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荆伟的电话其实也不奇怪。陆程不见了,二当家自然要找阿远。
不过阿远是真的不知道陆程去哪了。他也是今天上午才接到的电话,而陆程一向寡言少语,阿远知道大哥的命令要去执行,关于这个命令的前因后果,却不是他这个懂事的小弟需要关心的。
本来这个电话也不算什么,可在末了,荆伟却忽然貌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我听说,阿程的小侄女一直在那住着,有这回事吗?”
阿远朝着程夏瞟了一眼,她还站在那,眼睛半睁半闭,能看出已经累极。正午的阳光已经无法直射到室内,她修长的身影置于一种柔和的光线中。根根分明的长睫刷子一般的垂下来,在她脸上印下了一小排阴影。
她不醒,阿远干脆多看了几眼。他发现这姑娘的眼睛极其漂亮。即使半闭着,也能看出那是有着完美弧度的眼形。特别是眼尾处的几根睫毛,尾端似乎黑得发蓝,而且远比前半段要长很多,微微向上翘着。
阿远在想,她如果斜起眼睛看人,会是一个什么效果……
电话很合时宜的没电了,自动关机。
他不用再去回答荆伟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讲,他知道那个问题绝不是像表面上那么随意的问着玩的。
他站起身,快速朝程夏走去。
程夏猛然间睁开眼,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阿远一个手刀便落了下来,紧接着,程同学便不醒人世了。
再次醒来,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这是一间平房。室内的摆设都已经有些陈旧,透过斜阳射进来的薄光,程夏甚至分不出这是早晨还是黄昏。
室内有跳跃的灰尘。床是木质的,床边没被被褥覆盖的那一处,清晰的留着一些杂乱的痕迹,灰尘的分界处很是明显。
她是被人抱到床上来的。
也不用过多的猜想,她知道那是阿远。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就是一副黑墨境的大特写。
她竟然被他打昏了!
程夏“嘶”的一声缩了下脖子,这才反应过来后脖颈那里像被切断了一样的疼。
这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
程夏试着扭了扭肚子,不扭还好,越扭越疼。
还好她还知道疼,要不然,现在这么一个混乱的状况足够她问出十万个为什么。
天黑的时候,程夏终于听到院子里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一个高大的黑影糊在门边,阿远手里提着一袋子饭盒,门神一样的在那杵着。
程夏眯起眼,她有点近视,但度数不高。不过近来劳心劳神,她感觉身体各个脏器都退化了。
“还躺着呢?”阿远一口标准的俄式普通话:“妹子,你都躺了一天一夜了,难道就不想起来补充点能量吗?”
一天一夜?
程夏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后脖颈。定是这厮给伤的,把脑子打坏了。要不然不可能睡这么久的。
她愤愤的瞪了阿远一眼,抬起腿下床。不出意外,差点没一头栽地上。
MD,成林妹妹了!
被阿远抢过来扶住的时候,程夏忍不住痛骂自己的不中用!
“妹子,别瞪了,你眼睛够大。”
程夏被阿远半拖半抱的搂在怀里,她想扎脱又怕再次摔倒,愤恨之下就只能拿眼角去扫他。
空气好像瞬间凝结了一秒。阿远有种血液倒流的错觉。他一直在想这姑娘要是拿那双眼睛斜着瞟人会是一个什么效果,操……太TMD……销魂了。
他“砰”的一声像丢手榴弹一般的把程夏甩回了床上,一个箭步退回到了五米开外。
平静了一会,感觉心跳终于恢复正常了,他才把手里的饭盒一个个摆在桌上:“嗯……”他清了清嗓子:“过来吃吧。”
程夏要疯。
刚才这混球本来好好的过来扶自己,忽然间像是羊颠风发作一般的打了自己一掌。
好吧,对于程夏来讲,那已经尽量温柔的一推,也足可以称为一掌了。
很不幸的,她可怜的脑瓜子一下子磕到了坚硬的墙上。不仅冒了一头的星星,她的脑袋还震下了数量相当可观的白灰。
这房子不知道有多少年头没有装修了,粉刷的材料还是原始的白灰,经她一撞,扑溯溯的雪片一般的朝下落。
程夏咧着嘴,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双手狠狠的插进头发里,贴着头皮狠狠的抓了好几下。
——
程夏开始讨厌阿远。
问什么他都不说。即使被缠的没办法开了口,也都是仨字“不知道”。
而且他甚至开始躲着自己,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他不再出现。当然,睡觉的时候他会自动的守在外间,像个保镖也更像个看守一样的守着自己。
程夏也试过,可她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那个二十几平的小院子里。只要她试图打开那扇陈旧的木门,阿远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哪个方向跳出来,阻止她近一步的行动。
程夏问:“你打算关我关到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再试图问个为什么,只想问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哪怕她不去想那个中了子弹还能瞬间跑路的陆程,不去想那不明不白的三十五万,更可以不再去问这个中俄混血的帅哥为啥要如此圈着自己。
她只想知道:泥马还有十几天就开学了,还没毕业的我到底还能不能再去考我的那本翻译证。
程夏要学习,要取证,要独立的**空前的强烈。
那些证书直接关乎到她未来生存的基本问题。她的世界已经一片混乱。
她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再去依靠。家还在,可人却没了。
不是别人没了,而是她自己。她清楚的很,自己和程冬已经不一样。姐姐的婚结得是不愉快,但那起码是正儿八经的被社会和法律所认可的婚姻。就算在扯舌成风的老娘儿中间,程冬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徐家媳妇。
可自己呢?
妈蛋啥也不是!只是用来给她爸还高利贷的一个商品!还TMD好死不死的和自己的小叔牵扯不清。
龙头镇,再见。
她已经不能再回去了。那些唾沫星子足可能把淹死在回家的摇篮里了。