？不，不！他们会杀了我的！你知道他们有多恨我的不是么？他们会杀了我的！我不去找他们，我宁愿……”
他的话戛然而止。
我皱眉，回头过去，看到不远处那只强大的好像是一堵城墙的怪物。
偶尔会出现这种体格健硕的丧尸，我想它们生前跟我一样，是运动员。死亡的变异病毒侵蚀了他们的神经，没有让他们的能力，反而加强了。
它们比寻常的丧尸有着更强劲的体魄，有着更快的速度，有着更大的杀伤力。
我已经几乎忘记，上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丧尸，是在什么时候。
我本能的踏前一步，从这个角度，跨到另一个角度去，但我仍然挡在乌特商店老板的身前。
“离我远点。”我说。
话音刚落，我的第一支箭就已经射出去。
丧尸猫着身子，不像是人形。
噗嗤一声。
箭矢贯穿了它的肩膀，但它却浑然无事。用腐烂了得手，拔出了那根箭矢折断。
嗖嗖嗖。
三支箭矢先后射出去。
丧尸像疯了的似的扑过来，箭矢全部命中他的胸口，但却不能够让他的动作慢下来。
它扑到我面前，带着一股透着腐败死亡的味道。
我心里打了个紧。
要是就这么死了，或者真的可以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之棋。
我精神恍惚，被丧尸扑倒在地。
我仍旧在挣扎，双手擎着弓箭，抵住这只强大丧尸的爪子。
但我的双臂在颤抖，力气几乎是一点点从体内消失。我侧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乌特商店老板，我看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看到他眼眸里的挣扎。
“快跑！”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吼了一声。
乌特商店老板慌乱的后退，他跌了一跤，但又迅速的爬起来，样子狼狈的好像是被抓了现行的贼。
他最终还是跑了，留下畏惧跟懦弱的背影。
“呀……啊！”
我想这时候我的叫声，跟那些丧尸的嚎声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后背上窜出来的一点力气，让我推开了那头丧尸。我顺势在地上翻滚。
陡然之间，后背传来一阵阵火辣的痛。好像是连骨头都燃烧起来，那种痛觉顿时传遍了我的每一寸神经。
痛，很痛，非常痛。
后背被丧尸抓出了血痕，皮开肉绽。
但鲜血跟皮肉很快被柏油马路的灰尘沾染了，肮脏到不行。
痛几乎让我失去知觉。
我拼命的从箭矢囊里抽出一支箭矢来，在丧尸扑过来的时候，把箭矢插过去。
噗嗤。
箭矢刺穿了丧尸的一只眼睛。
不知是血还是腐烂的肉，一滩滩的落在我的脸颊上。
腥臭，恶心，但那种味道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什么。
丧尸沉重的身躯摔在我身上，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就这样躺着，休息了几分钟，知觉才慢慢的恢复，但我还是没有力气推开倒在我身上的丧尸。
我挪动身子，从侧面钻出来。
后背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我拾起了我的弓箭，直起腰，擦拭了脸上的污物。
“吴老板！吴老板！”
我嘶哑着嗓子喊着，我已经顾不上想，我的喊声会不会招惹更多的丧尸过来。
我总得找到乌特商店老板。
他自己在这个黑夜里，根本没办法生存下去。
我不能让他死。
至于为什么，我还没想到。
我只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很怕，甚至比那只丧尸扑到我面前，距离我只有咫尺的时候还要害怕。
我怕我找到乌特商店老板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坨血肉模糊的怪物。
但好在我找到了他。
在小镇镇政府的喷泉下面，我看到哭着的乌特商店老板。
他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像一个椭圆形的鸡蛋。
他见到我，哇的哭出声来：“佳政……啊……佳政，我真的好怕，我怕你死，我真的很想救你，但我真的很怕，佳政……呜呜呜……”
“起来。我们走。”我冷漠说。
尽管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但还是冷漠说。
“走？去哪儿？”乌特商店老板擦拭着泪：“我不去老邓那儿，真的，他们会杀了我的！”
我在喷泉边儿上垒着的大理石板上坐下来，呼了一口气说：“只要他们肯收留我们一晚上，我们可以把商店里的食物跟水分享给他们，这是公平的交易，他们不会杀你。”
乌特商店老板展开手臂，像是要孵出小鸡的鸡蛋。
“那怎么可以，食物跟水是我们两个人的，我绝对不可以分给别人。”乌特商店老板忘记了哭泣。
“也或者。”我说：“到了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忘记这个约定。只要回到商店，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了不是么？”
乌特商店老板瞪大了眼睛，然后嘴角露出点笑来。
我不想那么做。
但为了生存，那些道德仁义，是可以被扔到一边去的吧。
我知道，之棋知道我这么做，一定会生气。
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生气的他。
就算生气，只要他能够出现在我面前，怎样，都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