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被一种思乡情绪笼罩,当我失落至极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回到我的小时候,那些美好得近乎前世的场景一遍遍在我心里重演。都说人到了老的时候才会思乡,可是我竟在30岁未来之前已经开始怀念那最后的净土地。家乡这个词在存在于我的童年,那时候还没有楼房,也没有网络和能通车的公路,一切都是那样宁静而隔绝。大自然的一切与我生命相容,在许多的时刻它们代表这世界最美好的存在,以至于当我堕入黑暗之中,也总有一些鲜活的生命将我紧紧缠绕。每一次,几乎每一次,我想起我的家乡,想起我的爷爷奶奶,想起最美好的童年。那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却一再将我撑起,它成为了我的信仰。
一直以来我不敢过多描述我的家乡,害怕当我写下的时候它会离我而去。年少的时候恨不得离家乡远点,离开父母家人都远点,期望到更大的世界里去。可是当我在内心世界里游离一遍之后再回家,却发觉它们从未离开我,一直在我的体内和记忆中。然而若要再次抓取,却早已事过境迁。家乡于我而言像个熟悉的驿站,每年过年回去歇息一番,然后重新启程。但在我的记忆之中,它曾那样美好又熟悉的存在。
夏天来临的时候是在旁晚,风将栀子花的香气吹散到各处,院子里的树也似乎因为香气而摇曳着一种特别的美感。天晚得很晚,泛蓝的天,洁白的云朵,小鸟一只只归巢,栀子花开了一树在院子的一角。湖北的栀子花跟南方开得有点不一样,南方这边的栀子花只能开4、5层,在湖北的花能开8、9层。每一次花开的时候,我总会认真的数着花瓣,看看今年会不会多开几层呢。奶奶将栀子花苞剪下放在碗里,她总说明天醒来就能看见花开了。那一夜在期盼中入睡,第二天,果然花开了。一层、二层、三层、四层、五、六、七、哇,有八层!小时候总是会因为一朵花比另一朵花开得多几层而有种的高兴。一朵花是那样的神奇,带来一屋子清香,整个夏天就在那淡雅白洁的气息之中悄悄拉开了。
那时候村子里只有几家种了栀子花,开花的时节就会见到有花的人家给别人送花,也有拿碗来讨要一点花去的,说来奇怪,家乡有许多种野花,也有种其他花,唯独栀子花是大家一直喜欢的。
房间里的插花即将焉掉我也不舍得扔,拿起来别在头发上,在傍晚的风中旋转,旋转……感到整个空间洋溢着一种夏天才有的味道。
夏天的白天是那样闲散和迷糊中度过,整个暑假都很热非常热,太阳照在地上泛白光,人走在太阳底下会感到眩晕,头上像个蒸笼。乡下的小孩夏天都不穿鞋子,我也喜欢光着脚丫到处跑。踩在地上,脚下的沙子粒粒分明,是那样炽热又具体的存在,我们像猫那样一跳一跳用前掌从一处跳到另一处,因为实在太烫了,在太阳底下呆多一阵脚就会被烫出泡。夏天的娱乐因此白天和夜晚特别分明,白天只能串门在各自家里玩玩室内游戏,看看电视,中午跟小伙伴睡在竹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室外的阳光像曝光过度一样,仿佛连光线都染上了银白,知鸟一直在叫着,童年就那样迷迷糊糊的过了。夏天的真正娱乐是从傍晚开始的,起风了,栀子花的香气飘满院子,每家每户拿出竹床放在院子里,互相隔空聊着天。每家边吃饭边乘凉,从太阳下山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我喜欢躺在竹床上看满头星星,那时候的星星特别明亮,就像科幻片里的星空,人躺在下面有时候会想象坐着一条船在海里,坐拥漫天的星斗。对面屋的爷爷很会聊天,我和小伙伴一边躺着看星星,一边听他讲故事。故事早已经忘记了,我记得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是记忆里总记得,因为我再也没有一张“大自然的床”能随意在你身边睡着了。
夏天在室内呆久一点,等各家陆续的回屋睡觉后,萤火虫会跑出来,它们就像胆小的精灵那样,小心翼翼的围绕着飞,幽绿的光点亮了黑夜。每次见到萤火虫,小孩子就会很兴奋,一起跑去抓它,装在玻璃罩里面。近距离观察它,会惊诧它只是一只普通虫子的样子,可是它为什么会发光呢?为什么它可以飞呢?没有人知道答案,就像没有人会认为星空,萤火虫有一天会从我们的生活彻底消失一样。我们那时候总认为这是极其自然的。
夏天的蛙声四起,有时候夜晚跑去串门,路上会偶遇一两只迷路的青蛙,他们那样突兀的趴在路上呱呱叫,用手电筒一照会看见他们臌胀的园眼睛,像个生气老头一样一股一胀的嘴巴,如果运气不好,还会见到它的亲戚蟾蜍。我对遇见这种动物实在没好感,总是担心它们会扑上来。但是在夜里,它们的叫声却总已融入了夏日,夏日的鸣奏曲里他们是主唱,有风、鸟、知鸟和偶尔的牛伴奏,大人们在这样音乐中闲聊家常,小孩伴随着声音入睡。
夏天的野外在旁晚时节偶尔也会跟奶奶去,她去菜园里摘瓜,夏天是瓜果丰收时节,各种瓜类,南瓜、冬瓜、丝瓜…..全都从地上藤上长出来,奶奶只要一拧他们就掉下来。家乡里喜欢将瓜煮面条吃,这样简单又营养的晚餐就解决了。到野外去,我喜欢观察沿路的野花,各种小菊花开放了,一丛丛藏在山坡上,白的居多,也有黄色、紫色和红色的。随处的凤仙花,有时候随手摘上几朵,一边走一边染红指甲。
有一次夏天跟着一些大孩子去野外冒险,我们穿着一跳小溪里的防空洞,整个过程充满了惊险。然而令人难以忘怀的是世间竟有那样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水是那样的清凉,踩在上面石头毫无菱角的托起人行走。沿岸开满了金银花,那种极其普通的花,全部族拥在一起的时候竟有一种超脱的美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人会误认为仙境。
夏天野外的荷花池子,满池的荷花,我必然要摘下一片荷叶,用来当做帽子。夏天的西瓜格外的甜。
夏天我坐在石头上,看到雨后的彩虹,看见云朵衔着金色的边,我当时在想,不知道这山的另一边会有什么神奇的世界呢?会有仙子吗?还是会有像我一样的人?会是一个村子还是一个城市?天看起来真美好,不知道长大以后到那一边,会是怎样的呢?
夏天总是似睡非睡一般,所有人笼罩在一种浪漫简朴的生活之中。那是童年有关梦和远方的故事,似远似近。整个夏天就那样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